第120章 梦回
沈流烨沿着小路走,耳边是别人的窃窃私语。
他看见了沈执月。
沈清元也站在一边。
季鄢让人摔坏了他的琴,其他人毫无动作。
他们都有说有笑的。
“我儿大了,为父做不到等你嫁人,便先走了。”
是他的生父。
“主子,奴家里还有老人、小孩儿,奴跟不得您了,今后,您自己保重。”
那要走的人是他父亲嫁进沈家时的家生子的儿子,在沈家是他身边仅有的小侍。等到他要嫁入王府时,那小侍也走了。
沈流烨知道这些人不该再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转瞬又来到一个水潭,耳边有小孩儿的嬉闹声。
“你怎么不回揽芳阁了?快回去呀。”
那声音像是在潭水里传上来的。
沈流烨看不到是谁在说话。
沈流烨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在揽芳阁了。
要回去。
他想着,冥冥中觉得有人在等他。
却又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阿烨……”
那声音忽远忽近的。
像是有人给他指明了回去的方向,沈流烨往前走,觉得除了那个水潭,四周漆黑一片。
“阿烨……”
声音听着真熟悉。
他心里安定了一点,又觉得声音的主人在等他过去。
“要是能给我一盏灯,那样就好了。”沈流烨这样想着,觉得有人把手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阿烨,醒醒。”
沈流烨睁开眼,床榻外亮着烛光,外头有小侍低语的声音。
眼前的人是江烛染。
“你做噩梦了。”
沈流烨察觉到额头上覆着的绢帕,“大概不算是噩梦。”
他轻声嘀咕着,丝毫未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妻主,这是怎么了?”
他想起自己服下解药后,夜里与江烛染同榻而眠。
他如今夜里很少有做梦的时候。
“你半夜吐了血。”
沈流烨竟是毫无察觉。
江烛染指了指旁边的盆子。
那原本用来盛水的盆子里,掺入了黑红的血水。
江烛染看他迷蒙的样子,就知道他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
“你半夜哭过,你大概也不记得了。”
大概是祛除毒素的过程太过难熬,沈流烨半夜里动静很大,整个人像是被放进了炼狱,一张脸痛苦到扭曲。
江烛染是在沈流烨无知无觉中闷哼出声时醒的,然后看见沈流烨疼得汗水和泪水铺了满脸。
如今想来,当日从沈执月府上抬走的那几箱药材算是便宜她了。
“我梦里听见有小孩子的声音,妻主,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孩子给我托梦了?”
沈流烨虽然感到难受,但回想起梦里的场景,觉得十分惊奇。
江烛染伸手拿下他额头的绢帕,淡淡道,“我看你是想孩子想魔怔了。”
也不知道小孩儿有什么好的。
江烛染甚至不能想象,这孩子真的出来之后,沈流烨会不会变成护娃狂魔。
她看沈流烨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神奇物种。
沈流烨才不管江烛染是怎么想的,他缩进江烛染怀里,哼哼道,“妻主,不舒服。”
江烛染看了眼那盆血水,“排毒,能舒服才奇怪,忍忍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手还是放到他后背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半夜里头,同床共枕的小病秧子疯狂吐血,差点儿没把江烛染的魂儿给吓飞,这会儿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江烛染是再也不想看见什么又红又黑的东西了。
“王爷,这药熬好了。”那解了沈流烨寒毒的老爷子端着碗汤药进来,往江烛染面前一凑,一股子要命的药味儿直冲天灵盖儿。
沈流烨饶是喝了这么多年的药,都没闻过哪种药的药味儿有这么大。
瞥一眼那药,再看看江烛染,沈流烨闭紧了眼睛,心道自己还不如不醒呢。
老爷子笑眯眯的,就等着他的头号病患喝药,江烛染看沈流烨的架势,哪能不知道他这是躲着喝药。
随即摆了摆手,“夜深了,让老先生跟着折腾实在过意不去,老先生自去歇着便是,我来看着他喝药。”
老爷子点头,临走还不忘了嘱咐一句“这药一定得趁热喝了。”
等人走了,江烛染把药碗放到沈流烨跟前,“别装睡,把药喝了。”
“妻主打算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他用头蹭了蹭江烛染的胳膊,被江烛染一只手止住。
“你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起名字的事情。”
沈流烨自知岔开话题失败,极其不情愿地端着碗,仰头一口闷。
等药喝完了,还不忘了和江烛染交换一个深吻。
“妻主,这药的滋味儿如何?”
江烛染看破不说破,“阿烨愿意与我同甘共苦,滋味儿好极了。”
沈流烨秉持着不能自己一个人喝苦药的原则,把那剩余的药味儿全递到了江烛染的嘴里。
江烛染也确实被苦的皱眉头。
但也无妨,因为很快枳夏就送来了饴糖。
江烛染当着沈流烨的面,把糖放进自己嘴里。
沈流烨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这人大半夜的吃糖,还吃的十分自然,没半点儿心虚的意思。
江烛染勾着沈流烨的后脑勺,把糖的甜味儿再渡进他的嘴里。
“甜吗?”
她看着沈流烨的脸上染上漂亮的浅红,笑着点了点他的嘴角。
到嘴边的肉,总共就吃过那么几次,如今更是只能看看,摸都得小心翼翼,这么长时间下来,一个吻都带着吞噬彼此的意味。
沈流烨把脸埋回被褥里,本想着等脸上的热度退下去再出来,又被江烛染从被褥里扒拉出来。
“你呀,便该在孩子诞生之前解了这毒,如今没了寒毒的拖累,便只管好生养着。”
江烛染把他整个人裹进被子里,“这药得喝上一段时间,老爷子费了些功夫,为了确保药性不伤害你肚子里的宝贝,只得先喝着这苦东西。”
沈流烨点头,煞有其事地摸上自己的肚子,“妻主陪我休息会儿吧。”
半夜折腾起来,如今天还未亮。
江烛染自然无有不肯,让人清理了寝殿里沾上血的东西,等人都退下后,这才熄了烛光,躺回了被窝里。
黑暗里,江烛染轻声道,“若是再难受了,记得叫醒我。”
沈流烨没吭声,向着江烛染的方向挤了挤,一只手抓住江烛染的手腕。
意思很明确,在疼会把江烛染捏醒。
江烛染笑了笑,反手握住沈流烨的手,却是睡意全无。
她在想沈流烨做梦的时候,说了句梦话。
沈流烨问“怎么回揽芳阁?”
那时候,江烛染捏了捏他的手,她总觉得,大概能把沈流烨从梦里带回来。
那种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场景,不叫噩梦,大概是叫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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