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薄待
不过只言片语,倒也把事儿说了个七七八八。
想来那洪泽想必是少不更事,被纵得不知轻重,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又有钱,便四处恣意闯祸,加之又没个猫儿埋粑粑的本事,故而闹了个声名狼藉。
纨绔无才,是故无法教以科举高中。
恶名在外,是故无法从容体面议亲。
伯爵爷爱子心切,不得不拿自己在军中的便利给他谋了个戍边的差事,又顺势将他的亲事和国事挂钩,辅以皇亲身份加持。
难怪,如愿钓了一尾满心荣华富贵却不知天高地厚的鱼。
对于伯爵爷来说,原本儿子如今得了封赏,又娶了个元家长房嫡出的姑娘,算是里子面子都有了,总归是满意的。
谁知道安家的姑娘奄奄一息,瞧着也没几天好活,不如直接送到儿子的驻地,倘或有个三长两短,也可推说是路途中出了个意外,免了自家落个刻薄的名声,儿子也无需再平白多担个克妻的罪过。
洪泽不在家,新娘子昏迷不醒,伯爵府风光操办后并未耽搁,直接命人将她送往洪泽驻地,美其名曰“省亲”。
难怪自醒来之后,众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早先冬青还建议大家一起跑了,里头还有这样的曲折。
因为苏嬷嬷坚持,所以省亲的队伍走走停停,原本只需半月的路程,竟拖了三月有余。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永宁卫,便由洪家随行的副将直接送到了洪泽的都督府。
许是怕再横生枝节,那位副将大人都没过来打声招呼,就直接带着他的人朝边境驻地去了。
任谁都没想到,这地方虽顶着都督府的名头,里面却简陋得令人心酸,所有屋舍都只有基本设施,仅刚刚满足生活所需,不至漏风漏雨罢了。
还有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
都督府是个规规矩矩的三进院落,小的可怜。里面却住满了伤兵残将,家里就只有个管事,是个老实巴交的瘸腿老头,名唤达叔,除了刚开始称呼一句“夫人”之外,便再没听见他说一句话。
苏嬷嬷本就对他家主子的薄待心内愤懑,他又是这样的态度,更觉洪家傲慢无礼,故而便将十二分地看不惯他。
起先还能勉强沉默以对,可是在连着问了几次少夫人安置在何处也不见他应声之后,索性也没什么遮拦,直接板了张脸。苏嬷嬷本就长得有些凶,平日里一言不发,便足以恫吓一屋子的小丫头,这一黑脸儿,大家都不吱声了。
屋里静得怕人。
达叔搓了搓手,低头看着脚尖,眉头深锁。
阿南料想他没想过自己能熬到此处,必是连基本的屋子都不曾备下的,心下只觉好笑,便笑道:“达叔,先才咱们经过的那个小院就不错,如果不麻烦的话,我们就暂且先在那处叨扰了。”
达叔听了一愣,旋即涨红了脸,他不善言辞,自然也说不出什么体面话,于是便忙着将众人带了过去。
小院位于都督府最后头,想来是前任都督家中下人值夜下人用的,只三间耳房,空洞漏风,房内空无一物,甚至都没个门儿,风一吹,烟尘四起。
院内一株水杉虬枝峥嵘,十分高大茂盛,笼住了半个小院儿。树下有张十分朴的小石桌和两个石凳,孤苦伶仃地缩在那里。
苏嬷嬷憋了一路,终于在看到这个院落的时候彻底崩溃了,她冲着达叔怒道:“姑爷这是何意?”
达叔不敢说话,抬头看向安南,他虽上了年纪,眼神却十分清澈,甚至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青涩。
苏嬷嬷指着空荡荡的屋子,愈发烦闷,:“咱们姑娘虽比不得姑爷出身勋爵人家,却也是我家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小如珠如宝,何曾受过这般委屈!如今拖着病躯千里迢迢赶来和姑爷相会,姑爷避而不见就罢了,竟真就如此随意安置?”
达叔听了这话,霎时连耳朵都红透了,仍旧不说话,只是求助似的望着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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