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魂
眼前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宽大而又熟悉的电脑桌,还有那乳白色的,海棠最熟悉的电脑——我这是回现代了?
自己不是就生了个小病,怎么就一病回了现代?我回来了,爹爹娘亲,祖父祖母,还有哥哥姐姐们,该有多伤心啊……
不行,我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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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死了……
盛夏的天,空中没有一丝风,天上没有一片云,有的只是一团团滚烫的热气。
海棠趴在新宅子的水井边,把头尽力的朝下伸去,以便汲取那井底的一丝丝凉气。
可坏消息是,天太热了,锦州大旱,各处河流湖泊的水早已干涸,现在就连着水井也几乎见了底。
热,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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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压头,天空瞬间变成了黑夜,片刻功夫,狂风夹杂着豆大的水珠倾盆而下。
沈家新宅地势高,海棠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家门口,呆呆望着不远处隔着雨雾只能望见大致轮廓的翠云山,和那条养育了世世代代大云村人的小溪,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全是湿润的山土在大雨的浇灌下变得脆弱不堪和小溪盛不下太多的雨水如发怒般只得将水向村里倒灌而来。
大雨下了多少天?三天?五天?还是十天?
海棠躺在床上,久久不敢闭上眼睛。
一闭上眼是黄沙遍地,草木枯萎,堰塘干涸,赤地千里。
亦或是电闪雷鸣,疾风骤雨,茫茫水雾,一望无际。
又或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困住她,她苦寻找不到出口,急得团团直转。
一出出,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乱窜,已经让她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她经过看的,哪里又是她胡思乱想的。
海棠闭上眼,脑海里有个温柔的女声传来:“棠棠……回家啦……”
“棠棠快回来,别走丢了……”
“棠棠……”
是祖母,是祖母的声音。
“祖母,我这就跟你回家……”
海棠只觉得身子突然一空,下一瞬,虚空的感觉就落到了实处。
耳边是娘亲和姐姐们的哭声,还有祖父和爹爹的叹息。
海棠能听到,但是她睁不开眼睛。
疼痛无力感袭来,她想挣扎,但是四肢好似被钉子钉死在了床上,她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脑袋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一圈圈的大,又一圈圈的收紧,循环往复。
她很想睁开眼睛,告诉罗氏不要哭,她想给疼爱自己的娘亲,姐姐擦擦眼泪,可是她做不到。
她连一根手指头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动不了。
她觉得她可能要死了,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
上辈子她因为加班猝死时都没有这样痛苦过。
明明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时空,过上了属于自己的另一种人生,为什么还要死?既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为什么要让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要了我的命?
不,不能这样!海棠,醒过来!她听见自己说。
于是海棠卯足了力气,想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某种力量赶走。
“啊……”海棠听见自己尖叫一声……
身上的重力瞬间消失,摆脱束缚的海棠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太阳穴仍旧突突的疼,整个脑袋也像坠了千斤,缓了一会子,似乎觉得眼皮没有那么沉重了,海棠才缓缓掀开了眼皮。
海棠床前,罗氏跟锦葵守着,锦葵看着床上豪无声息的妹妹,又簌簌掉下泪来。
祖母说,妹妹可能是丢了魂了,祖母也拿了黄纸到那日晚间她们去过的小路烧了,可又是一夜过去了,妹妹还是没有醒来。
要是那天没有带妹妹出门该多好?
锦葵呆呆的看着妹妹,突然见海棠的眼皮似是轻轻颤了颤。
她大气不敢喘,手紧紧拢住嘴巴,生怕一发出声响,妹妹就不醒来了。
轻轻碰了碰娘亲,就见海棠紧闭了三天两夜的眼睛,缓缓睁开了。
罗氏也一下子掉下泪来,轻轻把海棠搂进怀里,声音哑的不成样子,哽咽着拍着海棠的后背:“娘在这,不怕,不怕啊……没事了……”
长久闭着的眼睛未见这刺眼的光线,海棠只觉得眼睛干涩不已,痛的几乎睁不开。又听见罗氏语无伦次的哭声,鼻头一酸,也掉下泪来。
罗氏见了更显心疼,母女二人小心翼翼的给海棠擦着泪,又一边哄着。
“海棠乖,不哭不哭,娘在这呢啊……”
闻讯赶来的沈家人,忽的就站了满屋子。个个伸长脖子,看着好不容易醒来的海棠,心里都是高兴。
应当是没事了吧?
海棠抬起头,眼神在家人脸上一一略过,末了停在祖父关切的面容上。
“祖父。”海棠朝沈高山伸出手,那喊声,比刚出生的小奶猫喊声还弱。
“哎……”沈高山答应一声,伸手把海棠接在怀里,眼眶一红,五十几的汉子就掉下泪来,豆大的滚烫的泪珠砸在海棠脸上,她哭的更厉害了。
胡氏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好好好,醒了就好,海棠一定饿了,我灶上煮着粥呢,我去盛一碗来,吃了东西,就该大好了。”
大伯母裴氏也上前来扶起靠在床边的罗氏,嗔怪道:“弟妹,你也快去吃点东西歇息吧,不眠不休这么久,饶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别海棠好了,再把你给累病了可怎生是好?。”
海棠这才知道娘亲是自己昏睡了多久,她就在旁守了多久。
忙弱弱的开口:“娘,我没事了。”虽声音还有些沙哑,人还是很虚弱,但比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不知好了多少倍。众人心里只有欣慰的。
自从海棠一病,裴氏就赶回家,罗氏照看着海棠,裴氏就帮他照看桑杰,家里活计,灶上灶下,都是这个大嫂和婆母在忙活,罗氏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激,忙忙就来到裴氏面前福身感谢。
裴氏一把拖住她的手臂,不赞同的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弟妹这样可就见外了,我不在家时,不也是你处处照顾我那孩儿?”
罗氏这才拭了眼泪不再言语。
胡氏端来熬的出了米油的白米粥,沈高山亲自喂了海棠。
两三日水米未进,海棠此时觉得哪怕是这白米粥,也分外甜香。咕噜咕噜吃了一碗,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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