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美与丑
生与死，对于常人来说，就是肉体的鲜活与腐朽。
灵魂的归宿，已经不是凡人能够观测的秘密。
但对于戴维这样的存在，生死之间的边界其实并没有那么的清晰。
他可以把游魂重新塞入一具鲜活的肉体，做到真正的“冥土追魂”……
他也能将死者送入死亡之河，让灵魂落入永恒的安眠……
可把死人的灵魂注入构装的核心？
连他都不知道那是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复活？
那些构装体似乎又失去了生前的记忆。
是另一种生命形态的延续？
他又说不出它们到底延续了什么。
奥利维亚向戴维展示这座城的奥秘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所谓的“生命”，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可能性。
所以他之前也没有意识到，那具死在他手上的黑色构装体，其实根本就没有“死”……
……
仲裁人走在嘈杂的地下城中，一步步的跟着那些构装体前进着。
他那眯着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高塔，神色中充满了感叹。
仲裁人之前被戴维的几个分身追了九条街，最后终于逃出了冰汽城的范围。
可他很快就发现，那些追着他的戴维·弗兰克其实只是看着可怕，能对他造成的威胁并不大。
希尔芙的复制体只是用“变化”仪式变成了戴维的样子。
不说徒有其表（有个样子也足以扭曲现实），却也无法使用戴维那一身的恐怖接肢能力。
这些复制体最多就是使用一下戴维的削弱版六阶能力而已，正是靠着疯狂冠冕的加持，仲裁人的降临体才会被闪耀支配感染翼纹，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疯狂冠冕能够撕扯、扭曲和吸收一切，连神圣冠冕的抗拒规则也会被吃掉。
但这能力的缺点也明显，如果发动仪式的人没有吃下一切伤害的底子，那就根本玩不起这样的仪式。
发现了端倪的仲裁人当时就被自己气笑了。
他拔出信仰之门，掰开门框几下就抽碎了那些嘻嘻哈哈的复制体戴维。
不过仲裁人也没有得瑟。
如果真的戴维·弗兰克来了，他同样要被追着砍九条街……
所以他迅速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装置看了几眼，转身就离开了原地。
然后他就跟着那些构装体们找到了这座地下城。
很显然，他有着比戴维更加明确的目标——为了将黑莲带回去。
是的，仲裁人知道，“黑莲”并没有死。
或许黑莲的身体是被不灭者碾碎了，但它的“灵魂”却不会就此湮灭……
黑莲和普通的构装体不同，它是有灵魂、有自我意识的存在。
当它的身体被毁灭时，它的灵魂就会化作万千跃动的信息，跟随那些同类（构装体）们来到这座城地下城……
此时此刻，那些构装体的核心，都是黑莲的灵魂载体。
但如此一来，回收黑莲的任务也变得异常艰难。
果然有不灭者这个疯狂的搅屎棍出现，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仲裁人知道自己只剩最后一个机会，那就是趁着黑莲的灵魂在那座高塔中重新汇聚的时候，用信仰之门将它带走。
尽管圣人都不敢来触那座高塔主人的霉头，但仲裁人还是想要试一试。
他的倚仗，就是无敌的神圣冠冕。
只要能取回黑莲的灵魂，他就有信心顶着此间主人的傀儡回到地面，届时格利高殿下就能用画廊将他接走……
仲裁人一路上都十分警惕。
在得手之前，他可不想先被那些戴着大帽子穿着黑袍的傀儡构装发现了。
但这一路却出乎他意料的平静。
他原本准备好用来掩盖气息的手段都没有用上，他没发现这座地下城中有任何强大构装体活动的踪迹。
他前进的道路上就好像没有设防一样。
高塔的主人难道会犯这种疏忽？
心有疑虑的仲裁人转入了那些四四方方的建筑后的小巷中。
他注意到一部分接近高塔的构装体已经停下了脚步，前面还有不少构装体就这么朝着高塔的方向倒下，稀里哗啦趴了一地……
这时，仲裁人忽然神色一紧。
他看见那些倒下的构装体脚边爬出了一只十分矮小，远看就像是瘦猴子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之前被行走的构装体挡住，直到它们如麦子般倒下，才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仲裁人只看了那东西一眼，就立马收回视线，转身冲向了巷子的另一头。
实话说，他没看清那是什么。
但很多时候，“没看清”反而才是好事……
不管如何，仲裁人已经明白，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圈套。
难怪高塔的主人没有对他设防，因为早就有别的东西在这里等着他了。
“见了我还想走？你们是真觉得我好糊弄啊……”
恰如万千落叶抖动的沙沙之声在他耳中响起。
同时充满腐败与生命气息的低语，正是来自那位刚刚从封印中苏醒的恐怖古神。
死疫！
急速狂奔的仲裁人想也没想就发动了自己的六阶仪式能力。
“不可能！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以那种形态……难道祂没有崩溃？难道不灭者真的控制了一位神明！？”
他的内心无比惊骇，脑海中更是一团乱麻。
仲裁人是万万没想到，死疫竟然会亲自来找他报仇！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微？”
还没跑出几步，仲裁人就不得不刹住身形。
耀眼的神光落于他的头顶，神圣的王冠出现在他的额上。
但在那个神出鬼没的瘦小东西面前，女神的力量却没有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小死疫佝偻着身子，收起那身恶心的翅膀，堵在了仲裁人逃跑的巷子中间。
它抬起树根扎成的脑袋，用空洞的眼眶盯着仲裁人，咧嘴狞笑起来。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没错，它就是来报仇的……
虽说冤有头债有主，把它骗入月色圣堂的人是狮心王和圣·格利高。
但这个穿白衣服的眯眯眼当时也跟在格利高身边……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先找你泄愤了。
这一刻，来自古神的怨恨，已经超越了来自女神的祝福。
仲裁人的身体在死疫的目光中迅速腐烂，他的肌肉长出了新芽，他的神经变成了菌丝，他的血液分裂成了微小的虫子，蓬勃生长。
那只披着白袍，手持大刀的降临体出现，直接挡在了仲裁人身前，用自己的身躯遮住了古神的注视。
不过降临体很快也出现了扭曲，雪白的身躯开始飘散，变成了空气中浮游的致命孢子……
“嘿嘿嘿……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小死疫畅快的挥舞手臂，在巷子里高兴的转起圈，学着戴维的样子跳起舞来。
“你们想亵渎神的权柄，你们想制造出一个新的神，那个可怜的新生灵魂，就是你们的杰作是不是？”
仲裁人半跪在地，他已经无法回答死疫的问题。
古神也不需要他作出回答。
“你们这些狂妄的家伙，真是愚蠢又无知。”
死疫哈哈的笑了起来，那只降临体在它的笑声中迅速陨灭，逸散开来的白色孢子将巷子四周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可怖生机。
“可笑……哈哈哈，可笑！先是我，然后是以太……你们这些家伙总觉得自己能造神，总认为自己能成神，却不知，自己比那些最卑微的生命更加可笑……”
“你知道吗？那个新生的灵魂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你们只是造出了一个‘人’而已……一个残缺的、扭曲的、可怜兮兮的人！”
小死疫一边嘲笑着仲裁人，一边走近对方。
“但我绝对不会看不起那个小家伙，包括这些可爱的构装体们……这种卑微，这种残缺，在我眼中，它们好看得很呐，哈哈哈哈！”
它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空洞的双眼也越来越大，仿佛成为了两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
“最丑陋的蛆虫，也比那荒寂的油彩更加动人……”
死疫神居高临下的踩着仲裁人的脑袋，张开双臂迎向高塔的虹光，大笑着宣判了他的灭亡。
“与我一同，见证生命的万般丑态吧！”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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