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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明仓和尚


李道成转过山坡,迎面走来一个和尚身穿黄僧衣,身长九尺须眉苍白,年纪约摸七十来岁,口中作歌:“小人行险终须险,君子固穷未必穷。万斛楼船沉海底,皆因使尽十番风。”

  那和尚见了李道成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刚才见义勇为,救了良家妇女,功德无量啊。”

  李道成见和尚慈眉善目,答曰:“不知道老罗汉法号怎么称呼?出家在哪座仙山福地?”

  老和尚道:“贫僧出家在万松山天宁寺法号明仓和尚,已经三十多年了,寺庙有一百多个弟子徒孙。刚才施主杀了恶淫贼固然是替天行道侠肝义胆,但是你就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么?”

  李道成闻听此言,恍然大悟,纳头便拜:“在下愿意皈依我佛,成为三宝弟子,长伴青灯古佛,晨昏三叩首,佛前一炷香。”

  明仓和尚大喜:“徒儿免礼。”李道成赐法号翼凡,七年后老和尚圆寂把衣钵传给了翼凡,成为住持方丈。

  又过了二十多年,天宁寺香火逐渐鼎盛,寺庙一度扩建,开垦荒地,弟子徒孙猛增到三百来人。

  这一年冬天侠僧翼凡带了齐眉棍,下山行侠仗义,顺便铲除了几个贪官恶霸,一个月后返回天宁寺,路过一座破庙,已经是三更半夜,忽听里面有婴儿啼哭声音,侠僧翼凡借着月光见供桌上婴儿还在襁褓之中。

  侠僧翼凡从百宝囊里掏出火折子,在襁褓里面发现一封血书,大体意思是夫妇二人到西山坳探望朋友,路遇土匪见少妇貌美如花起了淫心,夫妇二人寡不敌众不敌,死于屠刀之下。

  侠僧翼凡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造孽造孽,孩子跟我走吧。”侠僧翼凡就把这孩子带到了天宁寺,传授他武艺兵法,闲暇时间教他读书写字。这婴儿到一十八岁长大成人后就是这彪形大汉单冲。

  侠僧翼凡见单冲秉性刚直有些鲁莽,但是心地善良没有坏心眼,就收了这么一个俗家弟子。

  侠僧翼凡最近听说西山坳出了一个门派巨剑门,是一帮邪修颇有法术,盘踞在万松山西山坳,为非作歹,杀人越货,不仅如此还经常在三更半夜杀死身孕的妇女,然后把胎盘盗走,用来修炼妖术。

  于是派单冲下山打探消息,跟萧逸尘发生冲突,这就是事情以往的经过。侠僧翼凡道:“不知道上官道爷有没有听说过巨剑门这样一个帮派?”

  上官道爷说:“听说过那快刀门的张啸天跟巨剑门的头子是结拜兄弟,狼狈为奸。”

  侠僧翼凡闻听此言叹了一口气:“可惜老僧年事已高,一身武艺尽失,不能为老百姓除害了。”

  上官道爷闻听此言,吃了一惊。旁边单冲嘴快:“上官道爷还不知道吧,三年前万松山爆发了一场瘟疫,山底下老老百姓都病倒了,俺师父于心不忍,挨家挨户治病……”

  萧逸尘见单冲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平息了瘟疫,我师父病了半个多月,后来老天保佑病好了,一身武艺尽失。”

  上官道爷甚为惋惜道:“想不到有这等事。”单冲嘴快:“上官道爷有所不知,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上官道爷问:“此话怎讲?”单冲一摆手屏退左右,整个大雄宝殿只剩下他们四人。单冲这才开口:“想当初俺师父行侠仗义,杀了一个南霸天的贼寇,结果八天前,寺庙前来了一个人下战书,自称是南霸天的儿子,学了一身武艺,找师父报仇雪恨来了。”

  单冲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这人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人称赛孟尝南三泰,擅使一条七星竹节鞭,武艺高强。”

  萧逸尘道:“此事包在我身上了,什么赛孟尝,小太爷的飞剑立即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侠僧翼凡道:“萧居士的好意贫僧心领了,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冤有头债有主,贫僧愿意还债,毫无怨言。”

  萧逸尘闻听此言,一时间沉默不语。单冲急眼了:“师父你老人家年事已高,武艺尽失,那不是自投罗网么?”侠僧翼凡把眼一瞪:“混账东西,不许多说,还不退了下去。”

  上官道爷知道侠僧翼凡乃得道高僧,不便阻拦,于是和萧逸尘住在偏殿,和衣而卧。

  萧逸尘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一琢磨都说侠僧翼凡乃得道高僧,我去看看是不是装蒜。想到这里,萧逸尘一咕噜,传了夜行衣靠,带好镖囊和伏魔剑,来到大雄宝殿后面的禅堂。

  凭萧逸尘剑仙的身份,来无影去无踪,一点声息都没有,就飞身上了大梁,俯身观看。

  禅堂里面灯火通明,侠僧翼凡打坐入定,神态安详,明知道赴会必死无疑,还是要去,丝毫没有忧愁,不愧是得道高僧,萧逸尘叹服。

  萧逸尘出了大雄宝殿,绕到后院。见西北方向一个东跨院里面,天井当院插着两三个火把。萧逸尘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儿?”想到这里,他蹿房越脊,陆地飞腾法,来到东跨院,见单冲掌中一口混铁大棍,上下翻飞,呼呼挂风。

  像从天上落下来一个风筝;快之中,每个架子都摆得稳、准,利落;来回六趟,把院子满都打到,走得圆,接得紧,什么“枯树盘根”、“怪蟒翻身”“神龙摆尾”,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单冲练了半个时辰,把大棍在墙角一靠,从八仙桌上抄起一壶水嘴对嘴“吨吨吨”,一饮而尽。

  突然角门一开,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师兄还没睡呢,练棍累不累?”单冲道:“原来是悟缘师弟,三更半夜放觉不睡,瞎溜达什么?”

  悟缘和尚挠了挠光头道:“师父那么大年纪了还要跟人决斗,一身武艺都没有了,还决斗个啥子,他老人家是不是死心眼儿?”

  单冲道:“是啊,我也觉得师父死心眼儿,那小伙子萧逸尘是御剑飞行的修士,要打败南三泰不在话下,可师父不同意,我以前是使斧子练功的,当我知道对手赛孟尝南三泰的竹节鞭分量六十多斤,斧子哪里能架得住,于是琢磨琢磨棍法,暗地里保护师父,实在不行我就跟那人拼了……”

  悟缘和尚哭了,抽抽搭搭。单冲一瞪眼:“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个没出息的货不许哭。”悟缘和尚撅着小嘴分辨:“那你稀里哗啦的什么意思?”

  单冲这才发现自己眼睛也早已经湿润了:“俺跟了师父这么多年,他老人家一辈子扶危济困除暴安良,没想到晚年还要遭刀兵之苦,叫做徒弟的于心何忍。”

  趴在墙角儿偷听的萧逸尘也心头一热,暗自琢磨:“他们师徒情深似海,实在叫人动容。”

  突然悟缘道:“师兄我已经把底细探清了,师父在八天后的一个早上五更天到兔儿崖和那什么赛孟尝决斗。”单冲眼前一亮:“师弟你怎么知道的?”

  悟缘道:“我在禅房打扫卫生,从八仙桌抽屉里掉落一封书信,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战书,比武的时间地点清清楚楚。”

  单冲一拍大腿:“行,师兄平日里没有白疼你。”隐身在墙角儿,萧逸尘会心一笑,便回了偏殿。

  八天后,侠僧翼凡四更天起身,换了一身新的灰布僧衣,迈步出了寺庙,向西北方向掠去。

  不一会儿来到兔儿崖,见对面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手里握着一把铁鞭,斜挎百宝袋。

  侠僧翼凡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到了,阁下就是赛孟尝的南三泰么?”那彪形大汉点点头目露凶光:“不错,正是南三泰,今天我要给死去的父亲报仇雪恨。”

  南三泰咬牙切齿,脚尖点地,摆手中明晃晃的竹节鞭,“噌噌噌”几个飞纵来到侠僧翼凡近前,照老和尚顶梁门就是一鞭,这一鞭势大力沉,就是岩石也得砸碎了,抡到头上非脑浆迸裂不可。

  侠僧翼凡见铁鞭到了,一不慌二不躲闪,只是双掌合十,口诵《金刚经》:“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南三泰的铁鞭眼看要挨着翼凡的头颅,又突然收回去了。赛孟尝南三泰说:“老和尚俺打听清楚了,附近百姓都受过你的恩惠,当年你为了给老百姓治疗瘟疫,一身武艺尽失,杀你不义,不能为父亲报仇雪恨不孝。”说到这里,南三泰从百宝囊里掏出一把短刀,照右臂砍去。

  “咔嚓”一声,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侠僧翼凡大吃一惊,睁开眼睛见对面彪形大汉自断一臂,一瘸一拐的走了。

  侠僧翼凡倒吸一口凉气,:“善哉善哉,这位施主深明大义,贫僧自愧不如。”这时候从旁边树林子里面窜出两个人来,一个小和尚十五六岁,最前面一个彪形大汉,手中拎着一条混铁棍。

  彪形大汉单冲见翼凡安然无恙,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太好了师父你平安归来。”

  侠僧翼凡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小和尚悟缘道:“三更天就来了,一直猫在树林子里面。”

  其实树林子里面还藏着一个人,那人百宝袋里装着法器雷火符,手提天罡伏魔剑,眼睛死死盯着树林子里面的一幕幕场景。

  小和尚问老和尚:“师父那施主明明要用铁鞭杀你,为何最后自断一臂呢,实在把弟子看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老和尚并没有回答小和尚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落在单冲身上。单冲一扑棱脑袋瓮声瓮气道:“师父一辈子净做好事儿了,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老和尚闻听此言会心一笑:“嗯,不错,没想到你粗中有细,还能讲出来一番道理来,这不过是其中一个方面。”

  小和尚道:“那另一方面呢?”老和尚目光如炬缓缓道:“另一方面那位施主一直行侠仗义,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过并不算糊涂,后来能够翻然悔悟也是他有慧根,不能报父仇自断一臂,这样的忠孝仁义,也是难得。”

  师徒三人一路脚步轻快,回到了天宁寺。上官道爷等候多时了,见侠僧翼凡平安归来,喜不自胜:“无量天尊,僧兄安然无恙,足见我佛慈悲啊。”

  翼凡道:“阿弥陀佛,让道兄牵肠挂肚,贫僧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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