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除夕


她随意找个位置坐下,裹紧身上的大氅。

  年巧月不知她是否真心,总之只要年宿宿不再计较,爹就不会说什么。

  只有在相府有立足之地,她才能东山再起。

  两姐妹沉默对坐,各怀心事。

  等了一会儿,年丞运过来了,撑着伞,身上穿的是他最喜欢的蓝色长衫,一件黑色大氅,已经不记得穿了几年。

  他看到年巧月并不意外,淡淡掠过一眼,朝年宿宿走去。

  “姎姎,院里可有什么缺的?让你娘给你送去。”

  她笑着摇头:“什么都不缺。”

  她看了眼穿着单薄的年巧月,终究于心不忍,“爹,前几日娘给我做了十几身衣裳,只挑了三套出来,剩下的在库房里,您叫人取了送到西厢院给巧月妹妹吧。”

  让杨月蓉给年巧月,她一定不肯,让年巧月自己去拿,一定会遭到毒打,只有年丞运,让他送到西厢院,杨月蓉不会说什么。

  “姎姎还是那么善良。”年丞运欣慰。

  特别是有年巧月蛇蝎心肠做对比,年宿宿在他眼里哪哪都好。

  “吃完饭爹就让人去库房取。”

  年宿宿笑了笑。

  年巧月起身谢礼,“多谢爹,多谢姐姐。”

  她的确需要几身新衣,否则到外头和其他小姐站在一起,她头都抬不起来。

  更让她高兴的是,那些衣裳是杨月蓉做给年宿宿的,定不会差。

  话音刚落,杨月蓉到了,看到年巧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到底没说什么。

  一家人沉默地吃完了团圆饭。

  接下来就得留在前厅守岁,直到晨钟敲响才可以回房睡觉。

  年宿宿和杨月蓉挨着坐,心早飞回东厢院去了。

  惊蛰和知画此时在做什么呢?抢鸡腿吃?剪窗花玩?堆雪人?

  她心不在焉,想着寻个借口溜回去。

  突然,年丞运道:“巧月,等过完年,挑个好日子把你娘的牌位供入祠堂吧。”

  年巧月一喜,眼睛瞪大了几分,来不及思考,她连忙跪下磕头,“谢谢爹!谢谢爹!”

  杨月蓉看都没看一眼,从表情上能看出来她很不爽。

  年宿宿并不意外。年丞运坦白当年真相,杨月蓉知道他也是受害者,消除了横在夫妻间多年的隔阂。

  年巧月在箫府一闹,勾起了众人对她身世的好奇心,年丞运危机感直线上升。

  再结合她那日说的话进行分析,不难得出把夏丁香抬为妾位是两全之策。

  所以杨月蓉没有阻拦。

  年巧月头抬起时忍不住落泪,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她等了多久。

  年丞运皱眉:“好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年巧月破涕为笑,提裙起身,腿都还是软的。

  “姎姎,今年也得守到晨钟响才能回去哦。”杨月蓉提醒她,似乎是看穿了她蠢蠢欲动的心。

  年宿宿心虚,“呵呵……当然,当然……”

  被点这么一下,她想走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干坐着实在无聊,不知什么意思,她睡了过去,身上压下一份软棉棉的重量,温暖将她裹住,睡得更安心了。

  “让她睡会吧。”年丞运将自己的黑色大氅盖在了年宿宿身上,动作小心,怕吵醒她。

  杨月蓉侧目,视线落在年宿宿毛绒绒的脑袋上,目光柔软。

  她抬眸,对着内室的门抛了个眼神,“你去内室待着吧,外头冷。”

  年丞运搓着肩膀摇头,“不碍事。”

  他坐回主位上,正襟危坐,纵然寒风刺骨,也不失态。

  杨月蓉叹息,没再劝他。

  年巧月眼睛酸涩,借口说身子不舒服,要回西厢院。

  年丞运照例问了几句,年巧月应付式回答,他便放人了。

  在回西厢院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路上的积雪足以淹没脚脖子,年巧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油纸伞摇摇晃晃,有不少飘雪钻进衣襟,冻得她直哆嗦。

  但这刺骨的寒冷不及她的心寒。

  除夕夜,阖家团圆,温馨幸福,她是那个多余的。

  她红着眼,落下泪,心中不平,为爱和陪伴不能像这雪一样,洒一点到她身上呢?哪怕是一点点。

  年巧月心灰意冷走回西厢院。

  幸好,还有一盏灯是为她亮着的。

  张婆子撑着伞在扫雪,动作笨拙,风雪声大,她没有听到有人走近,直到斜长的影子落到雪白地里,她才抬起头。

  她震惊,抬袖抹了把鼻涕,“二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这时候应该在前厅守岁呀。”

  张婆子双脸通红,双眉紧皱。

  年巧月没给她好脸色,沉默地往里面走。

  脚下的路是张婆子铲过的,几乎没有雪,只有一层新落下的白霜。

  她心里感动,但因为心情不佳,没有表达出来。

  张婆子追着她进了屋子。

  屋内尚有余温,银丝炭是她走前烧的,张婆子以为她要守岁,便没有添炭,现在已经灭了,只剩几缕烟。

  “二小姐,您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我先把炭点起来。”

  张婆子把铲雪的铲子放在一边,手在衣摆上随意擦了擦,给年巧月倒热水。

  她端着炭盘走远了些,怕烟气太浓会熏到年巧月。

  年巧月失魂落魄,眼睛一瞥,看到桌上有几纸红纸和剪刀。

  她鬼使神差拿起了剪刀,在红纸上修修剪剪,最后剪出个“福”字。

  张婆子生好火,走到她跟前,笑呵呵道:“明日就是元旦了,想着铲完雪剪些窗花给各个窗户都贴上,过年就该喜庆些。”

  年巧月看着手中的“福”出神,差点忘了东西南北四院的窗花都是各自剪了来贴的,杨月蓉认为这种方式可以拉近主子和下人关系。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往年都是她自己剪的,张婆子才不屑于服侍她,今年变成张婆子小心翼翼地讨好。

  张婆子巴巴看着她,不知何意。

  过了一会儿,年巧月眉头舒展,轻吐出一口气,“把玉珠叫过来吧,我们一起剪,剪了明日一起贴上,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张婆子应声“好”,跑着去喊人了。

  ……

  年宿宿一个哆嗦,醒了过来。

  她抹了把口水,发现自己靠在杨月蓉的肩膀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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