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们何其无辜？
万俟温和苏静的灵兽一起将她的伤口处理好时，游若君刚好从门外赶进来，他看着神色恹恹的苏静极为诧异地问道：“怎么回事？”
言语里竟是责备。
似乎是在不满苏静的受伤。
见状，万俟温赶快清了清嗓子替苏静解释道：“她回学院的路上被莫久久伏击了，身边的灵兽刚好都不在，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算是百密一疏。
虽然苏静身为召唤师灵力强度不亚于寻常灵师，但是真没了灵兽的补充，和血脉强悍的灵师打起架来依旧是吃亏的一方，更勿提莫久久还是偷袭。
召唤师强大在以一对多和神识卓越，论起血脉强度和自身的战斗力远不如灵师世家出身的天才。
“那为什么不和顾仪安一起回来？”游若君继续责问道。
本就心情郁闷的苏静闻言顿时气性上头，她冷着脸回应道：“你作为我师父不去帮我找那莫久久报仇，反而问我为什么不和顾仪安回来？她一个冬天在圣族里足不出户的，我想见都见不到呢！”
真是气人！
什么叫她为什么不和顾仪安回来，就算她和顾仪安一道也不见得顾仪安就会帮她啊！
上次的事她还记得呢！
她又没做错凭什么要被骂？！
“行了!若君你少说两句!”万俟温连忙止住了游若君接下来的话，岔开话题道：“当务之急是处理好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
想到冬天里那些宗门斗出来的破事，万俟温直呼头疼。
游若君点点头道：“方才顾仪安来找我的时候，我让她帮我看着那些消息。兴许，她能从中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这话听得万俟温一愣，看向游若君的目光里多了很多不解。
那神态似乎在说：顾仪安真能瞧出来？
苏静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一回想顾仪安对他们一干人等冷漠疏离的态度……算了，没准她师父是恋爱脑上头呢，可以理解。
“倒也是……”
说曹操曹操到，正在几人说话的时候顾仪安冷着脸已经寻到了房屋前。
没有上锁的房门只需要轻轻一推便推开。
吱呀一声。
三人目光看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若是你想让我知道圣族出了事，大可以直接告诉我。”顾仪安绷着脸从门外跨进来，言语里带着火药味，她一脸厌恶地说道：“不必用这等迂回的法子。”
顾仪安的目光看向尚在发蒙的游若君，不过一眼便扭开。
床上躺着的苏静愣住，顾仪安突然看她干嘛？
不是要找游若君兴师问罪吗？
“伤的不是很重啊。”说着，顾仪安走到床边。
目光言语里透露着满满的嫌弃。
听此，苏静不满地回道：“我身上没一块好皮了你还说我伤的不重，是不是我重伤濒危了才算？”
果然没一个有良心的心疼她!
先是师父无缘无故的指责，现在顾仪安又来看热闹。
她都疼半天了，万俟温还口口声声说止疼药吃了不好。
顾仪安冷哼一声，道：“全是皮肉伤既不致命也不会影响后续修习，最多疼一整子的伤也叫重？”
说着，她揪着苏静的肩膀迫使苏静坐起来，一拉扯疼得苏静倒吸好几口冷气。
救命！有人在谋杀！
还没等她出声，皮肤的裂口上传来仿佛被撒了盐水般火辣辣的触感，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全身。
这一激灵，苏静忍不住骂了出来：“顾仪安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东西？草！痛死老子了!”
刚骂完，顾仪安飞快地给苏静喂下一粒药丸。
一口气被噎住的苏静猝不及防咳了两声。
她的表情写满痛苦。
救命！怎么万俟先生和师父都不吱声的啊！她快死了！
做完这些，顾仪安拍拍手将手上的碎屑简单掸下，也不管苏静何等表情问道：“还疼不？”
“那不是废话吗？！……哎？”苏静脱口而出，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只剩点点红印。
牛啊!
不愧是你顾仪安！
就是治疗过程有点废人。
苏静抬头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比她见过的所有的辅助师都要强。
顾仪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一巴掌将苏静拍的直接躺下。
“好好休息吧你。”
说完，她木着脸转身迈步离开，临到门口时回过头来看向游若君幽幽地道：“游若君，希望你不要将一切都归咎于游子卿的暗棋。”
见她情绪不对，万俟温立刻意识到顾仪安错意了，便替游若君解释道：“我们确实只是想问问你对这些事情的看法，同游子卿无关。”
顾仪安面露不虞，独属于她嗓音里清冷如一把刺，明明是温润柔和的声音却孤高不可攀：“那么不安定便让他们往死里闹好了，什么都想帮，什么都想救，到头来小心一个都帮不上一个都救不下。”
虽是不满，到底是给出了自己的解读。
言罢，顾仪安自顾自拂袖离开。
……
望着已经空了的大门，游若君的心里不似他表面般平静。
什么时候开始，顾仪安成了这副模样的呢？
最初他知晓世上有这么个人是在第一世，年幼的顾璃嫣天天跟着游子卿屁股后面，当时他轻蔑地认为同游子卿一道的能是什么好人？
简单的几次接触让他明白，所谓修炼天才不过是个胆小懦弱、事事都要依赖游子卿极为没有主见的女孩。
对于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他没有旁的情绪。
可第二世……她像是换了个人。
当时不过十四的顾仪安带着开朗大方的仪态从容地来到九重天，认人的那一天谈吐从容不卑不亢，很快拉了一众神脉世家的好感。
最开始他是不放在心上的，认人的匆匆一眼还改变不了他第一世的刻板印象。
没过多久他就从旁人的嘴里听见了对顾仪安的评价：涉手的事物里话语不多却常常一针见血，对局势见解之独到让无数神王拜服。
这怎么可能呢？说不好听点，第一世的顾仪安除开天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他不信流言决定亲自去接触，几番了解下来，顾仪安那与前世迥然不同性格将他深深吸引。
如此明朗大方，像散发光与热的小太阳，照亮孤寒的九重天。
若只是这些优点，游若君对她最多只会是欣赏而不是喜欢
真正让他喜欢的……
游若君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眼底的无奈简直要溢出来。
周围来往神脉不谋利便谋权，有人谋求天下大利亦有人努力为小家合欢。
偌大的九重天里独有她清澈无瑕。
……
“行了，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看着失神的游若君，苏静忍不下去了她道：“你喜欢她就去表白啊，看她理不理你！堂堂神脉少君像个幕后舔狗算是怎么回事？”
看看这黯然神伤的样子。
她都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师父。
还有顾仪安刚才在说什么？是回答师父的问题吗？
万俟温沉吟片刻后，像是反应过来般，出声安抚着苏静的情绪：“你先好好养伤吧，虽说顾仪安给你治疗好了皮外伤，但这内里损耗的灵力还是得你自己补回来。”
言语里颇有把话题岔开的意思。
只是他想岔开话题，苏静可不许。
“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喜欢一个名花有主的？你图什么啊，图她性子傲还是图她不理你？”苏静简直不能理解，顾仪安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
怎么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恋爱脑？
这降智buff也太猛了吧！
游若君目光投来，其中的几分怜惜一闪而过，好在苏静神经大条没能察觉这份古怪的怜惜。
只听他坦然地一一对应地回答道：“姻缘桃花杂乱的话会有情劫，所以越是高位之人越是忠贞，纵然是如父君般多情一生也不过两位女人。
况且顾仪安与游子卿也并不算命定的一对儿，他们至今也没有明确的彼此关系定位。至于我图她什么……可能是命数如此吧。”
竟是抱着谆谆教导的口气。
苏静：我信你个鬼!
你们这些人假的很,天天把命数劫难挂在嘴上，也没真见到雷劈下来。
她狠狠翻了个白眼。
万俟温拿起桌子上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皮，并不参与师徒二人的讨论。
游若君并不走，就近拉了个椅子坐下，那模样似乎在思考顾仪安方才的回答寓意为何。
就在三人一切静好的时候，阵阵死气忽然在周围散开，一声放荡不羁而狭长的男声响起：“你父君一生确实只有两位女人，可这两个女人没一个善茬！”
一位谋害亲子一位篡位杀夫。
哪怕最后都没有成功，可这其中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沉重的。
感受到来人的气息，万俟温噌的一下警惕站起，和蔼的外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提防严肃。
只见帝玉珏的身形缓缓出现在室内，黑白灰三色格外惹眼。
他如同往常般诡秘带着戏谑的表情，仿佛天下众生都不能入眼。
手上轻攥着生死门的法器英魂灯，里面包含着层层冤魂。
“你来干嘛？”
出声的是万俟温，言语里的不赞同仿若指责。
对于这等口气，帝玉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挑衅地笑道：“自然是把那些被污染的灵魂收入生死门里啊。万俟先生不会在常世呆久了，就忘记生死门的职责所在了吧？”
熟稔的模样说明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意见不和。
闻言，万俟温攥紧拳头，瞪大眼睛惊骇道：“你要剥夺她们轮回的权力将她们拉入死门？”谴责之意溢于言表，“她们何其无辜？！”
哪有这么个道理，生死门掌门人的职责是追杀寻生避死之人没错，可被贼人拐卖被混沌侵替又被迷奸的她们才刚刚有了生的希望就要被无情地掐灭？！
万俟温断定这不过是帝玉珏利用职位之便来给自己寻个开心玩。
听见这么一段话，帝玉珏捧腹大笑起来：“无辜？这个词会是我们这种人说出来的？万俟先生你在搞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想回应的万俟温似乎想到什么。
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见万俟温哑口无言，旁观苏静忍不住出声替他反驳道：“怎么？她们是做了什么就活该受到如此的惩罚？”
非得受害者是完美的受害者才能发声吗？
苏静气愤地想着。
面前的游若君却在用眼神示意她闭嘴，简直把苏静惹得想骂娘。
师父到底是哪边的！
被驳斥的帝玉珏笑得更加放肆，看苏静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他阴阳怪气道：“连我在说什么都弄不明白的外来者还是别指手画脚得好。”
苏静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悲悯。
错觉！一定是错觉！
帝玉珏顿了顿，他戏谑的眼神落在万俟温周正的脸上，近乎咬牙切齿又偏生像个疯子一样喜笑颜开。
“她们何其无辜？那你我何其无辜！帝云兮何其无辜！蒋敏何其无辜！游子卿何其无辜！顾璃嫣何其无辜！万俟先生许是史书写多了，开始多愁善感了。”
什么跟什么？
苏静逐渐听不懂了，他和万俟先生何其无辜是什么意思？帝云兮又是谁？
蒋敏好像是师父的母亲，但是和无辜有什么关系？
游子卿不是他们口中的大反派吗？
为什么无辜？
顾璃……顾仪安为何用无辜来形容？
万俟温毫不客气接道：“自然是比不得你们生死门冷血冷心！”
却没有反驳帝玉珏的前半段话语。
两人对视着，空中火药味弥漫。
苏静左看看右看看又看看游若君，发现游若君一点都没有要劝架的意思，自己也就歇了掺和的意思。
总感觉万俟先生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也不对，在场的人除了她都很有故事！
哎！
良久之后，本在对峙的帝玉珏似乎察觉到什么，迅速收起周身的气息，逃似的直接摆摆手召出生死门，回头道：“给她们美美地下葬吧，走了！”
说着头也不回就准备迈入生死门。
只一瞬间，漆黑的生死门大门上迅速缠绕满红色藤蔓，密布的藤蔓将入门的路尽数堵死，不知何时折返的顾仪安悄然出现在门外，如鬼魅般接近来的同时身上还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其神出鬼没将苏静吓了一跳。
娘里！有鬼！
折返的顾仪安不似方才的客气，她盯着帝玉珏的面庞悠悠然然地问道：“游子卿未入轮回也未入死门，对吧？”
言语里的杀意猝不及防地冲向帝玉珏，让其打了一个踉跄。
能让温柔里话语带着真真切切的杀意……
果然啊……
帝玉珏勾勾嘴角。
一旦涉及游子卿，顾仪安就会变得异常可怕，如幽夜里的索命人般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怖的寒意，似乎是平日里不存在她身上的恶全面爆发出来。
话语间的死气让在场人闻之遍体生寒。
处在这样的位置对真相如此执着，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自知逃不过这个问题的帝玉珏艰难地回了一句是。
门上爬满的藤蔓刹那消失，顾仪安身上的光芒也瞬间褪去，只是一下便从眼前消失不见，连带她带来的杀意死气也隐匿于虚无，似乎刚刚一切都是错觉。
帝玉珏藏起笑意，这可不怪他主动泄密，是顾仪安主动追问的，他只是帮他的好徒儿解答疑惑罢了。
他向来是守信用的，不论是对顾仪安还是对游子卿。
帝玉珏转身迈入生死门，背影不似来时张狂潇洒，无人瞧见他扭过身后那面目上掺杂着希冀包含隐忍的恨意。
‘希望你不会走上前人的老路，顾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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