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没有胜利的前路
（第三视角）
“顾仪安。”她答得干脆利落，眼中的漠然谨慎让帝玉珏一阵唏嘘。
好徒儿啊……别怪我戳破这场幻梦。
再如游子卿那家伙的计划前进，你就没有生路了。
他和清疏都不是什么好人。
帝玉珏眼底漏出一丝轻蔑：或许对于清疏来说，游子卿并非一切的罪魁祸首，自己才是那个造就她人生的悲剧的源头。但……
那又如何呢？
“我从天道那儿得到消息，上次来的时候游子卿说你还在昏迷，现在看来，好得……倒有些快得异常了。”帝玉珏眯起眼睛，又仿佛想到什么，兀自哈哈大笑起来。
对他情绪表达的大起大落，顾仪安已是习以为常。
她平静道：“师父想说什么？”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主动叫我师父？”帝玉珏毫不掩盖话语的锋芒，“哦对，现在你脆弱的像只小猫咪，对旁人尊敬，也是正常的。”
顾仪安：“……”
那双漆黑的眼中仿佛死寂的幽泉，任凭帝玉珏冷嘲热讽也掀不起涟漪。
呵呵！
看来对真相的渴望，快被游子卿的欺瞒打败了呢！帝玉珏眯起眼睛：“近来如何？”
顾仪安沉静地看着他，冷漠的面庞上不见一丝温度。
她唇齿轻启说出的话与问题毫不相干，“寒暄便不必了，我想知道，师父特地来寻我到底想说什么。”
话语是轻柔温婉的，听着并不疏离。
帝玉珏也不含糊，立马正色道：“你既然进入过自己的三世镜，想必景嫣的事，你也瞧见了吧？”
说着，他顿了顿，加重几分语气严肃问道：“他年，你当如何？”
“如果爱恨难容便以生死决断。只是……”顾仪安温婉漠然的面庞上渐渐浮现出疲惫，“我已经没有未来了不是吗？”
帝玉珏闻言含笑做出噤声的动作：“这话可不能让他听见。”
话语中的他似乎是指代外面的游子卿。
只见帝玉珏一句话完了，借着手型的遮掩，用唇语无声地说：所有人都在与天争命，可从古到今，勉强打平的唯有巅峰时期的游子卿。你不妨想想，这轮因果中大家都忽略了什么。
顾仪安指尖微动，而后骤然瞪大双眼。
她想起，行虎的龙鳞里……
“还有。”帝玉珏似笑非笑，“你应该知晓，我有个把柄在游子卿手上。”
“知道。”
“神使是天道的代言人，是断断不能做出出格的事情的……”帝玉珏意有所指，“比如，与爱慕自己的半神风流一夜还留下一个孩子。”
话音刚落，顾仪安便皱起眉。
她听得出来，帝玉珏这是在漠不关心地说起一件被编排好的故事。
只见帝玉珏以唇型继续道：这个把柄，是欺骗清疏的。
顾仪安并不能听懂他这句唇语是指什么。但从帝玉珏出声的语句中，她勉强可以推断出一件事。
清疏心悦帝玉珏。
无论是景嫣记忆中的笑颜，还是眼前人的话语，无一不是在佐证这件事。
而帝玉珏接下来的话落在顾仪安耳中恍若天雷滚滚。
他说：“半神为了保住自己与爱人的孩子不被残暴的复仇者杀害，便将孩子送于好友抚养。然后这个孩子长大，阴差阳错下，还是因为一位路人落入复仇者手中。”
生怕顾仪安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帝玉珏好心地补充道：“在这个故事中，所有的人名你都听过。”
屋内死一般的静寂。
顾仪安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帝玉珏，话语平静到异常，像是波涛汹涌的前奏。
原本的死气沉沉忽然不见，担忧与挣扎挂满她的容颜。
“苏静入了此局命数？！”
穿越者入局，非死即伤！
“早就入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是她遇上那个孩子？另外，游子卿当年会进入半神界是我一手促成的结果。”
帝玉珏说道：“清疏从小便爱慕我，总想着些不切实际的幼稚事情，我被她招惹烦了，所以决定从大陆上抓个漂亮的倒霉蛋给她嚯嚯，很不巧，这个倒霉蛋是游子卿。”
更不巧的是，清疏并不喜欢他抓来的倒霉蛋，但清疏的父亲特霖喜欢。
呵！
得亏游子卿是个好脾气的人，不然自己早就被撕了喂狗了。帝玉珏如是想着。
顾仪安怔怔低下头，沉默着若有所思，恍若万千思绪藏于心底。
看她的模样，帝玉珏从心底里发出一声冷笑：哪怕顾仪安不认为自己是景嫣，哪怕游子卿精心教导那么多年……
到头来，顾仪安身上展现出的特质，依旧有清疏孩童时的影子。
“哦对了，从名义上说，复仇者同那位半神，是夫妻。”帝玉珏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顾仪安起先不理解，接着瞳孔收缩一瞬，道：“我明白了。”
见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帝玉珏满意地笑了笑。
此局，自己亦是难逃一劫。左右都是要灰飞烟灭，拉着王家最后的仇家下水亦不失为一种选择。
顾仪安总不能一直埋没在游子卿的宠爱下，斗志全无。他得让顾仪安做一些配得上自个儿付出的事情，这样才公平~
“只是……”顾仪安话锋一转，抛出了她的问题，“我比较好奇，师父你告知我这些的缘由是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可怜吧！”
游子卿并不愿意她知晓太多，事事皆有所保留。
帝玉珏与他既然是盟友，又是为什么……
闻言眼前人朗声大笑，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顾仪安，时至今日，你都没有能够站在棋盘外博弈的资本，我为什么不能可怜你？”
正常的话语被他说得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真正的情绪就是在一声声高昂低沉的话语中被拆解的支离破碎。忽笑忽疯地将他想说的话流露出来，将诚挚的建议包裹在锐利的语锋下。
或许在天道里待久了，便会变成如此模样吧。
“他已经为你付出太多了。”帝玉珏忽地收敛起自己的颠笑，以清晰沉重的口吻说道：“如果没有你，他或许永远是那个强大而疯狂的游念卿。”
顾仪安对他的态度转变显示出少有的迟疑：“你……”
帝玉珏不理会她的话语：“你出生的太迟，知晓的太少，自是不知道在特霖死后，游念卿有多么无所畏惧。他逃脱命数剥离因果，无论对错，都无人能制止分毫。”
“我知道我是他的拖油瓶，你可以不必再为我强调这一点。”顾仪安打断道。
帝玉珏摇摇头：“无论你承认与否，事实都摆在这里。”
不给顾仪安开口的机会，他继续跌宕起伏道：“如若你们有机会从这轮清算中安然脱身，我不希望，那时的你，会被这些既定的事实绊倒在黎明前的黑夜。
现在的你或许不会觉得这段过去意味着什么，不会觉得活在他羽翼之下的人生之于你有什么影响。
往后十年百年你可能都不会察觉不妥。
可再过千年万年，那时你的阅历累计到一定的程度，你对于天道命数人心人性的认知逐年加深，你会发现，有些东西是你与游子卿之间永世无法过去的坎。
这是既定事实。
在今日你能以顾仪安与我对话、能走火入魔还留有一条性命、甚至是你的天赋、游子卿对你诞生情愫的先决条件都是你曾是景嫣。
就算将景嫣这一要素剔除，你作为顾仪安所经历的三世六百年也不允许你忘却。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与他一同刻在过去的点滴爱恨会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你的认知直至鱼死网破。
顾仪安，你要好好思考自己的前路该如何去走。”
躺坐在床榻上的人听懂了他的意思。
确实，帝玉珏所说的是她将来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可……
她眼眸微敛，似是释然偏环生绝望：她不一定有将来啊！
如果没有最初的一世，没有景嫣的存在，她可以坚定不移站在游子卿身边，与他一道当反叛天道的除名者。
现在的顾仪安，已经不敢断言自己在清算之际会如何做。
她不喜欢天下大义，但也无法再继续认同游子卿的行径，甚至无法与自己和解，放下过去寻找新的人生。
“他不见得会放开我。”
闻言，帝玉珏又是一阵大笑：“顾仪安，你似乎没有搞清楚一点，只要你索要，他是绝对会给予的。”
顾仪安轻轻偏着脑袋，“要不到呢？”
绝对的给予？那可不见得。
“那只能说明你索要的程度不够。”帝玉珏说着说着笑意渐渐收敛，像是想到什么往事，“只要是你的选择你的要求，游子卿都不会拒绝你。”
哪怕前路曲折漫长，哪怕要以天下为葬，哪怕自己往后余生都不得解脱。
呵！世间痴情烂漫之人，多是不得好死的。
但游子卿是个例外，他足够无情足够残忍，便是痴心奉献也足够冷静。
帝玉珏真的很想看看，机关算尽的他在命数的尽头可以得到什么，那个被大雪掩埋的冬夜里，从雪海中爬起的到底是小丑还是天才。
“顾瑶，你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或许是瞧见自己的影子，又或许只是出于同情。
那一瞬间的恻隐颠覆了仇怨，对人性已然麻木的他有了牵挂，就算前方是粉身碎骨的地狱他也义无反顾。
听见此话的顾仪安并不相信，她反问道：“我何能何德？”
帝玉珏眉眼含笑正欲言说，忽地如同记起了什么，将未尽之语收入唇齿。
游子卿将过去的她庇护地太好，所以她只学会为自己戴上层层面具模拟长大，却从未学会真正的成长。
生在斗争旋涡的中心、手握足以倾覆天下的灵力，却稚嫩天真地如同孩童。
顾瑶啊，这一局你赢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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