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是我的自负。”
一连几日过去，顾瑶丝毫没有动身离去的意思。
苏静也不知道该不该问，索性随她去了，倒是裴月长倍感疑惑，在苏囡囡的撺掇下敲开了顾瑶紧闭的房门。
开门的顾瑶不见半点情绪，唇齿开合冷冷吐出一句：“怎么？”
裴月长下意识看一眼苏囡囡，苏囡囡对他做出一副鬼脸，比出一个加油的模样。
眼看屋内的顾瑶将视线缓缓投来，始作俑者立马脚底一抹油，以去重南月家里吃下午茶为由溜之大吉。
师徒二人沉默一瞬，裴月长开口问道：“师父何时动身？”
顾瑶略显干涩的嘴唇微动，而后嘴角向后一抿，扯出淡淡笑意却不及眼底，道：“不想去了。”
她扑闪着眼睛而后深深闭上，顿了顿，又道：“近日在想一些……旁的问题。”
裴月长意识到不太妙。
眼前人的模样过于似曾相识……
而顾瑶接下来的神态语调让他笃定了自己的猜测，顾瑶说：“一些过去的名字来来回回的，我总觉得自己……”
“您不会是想自尽吧？”裴月长打断她的话，略带焦急：“为什么？便是看清真相也不至如此。”
“……”
处于屋檐阴影之下的顾瑶没有回答。
春日暖阳照不到的死角，绷紧的细线悄然断裂，一并倒下的楼阁露出里面狰狞的内核，那是繁花暖阳穷尽三世都无法将之根除的梦魇。
一切有迹可寻，一切悄无声息。
眼看顾瑶便要合上门扉，裴月长猛地制止，下意识道：“师父！”
顾瑶瞥向他，不置一词，松手放弃了关门的动作，径直走回屋内跌入被褥间一动不动，恍若尸骸。
裴月长生怕她出意外，也跟在后头走进来。
房间整洁过了头，一尘不染的桌面，摆放整齐的柜架，除了被褥上的褶皱，几乎完全看不出人在生活的痕迹。
好半天后，顾瑶似哭似呢喃道：“何尝不是我的脆弱又要强，促成了他的温情与狠心？”
裴月长：？
“人要向前看，过去总会过去，珍惜眼前的人和事……师父，你还有我们。”
顾瑶闭上眼不发一语。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如果只是培养一把刀，何须费劲三世供养？如果想要她的绝对忠心为之除去清疏，大可以将对十一的手段在她身上如法炮制。
“苏静眼中的我温婉大方，实力强劲，脑子里全是风情月意。
你眼中的我冷清孤傲，不近人情，执念太过……”
说着，顾瑶撑起身，勉强坐起来，眸中似有嘲讽：“他眼中的我，骄傲恣意，任性乖张，大胆妄为。”
他们都自诩了解她，她也一直认为，虽视角不同，但每个人对她的了解里，总有一些是对的。
可到头来，窥探一切真相之后，她才发现就连自己都从未看透自己。
裴月长面露惊讶，沉默片刻后开口确认道：“师父是想说，这些都是错的吗？”
顾瑶发出一声嗤笑，明明在笑，却仍不住泪水满眶，“我不过是自卑自怜自以为是的蠢货，胆小懦弱又掐尖要强，敏感多疑还妄图得到旁人真心以待……除了这身天赋，我又有过什么？”
除了顾璃嫣，无人瞧过她的孤独无助，就连他也被骗了过去。
在最年幼的五年里，为了可以立足活下去，她学会掩盖自己的怯懦无能将胸有成竹的模样刻入骨髓。
她演出的骄傲恣意，叛逆乖张给了那人错觉，认为她可以孤身站在众生之上，睥睨凡尘。
而一朝逃离后究其一生都在躲避，避免让自己再度落入曾经的境地，她开始自我催眠，将过往的记忆从脑海剔除尘封，看重修为看重输赢看重对错。
直至骄阳沉没，幻梦破碎，楼阁倾塌，繁花枯萎……
过往的梦魇破土而出，吞噬希望。
现在，顾瑶只想终结这一生。
裴月长张张嘴，似乎还想再劝什么。
话未开口被苍穹忽然传出一阵闷响打断。
轰咚咚好似天空坠落。
这等动静调起顾瑶骨子里的警惕，她和裴月长一起冲出门去看见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上竟破开一道口子，其中渗出丝丝黑气。
似曾相识的气息昭示着黑气来源于谁。
一并出来的十一摸不着头脑：“顾瑶，这是什么东西？”
“月长，你去将苏囡囡接回来！十一下山通知折岱苏静带孤儿院的人向西撤离！”顾瑶已经变了脸色，
她说完，顾不得旁的，径直向那裂隙的方向飞去。
从裂隙里渗出的气息诡异而充满污浊，仿佛聚合了世间最大的恶念，像是恐惧绝望的融合体。
便是在地下，都能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不祥之息。
不止是顾瑶，几乎是所有的尊者，都被这一诡异的天象惊动了。
不出一个时辰，大陆现存的五十五名尊者齐聚一堂。
他们围绕着裂隙面面相觑，还不等他们讨论出这团东西是什么，裂隙咔嚓一声碎裂开，爆发出的强大力量直接撕碎了正下方的城镇以及七名新晋的尊者。
若不是顾瑶眼疾手快挥手制止了爆发余波，这股力量足以席卷整个帝都。
抵挡完第一波攻击后她立马落下，对着前来询问的苏静大声呵斥道：“跑！用你最快的速度往西撤离！”
那种力量……哪怕是尊者，也是不能阻挡的。
已经不属于生灵能领悟的范畴，越过了生灵能在的位格……
顾瑶的目光落回空中大开的豁口：
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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