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交谈
“阁下瞧了那么久,何不出来一见?”我冷声道。
一个穿着米白色华服,模样端庄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笑眯眯地对着我拱了拱手,客气的说到:“小友不必惊慌,在下乃昌丰城的城主崔某,只是感觉到了城外有不寻常的灵力波动才前来一看,见小友在疗伤,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此人身上没有杀意,可以不用理会,我闭上眼睛缓缓修复体表的伤口。
父亲继而与这个崔城主打了声招呼。
“这荒郊野岭的,不如几位来城中坐坐吧。”崔城主语气很和蔼,加上那副让人容易产生信任的周正的脸,很像我多年前遇到的骗子,“这位小友受了伤,我这里也有些成色不错疗伤药,小友若是不嫌弃,不如拿去一用。”
他说的很好听,但是我不会用陌生人的东西。
我冷冰冰的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崔城主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那么直白,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淡淡答到:“自然是想结个善缘。”
无聊的理由,瞧着却不是假的。
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加上方才的表现,让此人起了拉拢之心也正常。
“那走吧。”
结善缘嘛,谁不想呢?
就算是遇到曾经那种骗子,我也不是没有方法对付。
父亲与他交涉,这位崔城主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上,话里话外也在试探我。我扯了扯嘴角,以凶横地模样回看这位崔城主,几番对视下来,他到底是认怂移开了目光。
这就怕了?
无趣。
我抬头瞧着天上那皎洁的月亮,在浩渺星河里,夺目到异常。
曾经的一天夜里,也是这样大的月亮。游子卿带我飞到一处塔顶,塔下一片火海满天,哭喊声传到高处却不再清晰,他跟我说,赏月得配高楼,再来一琴一舞最好。可惜眼下伴奏不甚好听。
塔下的火越来越大,他抱着我浅笑地看着普通的百姓在火海中挣扎。
边看,边同我说着不相干的情话:“旁人都道你骄横任性,可我瞧着,我的嫣儿是个顶顶乖的,想来那些人眼光不太好,瞧不见乖乖的嫣儿。”
乖巧?
我在他面前确实是我最乖的模样了,至少他的话我会听,他对我温温柔柔的时候我也会回应我的乖巧。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依旧会顶嘴会叛逆会阳奉阴违,但是对比起其他人,我在他面前听话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这段记忆为什么会是一片火海呢?
是谁放的火?
耳边,父亲在和崔城主交谈,我听见他在暗示我们不会加入任何宗派,继而崔城主的声音变得客气疏离。
一路他们在交谈什么我听的模模糊糊,只觉得崔城主的话越来越少。
父亲的外交能力尚可,至少不至于在保持距离的时候得罪人。刚到客栈,崔城主便借口走了。
虽然堆着笑,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思已经离开我们身上,也是!拉拢不来的人,没必要在费心思。
灵师大多数都是不会在生活上缺钱的,我父母也一样,只需要偶尔帮人送送东西,打打妖兽,卖卖妖兽皮毛骨头啥的,就能获得不菲的收入,更何况父亲是渊红,母亲是主掌疗愈的大圣女,又多了一条治病收钱的路子。
也因此,他们才能在浪迹天涯的情况下维持彼此之间的风花雪月。只是……再怎么包装高雅的风花雪月,最终实施起来都逃不掉男欢女爱这层底色
就好像现在,我把自己闭在一个屋子里疗伤,他们在另一个屋子里卿卿我我,时不时传出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呵!
只要小结界设的牢靠,就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吗?
可惜这结界对我来说太次了点,以至于我听得过于清楚。
我甚至都搞不明白,他们明明在讨论接下来的规划如何如何,为什么讨论着讨论着就变了味?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商议的结果并不重要,与心仪之人一起做任何事,彼此交流融合的过程才是重要的?
若是将之带入我与游子卿相伴的过往,我的确并不在意我们的结果会如何,只要能与他一直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游子卿啊……
我长叹一口气,却不小心牵扯到脱力发酸的肌肉,一时间渊红的被动促使血种子们争先恐后地前去修复。
伤口之类的很好处理,内在的消耗得休息才能补回来,这种时候换成旁人会用修炼来解决,但是我的体质不行,我劳累的时候让身体自己吸收灵力恢复比我修炼要好一点。
左右闲着无事,我抱起板凳来到墙根边听父母的墙角。
这倒是难得让我好奇的事。
我想要不要钻个洞看一下是个什么步骤,但是又觉得这样做不是很合适,被发现了会特别尴尬。
转念一想,他们是我父母,我不懂的事情看他们怎么做不是理所当然?
我大大方方地神识铺撒过去,看见母亲坐在父亲腰上,上上下下的动着,月光洒进来,衬托母亲姣好的身材曼妙玲珑。
?
我收回了神识,总感觉和我以前在生死门的里一闪而过的刹那见到的不太一样。
前前世的游子卿,有个传播甚广的恶名便是亵玩女子,被他玩死在榻上的女子据说数不胜数。
九重天里传的人云亦云,各种版本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些细节就像是说的人亲眼观摩过一般,可我翻开史书完全找不到对应情节。
史书里唯一记载与他有染的女性,叫齐媛媛。
想到游子卿那从不在意名声为何物的样子,他篡改史书的可能也不大,九重天里的流言蜚语是真实还是只是人们对于魅修的偏见揣测尚且不好说。
第一世的时候,认识游子卿在我五岁第一次出宗门那年,诚然那时候游子卿接触我还是准备利用,但是他也教了我真才实学。
我不会修炼,他手把手教我运气,教我使用灵力。我不会应付宗门长老,他给我出一个又一个的主意,让长老们完全抓不到拿捏我的把柄。我和别人打架打不过,他便认认真真教我杀人的手法。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放下了之前的利用心思,将我宠着捧着,又害怕我会莽撞受伤,便耐心的一点点的教我为人处世,教我生存技巧。
只是当时年纪小,性子也娇,只顾着玩闹撒娇,东西却没有学多少。
我盯着手腕上的血玉镯,慢慢的,又挖掘出不少记忆。
游子卿从我五岁开始陪我到三十五岁。
三十年里他不是没有对我动过旖旎的心思,尤其在我成人礼之后,好几个晚上我都觉得他的目光炽热到我有一丝害怕。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对我做。我与他亲昵止步在他搂着我亲我小嘴。
游子卿待我,称得上君子。
嘎吱——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十四推开了,她手里拿着一小瓶药,双手举着递给了我,恭敬道:“这是白大人曾经炼制的补充灵力的药,主上您先用着吧。”
我收下药,却没有直接用,而是抬头仔细打量着十四。
平平无奇丢到人堆里也不会被注意的容貌,走起路来却叫人感觉并不像常人。
这么形容可能很奇怪,我文学水平极差,实在找不出语句来形容,只觉得她走起路来,有那么些像世家小姐又很像江湖奔波的侠客。
迥然不同的二者相融合的模样,就是十四给我初印象。
不管是感觉蠢笨的十一,还是这个矛盾的十四,现在都不足以取得我的信任。
从某些方面来说,现在他们在我眼里的可信程度还不如游书旭——哪怕他们抬出游子卿当敲门砖。
起码我与游书旭认认真真敌对过一世,对于游书旭此人也算了解。
说来游书旭突然冒出来找我也太过奇怪,我想到现在也不曾明白究竟是为何。
我晓得他不太像是来找我说游子卿好话的,虽然他表现的很愧疚很难过,但是我不信。
尤其是在我知道游书旭这人对他的夫人帝云兮做过什么的情况下,我更加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了。
这个男人心里只有天下苍生,前面两世已经发生,他愧疚的话这一世完全救得下来游子卿,他偏没有。
如今来到我面前说这些难不成是被控制或者专门来离间我和游子卿之间的关系?
但是这样想也不对,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现在在明面上,游子卿已经死了,那么会去控制并且有机会控制游书旭的人还会有谁呢?
而且这般离间我与游子卿,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与其说他是被动,倒不如说这就是游书旭自己的意思。
可游书旭会跟我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
我不是很聪明的人,在对于局势的掌控上面尤其明显,偏生我又不愿意糊里糊涂的活着,眼下我迫切想知道真相,但是却怎么也想不透游书旭对我说的话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目的。
而且直觉在告诉我,他还有一些真正想对我说的东西没有说出来。
“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我恹恹道。
如果可以,有时候我真希望一个人孤独地在一方小小的房间里,彻底放空脑袋,不管不顾外界的一切,就那样待到命数的终结。
可我知道不能如此,我要活下去,我要查明我想知道的东西。
在规则的遮掩下,被“他们”前赴后继遮掩住的真相。
十四点点头,退下之时却问了问:“主上可是心情不好?可要属下替你寻些小物件来玩?”
“不必。”
我喜欢小物件是因为它们是游子卿为我特地寻来的,而不是我本身喜欢这些小物件。眼下也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徒增烦恼。
十四走后,我顺着墙,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抱膝蜷缩在床脚下。
心中有那么点点苦涩蔓延开来,让我的喉咙里有些哽咽。
我好想游子卿……
好想好想他……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才能比得上这天下?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估摸着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我的房门被推开,顾铭枭穿着一身松散的睡衣瞧着我,疑惑道:“这么晚了瑶瑶不睡会儿吗?坐在地上干什么?”他大步流星过来,伸出双手从腋下将我架到床上,“有心事?”
我点点头。
父亲漫不经心的捋了捋头发,道:“有心事不如说出来,多个人扛着总好过一个人在心里受罪,我和小竹也能帮到你。”
我缓缓抬起头,一本正经道:“没什么大事,想念游子卿……有些伤感罢了。”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百感交集下,只余回忆在喧闹。
“他似乎对你很不错?”父亲从旁边拉了个板凳坐下,一副要与我促膝长谈的模样,“和我说说你同他的事情?”
他用了询问的语气,似乎在征求的我的意见。
我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我与游子卿之间又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和他的事情啊……
我瞧向窗外,卧房都在三楼视野还算不错,让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语气变得随意起来:“父亲你和母亲当初是私自在一起,虽然闹到最后两宗梗着脖子点了头,但这么大一个事情……他们是何等想法不用我说父亲你应该也知道,所以后来你们渐渐活的生不由己。”
“我是血神女的命格,因着你们犯下大错,所以我从小便由长老们管束。”我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瞧着街道上灯火通明接着道:“长老团对我没有恭没有敬,一是我年幼,二是我确实没有窥探过天命或者说我根本就不能占卜未来窥探天命,在长老团的催促下只能张口胡诌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久而久之长老团便了解了我命者之力不强的事实,继而对我呵斥责骂。”
我定了定:“这些都在我五岁之前。”
“五岁那年,我遇到了游子卿……”我的脑海里闪过我与他初遇的那一天,盛夏的帝都却没有蝉鸣,我穿着华贵却身无分文地望着糖葫芦眼馋,他笑着走过来,买了糖葫芦送给我。
现在想来,哪怕当时是充满了算计的接近,也让我觉得温暖。
除他之外再没有人在我需要糖葫芦的时候给我一个糖葫芦。
“我与他认识了之后,他经常私下找我,不止送我吃的玩的还会教我怎么对付长老团,一来二去也就熟稔了,我不会什么他教我什么。加上当时我耍了心眼和神女侍从一起留在了帝都学习,美其名曰为渊红命数改革,同他相处接触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现在想来,这些哄孩子的把戏根本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过几个玩具几个吃食和一些好话就收买了年幼的我。
那又如何呢?哪怕是极低的代价,也是年幼的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父亲忽然出声问道:“他教了你很多东西?”
我点点头,将身子架在窗边看着街上的灯火点点熄灭,补充着说道:“是几乎全部。大到天道规则命数命格,小到不同的萝卜是什么味道,只要我不知道他就会教。”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会教我不同的萝卜是什么味道的根本原因是我不爱吃萝卜。
不是因为味道不爱吃,而是萝卜吃下去后气多。作为渊红可以炼化转化食物不假,但是这些东西都要消耗念力灵力来运行的,我懒得运行又不想放屁,干脆就不吃了。
“那你对他,到底是孺慕之情还是爱恋?”
我一怔,缓缓回头瞧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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