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你的雕呢？
2005 年 10 月 8 日，暴雨。
绿城，西区二十七中。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
高一一班教室，任缘背好书包，走出教室大门。
门外，十个男生站在大门两边，挺着胸脯背着书包，站得笔直。
见任缘踏出门来，他们立刻齐声叫道：“嫂子好！”
任缘恍若未闻，目视前方。
教学楼，一楼大厅。
宋瑶和秦卓礼站在大厅的一角，任缘一眼便看到，走向二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往前跨出一步，拦住了任缘的去路。
少女脚步顿住，没有抬头。
肖炎双手揣在兜里，就在他拦人的时候，刚刚站在高一一班教室门外的十个少年已经聚拢过来，将两人围了个半圆。
“说好的，今天和我去吃饭。”
“明天。”任缘表情平静。
“七天假期，电话不接，人也不在堕落街，你去哪里了？”
“有事。”
“有什么事？”
任缘不答，一动不动。
“肖炎，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时，秦卓礼几步跨上前来，他一把将任缘拉到自己的背后，和肖炎对峙。
“滚开。”肖炎一脸嫌弃的看了秦卓礼一眼。
“满身铜臭味的娘娘腔，还穿西装打领带，娘们唧唧的。”
“你给老子说话放干净点。”秦卓礼上前一步，揪住了肖炎的衣领。
与此同时，那十个肖炎的跟班立刻上前一步，往三人中间聚拢过来。
肖炎皱着眉头，摆脱秦卓礼的桎梏，大手一挥，人又散开。
“我说。我不动你，是因为你是她哥。但这不代表我动不了你，你想干什么？心思不纯，搞乱伦啊？”
“你最好，不要逼我。”秦卓礼的胸腔剧烈的起伏，他将任缘挡在身后，面色沉下。
“你最好也不要以为，我不动你，是因为我怕你。”
不远处，宋瑶嚼着泡泡糖，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事不关己。
她的嘴角微弯，活脱脱一副看戏的表情。
一楼大厅一侧，楼梯口。
黄衍立在一角，面容有些阴沉。
今天一天，他已经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了上厕所，他一直便坐在教室里。
他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任缘的八卦，也不想看到他不该看到的画面，以免影响自己的情绪。
但是现在，时间刚刚好，他将这场闹剧看了个仔细，避无可避。
半晌，他抿了抿唇，又拢了拢自己肩上的书包，埋下头，从另一侧绕向教学楼大门。
大门外，雨势小了一些，但仅仅是小了一些而已。
黄衍没有带伞，但他并不想再多做停留。
就在黄衍垂着头，绕开那群人，走向门边的时候。
宋瑶眼睛一瞥，身子一僵，咀嚼着泡泡糖的嘴刚刚开启，却没有再合上。
她满脸震惊，看着黄衍一步一步迈出大门，即将迈入雨中。
“诶，杨过！”她突然大喊一声。
她这一声，声音不小。那边正在对峙的一伙人忽地顿住，齐齐往宋瑶看来。
顿住的，还有黄衍。
他刚刚已经看到了宋瑶，所以极力埋下头，装作没看见了。
这下，他的脸瞬间一黑，一口老血仿似从肺腑冲出，梗在喉间，背脊轻微的颤动起来。
突然，他猛的回头，死死的瞪向宋瑶。
宋瑶嘴巴仍旧张着，还没来得及闭拢。她看到黄衍瞪过来，倒是浑不在意。
她就着没有合上的嘴唇，又开了口：“你的雕呢？”
她的声音仍是不小。
黄衍喉间一口甜腥涌了出来，他强自压了压心底的烦躁，转身，大步走进雨幕里。
他佝着头，步子迈得很大，帆布鞋踩在雨水里，湿透了大半。
就在这时，一把伞突兀的出现在他的头上，他的脚步顿住，偏头看去。
任缘举着一把花伞，站在了他的后侧。
她的脚尖微微垫高，将伞严严实实的罩住了黄衍全身，自己的半个身子却是露在外面，这下已经湿透了。
“谢谢，但是不用了。”黄衍收回目光，径直往前走。
但那把花伞却是固执，仍旧不偏不倚的罩在他的身上，没有落后一分。
黄衍走了两步，又只好停了下来。
他不再说话，看向前方的校门，也不再迈步。
豆大的雨点洋洋洒洒的落下，捶打在伞顶和地面，激荡起来的水花四处飞溅。
这一把小伞，似乎挡不住这场大雨。
“我，我没有。”少女的声音伴着雨声，窜入黄衍的耳朵里，声音不大，却是那么清晰。
“我与他们，没有关系。”
“我知道。”黄衍转过身来，面色却是出奇的平静。
“你记得我公寓里那面，被我画满了勾和圈的白墙么？”
“嗯。”任缘微怔。
“你问过我，我说，是视觉艺术。”
“嗯。”
“不是的。”黄衍站在伞下，嘴角那一抹苦涩始终掩不下去。
“那是五百多个日夜，我与你遇见的记录。”
黄衍说完这句，那头顶的伞忽地一颤，又堪堪稳住了。
“两年又三个月，八百天。我在孤独的计算着你的作息时间，在无尽的等候中，与你擦肩而过五百二十七次。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们真的是偶遇的缘分吗？”
任缘稳稳的握着伞，半边衣服已经湿透，微曲的长发也湿了一片。
她抿着唇，定定的看着黄衍的脸，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我，一次一次的扑向你。”黄衍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次一次，做好了被你刺穿，被你躲避的打算。每一次，我都在重振精神，都在奋不顾身，我都在告诫我自己，你只是经历了那些苦难，所以没有安全感。你只是生气了，需要一点时间痊愈。”
“那么，我呢？”黄衍的声线微微颤抖起来。
“你明明晓得，我会有多么想你，多么记挂你。你明明晓得，我受了伤。但你无动于衷因为你晓得，我，还是会一次一次的扑过来，我总会找到你，我总会出现。”
他说着，右手伸进裤袋里，掏出一根红绳。
黄衍两指捏住红绳，一枚缺了一角的五角星玉石滑出。那玉石被红绳拉扯，跳动了两下，正正的垂在少女的眼前。
“小缘，我累了。这一次，我不想扑了。”
红绳从黄衍的指尖滑落，他转过，身迈开步子，大步走入雨幕，身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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