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知道
出口！
没有出口！
这根本没有可供逃生地通道！
几乎整个废弃工厂都被诅咒的海洋包裹。
狂乱的影子自墙上渗出，化作无数的干枯手臂，伴随着疯狂地抓挠，抓挠墙壁，抓挠钢铁，抓挠一切能够到的东西，然后在其表面留下深深的抓痕和令人几欲疯狂的噪音。
被那阴影掠过的地方，铁锈飞散，苔藓朽坏，就连飞舞的蚊虫，爬动的鼠蚁都被彻底吞没，消失无踪。
齐愿怀抱着虞青羽筋疲力尽，黑暗带来的无边重压几乎让他难以呼吸，一切的一切都在撕扯吸附他的身体，令他踉跄倒下。
伴随着凄厉哀嚎的靠近，道路的尽头也缓缓浮现无数幽影，他们簇拥着，堆积着，顺着墙壁地板天花板等一切能产生阴影的地方向前爬行，朝那两人伸出他们干枯的手掌，似乎要将他们也拉往地狱。
齐愿想要回头，可身后也传来同样凄厉的哀嚎。
他将虞青羽藏在怀中，四周环视着，寻找着，可最终他却发现……他们已无处可逃。
在他怀里，女孩望着他开始变得晦暗的双眼，再次轻声问出那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会呢？我们一定……”齐愿强行挤出一抹笑容，但话一出口他就听到了源自肺腑的哽咽，于是接下来的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是这样啊。”
女孩垂下眼帘，语气轻微。
黑精灵狂乱的笑声逐渐靠近，每一声笑都仿佛胸膛间有铁片在相互摩擦，尖锐刺耳。让人感到窒息又嘈杂。
但是有更多的幽影自阴影中爬起，汇聚在一起化作幽暗的奔流，冲向了眼前的少年少女。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很感谢你。”轻微的语气响起。
紧接着，齐愿就感觉怀中的少女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臂，他下意识伸手挽留，但却被女孩轻巧躲开，令他措手不及。
女孩站在他面前，挡在了他与前方汹涌的奔流之间。
齐愿慌张地前冲想要向女孩扑去，但却看见女孩朝他展颜一笑，就像今天晚上那样。
漆黑的洪流在狭小空间里掀起风暴，但女孩一动不动，就像是要任由洪流将自己撕碎。
她只是低头思索，似在回忆，下一刻她朝着那洪流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而后她的衣衫与长发陡然鼓动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充盈。
面对着那浩荡得好像海洋一般的哀嚎与诅咒，她抬头，眼中似有焰火升腾，那一瞬，耀目的光芒自她指尖亮起，而后那光芒便化作了实质的雷霆。
庞大的力量自她体内升起，将她那本已经愈合的皮肤再一次撕裂，鲜血自全身渗出然后滴下，但还未落地便被高热蒸发，恐怖的热量自内而外喷薄而出，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完全蒸发。
紧接着，她那个手指向前方的洪流轻点。
严酷的毁灭降临！
伴随着他的动作，恐怖的雷光自她指间蔓延，瞬间没入漆黑的洪流当中。
能让人失去听觉的恐怖巨响在那洪流中炸响，耀眼的白光也自洪流中骤然浮现，只是一个弹指，女孩周身升腾的力量就烟消云散。
但在这弹指间，便有浩荡的雷光自洪流中纵横无边，反过来将漆黑洪流悉数吞没，雷霆带来的恐怖热量焚烧着洪流，将幽影分解，蒸发，在憎恨的咆哮中，将一切化作灰烬。
瞬息的雷霆消散过后，那洪流崩解，逸散四周。
但在耀目的白光后，瞬间便有黑精灵那凄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强行控制着残存的幽影再度化作诅咒的旋涡，伴随着嚎叫冲向虚弱的女孩。
在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暗精灵的操控下，已经不再去管什么狗屁雇主的要求了，幽影憎恨地迸发出最后的冲击，誓要将那纤弱的女孩碾作肉泥。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腥风，虞青羽苍白的脸上却勾起一抹笑容。
如果真的能就这么死去的话，或许也不错，至少……也算有了一些意义。
只是……这真的就是结束了吗？在最后一刻她依旧思索着，自己……真的能够死去吗？
扯起唇角，向着身后的少年轻声告别，她说：“对不起。”
女孩缓缓闭上眼睛，准备好迎来预定的死亡。
但陡然，女孩感觉身体被一个不容拒绝的力量扯动，而后翻滚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震耳欲聋的咆哮自耳边升起，是齐愿的声音，他说：“我！不！准！”
她愕然睁眼，却看见少年拉扯着她，将她死死护在怀中，又将身体翻转，背向着那死亡的旋涡。
紧接着，齐愿的身体便不由自主飞起，那一瞬间，女孩似乎看见了深绿色的光芒自齐愿身下升起，飞快撞向那身后那诅咒的旋涡，但转瞬间便被旋涡那强横的力量粉碎。
粉碎绿光后那无形的力量去势不减，完全砸在齐愿的背上，像是要将他粉碎，少年骨骼破碎的声音无比刺耳。
他的身体在空中翻滚着，最后重重砸在地上，他张口吐出大量鲜血，再也难以爬起来。
一条胳膊不正常的扭曲着，而在少年的背后，则是血肉模糊，就像是血肉被凭空挖去了一大块，甚至隐约可见森白的骨骼。
但女孩却被他牢牢护在怀里，即便与他一同被击出，也没有收到一点伤害。
“为……为什么？”怀里传来女孩颤抖的哭声，这是真正的哭泣，嚎啕大哭。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无数的泪水混杂着血污流下，涂抹在齐愿的胸膛，让他感受着一股温热。
齐愿想要伸手抚摸她的长发，但却发现自己一只手也动不了。
看来两只手都坏了啊。
于是他只能出言：“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道歉啊，真没想到是在这种地方。”
说完，他想扯起嘴角朝女孩笑一笑，但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依旧哭泣着，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知道。”
齐愿艰难地摇着头：“或许真的如你所说，因为我最傻，最好骗吧。”
“笨蛋，那都是我骗你的！”女孩拉着齐愿的衣领，凑在他耳边哽咽道，一切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我知道。”
耳边响起了齐愿那轻微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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