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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疗养院风波(3)


“明明是在乎的,撕了干嘛?就算不能在一起了,留个念想也不错啊。”

  “沛珊,眼不见心为净,我看到他这些东西,我就忍不住,忍不住……伤心。”海瓶把明信片拿在手里,再看一遍明信片后面的小字:当你见过人间最美的风景,世上便再没有哪里的风景能令你心动。

  “都怪你,把这一张破纸粘得这样牢,撕都撕不烂。”海瓶嘴里怨着我,却小心地把明信片放到抽屉里。

  “如果有一天,他忽然来找你,你会怎么做?”我问海瓶。

  海瓶抬起头,苦笑一下,“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忽然来找我?他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啊。”

  海瓶叹口气,心如死灰的说:“唉,纸撕碎了能粘起来,心不能啊。沛珊,我们俩不可能了。”感情,最怕的就是心如死灰了。可是,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明白呢?死灰未尝不可复燃。

  “海瓶,我们都是上过手术台,去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人,就是现在,还在生死线上辛辛苦苦的挣扎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和这个世界永别。一场病来了,所有的变故也来了,你这种心情我明白。可是,我还是不想你心如死灰,我还是希望你心存希望。虽然有希望就有失望,但,人没有希望是没办法活下去的。”我的腿站着有些酸痛,便在海瓶的床上坐下来。

  许久,又过了许久,海瓶才开口,“沛珊,我骗了你,那天我对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其实事情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我问。

  “沛珊,我骗了你,你不生我的气吗?”海瓶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拉她在我的身边坐下,摇摇头,“我相信,你有你不想说的原因。”

  “有些伤心事,不能提,一提心就会再碎一次。可是今天,我想告诉你我的故事,我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太难受了。”海瓶的眼圈又红了。

  “想出就说出来,别憋坏了身子。我也许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愿意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海瓶,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拉过海瓶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

  海瓶擦擦脸上的泪,深呼一口气,开始给我讲藏在她心里的心事。

  “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四处参加考试,只要是能考的,我都不放过。外省的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考试,只要是报考条件允许的,我也都不放过。后来呢,我考到东北一个小城市的招商引资办上班。我们那个大楼里有六七个单位,我们单位在三楼,他们单位在十楼。但是沛珊,我们是在两年以后的一次电梯事故中才认识的。”

  “他也是那栋大楼里的公务员吗?是本地人是吗?”我问。

  海瓶再呼一口气,眼神里燃起星星点点幸福的火焰。人的生命里,总是有那么一些事情,不提是不提,一提起来就会勾起内心深处的火花。

  “是啊,那次电梯事故很可怕。那天,我加班到晚上十点,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整栋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进了电梯,电梯没下,直接上了十楼。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灵异事件呢,吓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时候,他上了电梯,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两只手插着裤口袋,穿着黑色夹克,靠在电梯角落里玩手机。他看都没看我,很拽的样子。”

  “后来呢?”

  “沛珊,那时候吧,我忽然就想起来看过的那些恐怖片,什么电梯变态狂啊,什么电梯惊魂呀,哎呀,什么吸血鬼电梯夜啊。你不知道,那时候吓死我了,头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看着海瓶脸上眉飞色舞的表情,我笑一下,“呵呵,要是我,我也会联想到那些的,那种情形下,不联想才没趣儿。”

  “就是啊,后来,电梯下到五楼的时候,忽然咯噔一下,剧烈晃动了几下,就不动了,电梯里的电也停了,黑漆漆的。我还以为发生地震了,我抱着头蹲在电梯另一个角落里,那时候真的有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我浑身不停的发抖,我想,这下完了。”

  这,听得我所有的神经都紧张起来了,“那接下来怎么样了?”

  “先是亮起一束光,接着响起一个声音,然后是一双手扶起我,他问我,你没事吧?怎么可能没事啊,我虽然天南海北走了不少地方,可是那种事情,我还是头一回遇见。他扶我的时候,肯定也感觉到我在发抖。我冲他大声吼,你别碰我。”

  我递给海瓶水杯,海瓶一口气喝了三大口水,说得正在兴头上,“他竟然没生气,他笑着对我说,你还怕我趁人之危,占你便宜啊?我说,那可不好说。他说,他认识我,我是哪个哪个单位哪个科室的谁。接着,他自我介绍,说他是哪个单位哪个科室的谁。就这么,我们两个就认识了。他放着手机里的歌,我们两个在电梯里面唱起歌来,唱着唱着,我就忘了这是电梯出故障了,也忘了害怕了。”

  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句诗来:人生若只如初见。

  果然,故事的开头,都是美好而简单的。后来,就演变得越来越不成样子,当事人也越陷越深。“五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三点左右,电梯终于修好了。从电梯里出来,他开车把我送回家。后来,每当下雨的时候,他就会在楼底下等我,送我回家。有一次我病了,高烧,起不了床。他到我单位找不到我,就跑到我租住的地方,给我做饭吃,照顾了我两天一夜。”

  其实,海瓶的爱情故事,是大多数的爱情故事差不多。相识、相知。

  “那年七夕的时候,他送了我十一束红玫瑰,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他有时候也不回家,就到我那里和我一起吃住,我们朝夕相处,就像一对小夫妻。”

  说到这里的时候,海瓶的脸颊泛起红晕,一脸的幸福气息。

  “过年的时候,他第一次带我回家,他妈妈给了我一千块钱见面礼,表示对我这个未来儿媳妇的认可,他大姐给了我一个金项链,他二姐给了我一个名牌包包。那年过年,我就是在他家过的。他还带我去参加了他的大学同学和高中同学聚会,带我认识了他很多朋友。他家也为他在新开发的楼盘,买了一个单元楼做新房。那房子是我们两个一起装修的,家具啊地板啊窗帘啊灯啊都是我们一起选的。”

  话到这里,海瓶忽然停了下来,只是默默的喝水。

  “后来分开,是因为病吗?”我问。

  病这样的灾难,是对感情的一大考验。

  一杯水喝完,海瓶才又继续说:“不光是因为病,病是后来的事情,还有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

  “是的。是因为另一个人,让我们两个人的故事变得错综复杂,后来,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局面。”

  “是因为什么人呢?”

  “他是我联系的一个项目的大老板,是从上海来的。本人非常的气度不凡,做事也十分雷厉风行,他的身上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成熟男人的魅力,跟小冬具有非常大的差别。沛珊,你知道吗?经常在外面飘的女人,遇见这样的男人,是致命的。我们单位派我和我们领导去上海考察项目,晚上,我们领导去南京探望老同学,就留我一个人在上海。那晚,我们俩吃饭的时候喝了酒,我喝多了,和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回小城不久,我就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瞪大了眼睛。虽然,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海瓶的神色黯淡下来,“沛珊,只是一念之差,就铸成了一辈子的错。那个月大姨妈没来光顾,我就害怕了。一测,两条红线,就发现自己中了彩。而小冬,就在那时候向我求婚。我肚子里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还怎么答应小冬的求婚呢?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简直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肮脏,我水性杨花,我配不上小冬。”

  这让我该怎么说好呢?

  “那你到底爱谁?爱小冬,还是爱那个成熟的成功男人?”

  “他有老婆孩子的,他的孩子已经念初三了,马上就要升高中了。他老婆是一所大学的美术教师。他是不可能娶我的。”海瓶说着说着,有些伤感起来,眼眶又红了。

  “你干嘛好好的,要去招惹有家室的男人呢?那样,到最后,受伤的人是你呀。”我说。

  就像是珍妮,把自己的人和心,给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七年,做了那个男人七年的地下qing人。把自己卷进一场情感的战役里面。被打、被跟踪、被侮辱。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有多少美丽的七年呢?七年最美的青春,就这么荒芜在一场情感游戏里面,浪费在一个不可能给你什么承诺的男人身上。

  “后来,我知道错了沛珊,可是已经晚了,我没脸见小冬了,也没脸去小冬家了。我跟小冬提出了分手。”

  “有时候,酒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突然肚子疼的疼晕在单位,被同事送到医院,医生说我是宫外孕,必须马上做手术。过了一段时间,我出院以后,成了整栋大楼里的新闻人物。自然,小冬也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小冬找到我,狠狠骂了我一顿,还抽了我一耳光。那年夏天,我从单位辞职了,到哈尔滨找了一份私企的工作,做产品推广的。一年以后,有一个福利,是职工体检,就是那时候查出我这个病的。沛珊,那时候,我真的是对一切都绝望了。”

  谁没有绝望的时候呢?去年冬天那一季,我也是经历了太多的绝望啊。

  我们两个正说着,听见外面嘭一声,接着是霹哩哐啷一阵响。那动静好像是从我房间传出来的。

  马上,就听到嘈杂的人声里提到我的名字。

  “咦?这手脚不干净的不在?李沛珊哪?李沛珊,别躲了,快出来,人赃俱获,你还躲什么躲啊!快出来!不要脸的三只手!该死的变态狂!”

  “沛珊,你听,好像在你房间呢。肯定又是那几个疯子,你别害怕,有我呢。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了你。”海瓶一下站起来,冲出了她的房间,“你就在这里,我先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可能坐得住呢?她们为什么就是要跟我过不去呢?我们这个疗养院的病人,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命悬生死一线这样巨大的命题,还不能让他们安分一点吗?真是心力够充沛的。

  海瓶说,估计都是闲的,人一闲的流油,就会生出幺蛾子。

  外面已经闹成一团糟了,胖女人带着人冲进了海瓶的病房,手里举着两个湖绿色的胸罩。

  海瓶一个人拦不住。

  既然都来了,那就不躲了,索性跟他们当面鼓对面锣的对阵。

  我也是的,躲什么躲呢?有什么好躲的?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尽管放马过来吧,我才不怕什么牛鬼蛇神。

  “你这个死变态,你有本事做丑事,你就别躲着啊?你自己都没那个玩意儿了,你偷大家的胸罩干嘛呀?你不是个死变态你是个什么东西呀?你是妒忌大家有,你没有了吧?也真够丢人现眼的,不会是心理不正常了吧?看看做的丑事儿,心理都扭曲成啥样了?咱们疗养院在她来以前一直都很清净,自从她住进来,就不清净啦。你们说是不是?这个女人不能继续住在咱们疗养院,咱们不能接纳这样的变态狂,贼。大家说是不是?”

  其中有个长着还算水灵的双眼皮的面相凶凶的女人,也不站出来,只从人群里伸出手来指着我,极尽难听的毒骂了我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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