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改天又换日

数十年前，不周山上，天庭一众天神聚在一起讨论轩辕王的重要议案—如何调整地柱方向使大荒光热分布更合理。

  地柱问题由来已久。地星的地柱方向一直是正的，地星绕着地柱自传，有白天黑夜之分，又围着太阳公转，就有了四季更迭。这样的地柱原本没什么，宇宙中大多星辰都如此，唯一的缺憾便是北溟和南溟成了永不见天日之地。可这并无大碍，地星灵气始于北溟，终于南溟，两地虽不见天日，却盛产大妖。北溟的生灵从未抱怨过什么，这问题也就从没被天庭重视过。

  天庭以前忙于神魔大战，无暇顾及地星改造。灭了魔族之后，有了闲工夫，便允许大荒霸主国每年提交一份议案，将四海八荒最需解决的问题晓之众神，譬如哪里需要开辟一条河，哪里的地火需要控制等等，以将大荒改造成最适合众生灵群居之地。天庭收到议案和众天神讨论通过后，便会组织众天神群策群力，解决问题。

  神农国时期，这个任务由神农王完成。神农被灭后，议案一事就落在了轩辕国头上。

  玱玹登基后，轩辕灾害频发，耕地流失严重。不得已，他带人在大荒四处考察，寻找新耕地，意外发现北大荒大片荒原不但地势平坦，土质还十分优良，无奈苦于光热不足，大多时间被冰雪覆盖，无法耕种；而南大荒，大多为海洋，虽有些许陆地，却多是陡峭山地或沙漠，土中多山石，耕种条件不佳，极少有人居住。纵观大荒，光热最充沛之处竟是无法耕种的海洋。北大荒隶属轩辕，看着大片幅员辽阔的平原沦为冰荒原，他十分痛惜。他脑子灵光，冥思苦想一阵后想出了个好对策：将地星旋转一下，使北地对着太阳。反正地星是个球体，无论怎么旋转也不会让它偏离原有的轨道，所以算不得有违天道，可调整方向后却能更好地利用地星资源，造福天下。

  事关重大，他找来禺阱等几个心腹重臣一起商量，大伙儿纷纷觉得这主意甚好，虽说十分大胆，却不失为一个极佳的策略。他们特意请教了天庭负责管理星辰的星辰官，询问此事是否可行。得到肯定答案后，便向天庭提交了议案。

  天帝觉得这议案太荒唐，直接驳回，并警告轩辕王不要异想天开。

  轩辕王不敢造次，这议案便一直束之高阁。

  老轩辕王飞升上神后，天庭有了自己人，说话办事方便了许多。玱玹自从颁发了女子避让令后，轩辕人口流失严重。轩辕北部是冰原，无法耕种居住，南部多是盐渍地和沙地，饱受干旱困扰，几无产出，虽是泱泱大国，可总产出尚不及南边的高辛，就连良城和洪城百年下来也已是富饶之地，生活水准远高于轩辕。加上应龙生死不明，虽有祝融接任大将军一职，可战力远不如应龙。而高辛与洪城结盟牢固，武力征服二者已变得遥不可及。如此下去，非但离一统大荒越来越远，轩辕甚至被高辛和洪城联盟吞并也未为可知。

  他再次想到了这个议案，将议案稍作改动，壮着胆子呈交给了天庭。天帝深知轩辕民生艰难，无奈之下，决定召集众天神商讨可行性和各种可能后果。商讨会原本定在玉山，闭关中的王母听侍女提及商讨会内容后，以闭关修炼无力招待众神为由，婉拒了天帝的提议。王母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这逆天的议案，若真付诸行动，将来出了事，玉山可背不起这锅。

  天帝询问了一圈，众山神纷纷找借口拒绝。无奈之下，只好选了不周山作为商讨地点。不周山是天柱山，也是大荒唯一一座可直通天庭的神山，由天庭直接管辖，没有山神。

  那日，不周山仙气十足，一众天神从各自仙宫出来，论资排辈在不周山的山头由高往低自行排开，商讨旋转地星一事。

  一众天神里除了烛九阴，其他都到了。烛九阴平日里懒散，从不参与任何天庭政事，众天神早已习惯各种商讨会中没有他。当然木神句芒和水神洪江也不在其中。因是轩辕王的提案，他俩一个属高辛一个统领洪江军，来了也是自讨没趣。天帝早已命天兵送去文书，征询木神和水神有关草木和海洋对光热需求几何一事，两位大神一一作了回复，这回复文书已在天帝手中。

  多年来从不出天界的女娲娘娘来了，她仙姿十足，坐在仅次于天帝的山头，在一众天神中尤为耀眼。负责管理日月星辰的斗姆元君竟然也来了，作为天后，她与天帝同坐在不周山中央最高的山头，俯瞰着众神。斗姆元君平日里从不与六界来往，若不是这议案涉及到日月星辰，又有天帝再三哀求，她才不会介入这些破事。其他天神个个神采飞扬，饶有兴致地等着商讨这荒谬十足的议案。

  “轩辕王玱玹！”天帝威严的声音传来，“你敢在众神面前发誓，你这议案只是为了天下苍生，没有半点私心吗？”

  玱玹坐在最低的那个山头，身后是轩辕的几位心腹大臣。他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禀天帝，地柱问题若能改善，受益的是天下苍生，并非玱玹一人，自然无私心可言。相反，玱玹愿以命相抵，替天下人承担一切后果！”

  “有众神作证，望你言出必行。我且问你，若将这地星转至北方，你可有考虑过生活在南地之生灵？”天帝质问道，威严中透着一股寒意。

  “天帝所言极是，若旋转地星至北地，南地将失去光照，不过玱玹命人认真量算过，因此损失的南地面积尚不及北地新增面积的三成之多，且南地多山地，而新增之地多平原。我轩辕大门敞开，南地之人可随意迁至北地，北地地大物博，轩辕愿竭尽全力让他们安居乐业。”玱玹的声音里透着镇定和自信。

  天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海洋世界呢？南方多海洋，你可曾考虑过海洋生灵？”

  “回禀天帝，海洋不能耕种，海底深不可测，本就不是光照能到达之地。海洋生灵并不依赖光照，北溟永不见天日，却从不缺海中生灵，向来盛产大妖大鱼，再说海水自由流动，热能可充分混合。旋转地星对海洋的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玱玹一脸肯定，语气中没有一丝迟疑。

  天帝仍不放心，他见火神坐在玱玹一旁，问道，“火神，你久居南地，若所居之地变为苦寒之地，你作何感想？”

  身为轩辕国大将军，火神自然是向着玱玹的，他看了玱玹一眼，回道，“我与火族子民久居南地，那里酷热，多山林，妖怪横行。我火族子民既无用武之地，又不得不与妖同居，生存艰难。若能寻得良地北迁，再好不过，若有子民不愿北迁，火灵在苦寒之地大有可为，也能生存，横竖都是一桩好事。”

  天帝看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知道他和玱玹一条心，多问也不过是些场面话，于是沉默不语。

  一时间场面有些冷落起来。

  众天神都不愿第一个站出来问话。女娲娘娘只好打破僵局，问道，“轩辕王，如今大荒尚未一统，若贸然旋转地星，必会影响高辛等地，你又是如何考虑的？”

  玱玹回道，“天下本一家，不分国度，天下子民自会择天时地利而居。轩辕大门敞开，只要遵守轩辕律令，任何人都可迁至北地居住，包括高辛子民。”他这算盘打得精明，事成之后，高辛等南方之地变成苦寒之地，再无产出，高辛子民就算再爱戴高辛国，也不得不迁徙至轩辕。洪城和良城也一样。届时轩辕不动一兵一卒，悄然完成大荒一统。

  玱玹那点心思天神们自然一目了然，只不过不想点破他罢了。有个爱打趣的天神笑道，“轩辕王这是要把锅甩给天神们，回头洪江那二愣子找我们这些老骨头算账，你可得替我们挡住他啊！”

  众天神哈哈大笑，若论神仙中谁最犟，非水神洪江莫属，那小子有点本事，可认死理，一百头天牛也拉不回来。

  玱玹回道，“此乃造福苍生之事，若能成，都是天神们的功劳，受天下苍生爱戴供奉，若不成，是玱玹一人之错，被天下人唾骂绝不还嘴。若是有人坚决反对，玱玹愿满足其所求，力促北迁事成。”

  天神们没再说什么，玱玹这小子嘴上一套一套的，明明是想借天神之力完成他的个人功业，却说的天花乱坠。

  斗姆元君忍不住了，问道，“旋转地星对天神来说并非不可能，可大荒千万年来形成的天然秩序会被打破，影响甚广，请轩辕王三思！”

  玱玹回道，“元君所言极是，只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北大荒荒废一事是真，南大荒不宜居住也是真。当前的地柱方向，确有瑕疵，因光热分配不均导致北地冰灵旺盛，数万年前也因冰灵过剩发生过数次冰覆大荒导致生灵灭绝之事。后因女娲娘娘有好生之徳，造人福泽大荒，这才重塑大荒。如今大荒人口众多，灵秀十足，这是上苍之恩典。只是人族与神族妖族不同，他们没有神力，不能像神妖族一般可上天入地，冰原海洋皆能生存，可他们繁衍力远高于神族妖族，如今已是人丁昌盛，现有资源难以满足需求。大荒各种争端战乱不断，不过都是为了抢夺生存资源。旋转地星可带来数倍优质资源，子民无需再抢，自然会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不得不说，玱玹所言有几分道理，现有蛋糕不够分，天神们既造了人，享了世人供奉，那不如将蛋糕做大些，既拯救了苍生，往后也能享有更多的供奉。

  他这一席话让女娲娘娘十分受用，她当初造人，便是看中了人族的灵秀和温和，他们不像妖族那般嗜血，也不似神族那般桀骜不驯，只勤勤恳恳劳作，对天神们更是恭敬有加。她一向满意自己的杰作，自然希望他们能有好的归宿。

  她对斗姆元君说道，“当初在大荒各地造人，只有中原之地的人族存活下来，发展壮大，观其缘由，不过是那里气候宜人，多为平原，产出多。往北太冷，不宜人族居住，往南山林繁茂，妖魔横行，人族难以生存。北大荒倒是平原之地，若气候如中原和南地一般，倒是人族的好去处。”

  连女娲娘娘都开口了，斗姆元君也不好再反驳，她冷冷地看着玱玹和他身后的大臣，似乎他们与身周的山石并无差异。她固守天道多年，于天道而言，万物平等，绝不权衡利弊，顺天道者兴，逆天道者亡。兴亡也不过是周而复始的轮回。

  其他天神自是无话可说，都微笑着点了点头。

  天帝一看众天神的神色，知道此议案已无大碍。

  他问斗姆元君，“此事当真可行？”

  斗姆元君回道，“请天帝放心，我等掌管一众星辰，旋转地星虽说不易，但并非不能，不过是要等机缘。”

  天帝点点头，对玱玹说道，“既如此，此议案天庭准了，轩辕王回去候着便是，时机一到，地星自会旋转至你要的方向。还望轩辕王遵守承诺，厚待天下苍生！”

  玱玹喜出望外，果然是女娲娘娘说话有分量，他赶紧带着一众大臣跪拜谢恩，待天神们一一散去，这才领着重臣们下了山。

  一场惊天动地的地星改造计划就这样悄然展开。不得不说，这等改天换日之事，也只有拥有无边神力的神族可以办到。相比起神族的大手笔，现代人类这些改造地球的区区伎俩在神族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只是，神族具有创世神力，自然也具备同等的灭世神力。玱玹的出发虽不失为一种勇敢的尝试，但也隐藏了他的私心。更主要的是，他虽智谋无双，有闯劲，可也年轻气盛，缺乏经验，无法平衡族裔间的矛盾。而在神妖人合居的时代，神族虽神力无穷，可妖族的妖力也不容小觑。新旧秩序的更替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何况这场变革影响尤为深远，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无价！

  他没有等来一片祥和的大荒，等着他的是一场惊涛骇浪的生死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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