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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分功上贡


“老薛,你立功了”,任毅看着那位落网的“张炳”,也就是侯氏通奸案中的奸夫范虎。

  当初老薛未参与通奸案的审讯,没见过范虎,而画影图形中的范虎白面无须,与眼下一脸络腮胡子的样子判若两人,是以薛检根本没认出他。

  找到了范虎,但是无论是任毅还是卫昶都没有用他来请功的意思,不是他们的功不能碰这道理南衙老吏哪会不懂,更何况府尹大人和推官大人言犹在耳。

  卫昶拉过薛检,告诉他这个“张炳”是要犯范虎,他的案子被发到审刑院别推,连皇城司都派人来亲自押他进京。至于范虎有可能是外国探子的事儿,卫昶没提,任毅也很配合的没开口,假话不说真话不全说,这是他们都懂的道理,更何况是未经证实的真话。

  南衙的通奸案别推,涉及到审刑院和皇城司,这个组合怎么看都不太正常,薛检听得出来卫昶的话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他不打算刨根问底,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这种事作为县里的第四号人物,老薛是无权做主的。问题很快被报到知县那里,不过薛检在上报的时候,将问题合理化了一些。

  南衙旧案,审刑院别推,皇城司中立负责押送回京,人犯在皇城司到之前走脱了,被南衙胥吏发现,县衙抓捕成功。

  关于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知县想听听下面的意见,于是将县丞招来商讨,县丞在怀德军有些老朋友,听闻此事涉及皇城司,于是一口咬定必定关于夏辽两国的密谍,力劝将人犯交予怀德军机宜司,由他们送人上京。

  县丞几句话,让知县脑袋嗡嗡作响。边境各个机宜司确实有权处理密谍暗探的事务,但是问题是这事儿跟怀德军机宜司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而且怀德军跟泾州之间还隔了一个原州一个镇戎军,这也不是一两天能到的,更重要的是,县丞这种拿县衙的功劳给老友送礼的行为,让知县觉得遭到了背叛。

  打发走县丞之后,知县招来主簿商讨,主簿是本地人,在州衙有些人脉,主张将此事交给州衙处理,这个建议没问题,州衙是他们的上级部门,这么做于情于法都合适,而且这人是州厢军中逃出来的,州衙如果能将人送回也是将功折罪。只是如此一来,就没县衙什么事儿了。

  知县第三个商讨的对象就是县尉薛检了,作为官场老人县衙新人,薛检一直想找这样一个机会跟知县大人相处,还是同样的问题,知县将前面两人的答案先告诉了老薛,老薛很快否定了第一个答案。

  “此事与怀德军全无干系,找他们帮忙不但费时费力,很可能让怀德军觉得给他们添了麻烦,因为这个人犯终究是皇城司负责押运,交给怀德军无异于打了皇城司的脸。怀德军得此人不但无用还可能有祸,州衙也会觉得保定县越俎代庖全然不将上峰放在眼里,如此一来,怀德军、州衙还是皇城司都会恨极了我保定县衙,后果可想而知。

  通知州衙是应该的,但是如何通知何时通知才是要点。既不能让州衙看出县衙僭越的心思,更不能耽误了大事。另外这其中还有两个破绽要未雨绸缪”,老薛讲到这里,看了知县一眼。

  知县笑笑说道:“县尉说的是县丞和主簿二人会不会透露出去?”,薛检闻言点了点头。

  知县淡淡的说道:“本官为官近二十年,知道如何整肃自己的衙门,我相信那二位大人也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放心吧,他们那里,本官可以确保无虞。况且,本官才是一县正堂,做事也不是一定要经过他们。”

  老薛的方法说起来也不难,让人准备好马匹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飞奔出去,按照皇城司的道路一路追下去,他们人多又押着囚车必定没有单人独骑快,追到后只说厢军逃犯范虎抓到就好。在快马踏出府门的时候,着人将此事送到州衙,按照时辰推断,州衙早已散衙,除非是紧急军情州衙门吏必定不会通报知州,惹来训斥。

  等到第二日泾州知州知道人犯被抓,又知道县衙已经火速派人去通知皇城司,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赞许保定县临机果断。

  知县看着老薛道:“听闻那人犯是你昔日南衙的旧同僚在街上认出,并与之缠斗才抓住的?”

  这话问的老薛愣住了,这位上官知道的已经很详细了,他确实是掌控住了县衙!

  薛检笑着回:“哪里来的谣言,这不是您觉得那些斗殴的人犯不同寻常,断定其中必有内情,这才命下官仔细甄别,下官按照您的吩咐细细审问才看出这张炳乃是厢军逃卒范虎假扮,您又说此人该不仅是区区逃卒,下官盘问无果恰好几位南衙同僚来访,才知道此人如此重要,竟然是皇城司要押进京的要犯。”

  知县凝视着薛检说道:“是吗?”

  薛检回:“当然。”

  知县凝视他片刻,又笑了,这次笑得很真诚,说道:“本官突然想起,薛县尉到县衙多日,竟然一顿接风酒都没喝过,真是罪过啊。”

  薛检拱手说着不敢。

  知县笑的更开心了:“待此事办完,可否请薛县尉和嫂夫人到寒舍饮一杯浊酒如何,拙荆的厨艺还不错。哦对了,府上的公子姑娘也都带着吧,小儿也许久没有玩伴了。”

  家中设宴,夫人下厨,宴请自己全家,让下一代结交,这是通家之好的意思。不同于当初薛检在东京城中家宴同僚,那时候主要是因为囊中羞涩,知县此刻是百分百的示好。

  薛检躬身允诺,眼泪都差点流下来,从此刻起,他在这县衙的地位才是稳了。

  知县再度开口:“至于你南衙的同僚,千里奔波也是不易啊,更难得的是奔波辛苦也不忘了来看你老兄一眼,这份情义也是难得啊”,说到这里知县喝了口茶,继续讲道:“本官会从公使钱中拿出一些作为程仪,你给他们送去吧,情义可贵,不可辜负。”

  李松被放了出来,这种小事在县尉权限之内,根本不需要跟知县请示。老薛将程仪交给了三人,三人谁都没有推辞,犟种李松也没有推辞,用公使钱接待来往官员或送上程仪这都不奇怪,但那是对于官而言。

  这个钱送给胥吏就比较奇特了,南衙几人都明白这钱拿了是朋友,不拿是敌人,是整个保定县衙的敌人,也是薛检的敌人。

  李松现在也知道这事儿涉及到皇城司了,皇城司是干什么的他心里清楚,所以杀人的事儿,他也不敢再提了。倒不是因为怕死,是因为这件事他一个人的命不够填,李松冲动,但重情义。

  事情按照薛检的意思开始执行,唯一与老薛的部署不同的是,知县命人前后三次在散衙之后向州衙禀报此事,县衙差役只知道保定县抓了人犯其余的半点不知,这事儿既是知县有意为之,也确实是必要的保密措施。

  由于县衙差役知之有限,州衙的门吏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让他去打扰知州休息,当县衙的人第三次奉命来州衙禀报的时候夜已深沉,被吵醒的门吏很愤怒的给了他一个嘴巴,差役含着眼泪回去了。

  此时县衙偏厅内,知县与县尉正在享用宵夜,这里虽然远不如东京城繁华,没有随传随到的所唤,但是一县正堂想在夜里吃点东西还是不难的,酒不多,只够二人放松一下。让知县高兴的是这薛检的态度刚刚好,既不拘谨也不放肆,不卑不亢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服,以往还真是小瞧了这胥吏出身的县尉。

  此时去州衙禀报的差役回来,回禀了这一遭经历,知县闻听他被打了一个嘴巴也没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些铜钱经老薛交予差役,老薛安慰一句就打发走了。

  差役刚走,老薛转回身看向知县,噗嗤一乐,说道:“明府,这巴掌挨上了,就更稳妥了。”说着敬了知县一杯,知县坦然喝了,准备安寝,告诉薛检明早别忘了叫他,老薛一笑应下了。

  薛检没有回家,只在自己的县尉衙休息一夜。

  次日清晨,州衙开门,县衙差役再度来禀报,这次入正堂见到了知州本人,当知州听到县衙抓了逃犯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有问题,这种事情犯不上特意告诉州衙一声,细问之下才知道抓的是厢军逃脱的配隶范虎,这回知州的眼睛瞪了起来,立时传保定县知县。万幸今早差役被嘱咐多说两句。

  本来知州很不高兴,这种要事为什么不早禀报。知县将准备好的说辞说出,并着重强调了昨夜第三次上禀时县衙差役被打嘴巴的事儿。

  知州招来门吏一问,就知道知县所讲句句属实,门吏被训斥赶了出去。知州有意立刻派人去追上皇城司,保定知县回禀为免误了公事已经派遣差役快马去追了。

  “好,当机立断,你行事果然还是可靠的”,知州如是说着。

  保定知县回道:“下官一直记得当初您的教诲,保定县乃是泾州治所所在,州县同城不同于一般县衙,不可等闲视之。尤其是您教诲…………”,这样下去保定知县估计会说出“教主宝训,时刻在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种级别的马屁,幸好知州打断了他。

  “好了,明府为人机敏果断,保定县能在你治理下立此奇功,本官很欣慰。你先回去将人犯押到州衙里吧!”知州有些疲惫了。

  “下官还有件事想跟大人禀报”,知县一改刚才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了。知州见他这副样子,也不由得郑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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