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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揣测、推理、消息


吕推官很少这么倔强,今天在皇城司面前半点不让,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将祆庙中人带走,他情知一旦祆庙的人被抓进皇城司必遭刑讯,刑讯之后不残也废了。

  面对吕公孺的寸步不让,段成义也不敢强行动手,一则,人家是朝廷命官,士大夫阶层一员,没有证据动吕公孺就等同于朝整个文官集团宣战;二则,东莱吕氏的名号也不是白给的,吕公孺的叔祖吕蒙正在太宗年间就是颇受重用的宰相,吕蒙正临终时向宋太宗唯一推荐的就是侄子吕夷简,也就是吕公孺的父亲。

  吕夷简在真宗、仁宗两朝先后拜相,声名赫赫。

  吕家两代宰相,无论家世、人脉、根基还是所属阵营的势力,段成义与吕公孺根本无法相比,就算他权柄够重也惹不起吕公孺。

  一旦硬碰硬,除非他段成义手里有吕公孺通敌叛国这类重罪的实质证据,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他和皇城司。这时候段成义也没想让一旁的卫昶帮忙,推官的决定他一个胥吏是没资格置喙的。

  无奈之下,段成义在祆庙之内审讯,包括祆正在内的人都经过盘问,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祆庙通敌西夏的证据,而且西夏笃信佛教对于其他宗教并不感冒,对于祆教这些较为小众宗教所给予的待遇远不如大宋,祆庙与西夏虚与委蛇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好处。

  当然这不排除祆庙中某个人与西夏暗通款曲,那就简单了,仓房主梁和正殿屋脊某处有动过的痕迹,这些天常去这两处的都有谁一问便知。

  正殿那里去的人太多,但是仓房平日甚少有人去,只有一个小厮近日里去的较频。将这小厮带走讯问,吕公孺是没有提出意见的。

  祆庙依旧要封闭,对外只说捉贼,祆正也不敢说什么。皇城司留下人手看管,南衙的人随着吕公孺一起退出,临走段成义朝吕公孺拱手作别,吕公孺回礼后带着一众人等打道回府。

  路上,卫昶离吕推官最近,见这位上官脸色尚好,就开口问道:“您,今天怎么如此反感祆庙众人要被刑讯的事儿啊?”

  吕公孺扭头看向他,问道:“你也是读过书的,听说过祝融吗?”

  “火神?与水神共工大战那个?”

  吕公孺摇摇头说道:“祝融火神之名,源自他的官职,祝融本是黄帝坐下的火正,掌管火焰祭司。不过他们祭祀火不是因为那东西能烹饪吃食,而是崇拜火能给人间带来光明,哪怕日月无光之时,火也可以照明世间。”

  “祆庙崇拜的也是火!”卫昶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说道。

  “孺子可教也!祆教崇拜的也是火,而且也是因为火带来的光明。”吕公孺赞许的说道。

  卫昶问:“您觉得祆教与上古祝融有关?”

  “祝融后代建立了三个国,分别为上庸、大彭、豕围,其中上庸国擅长冶炼、大彭国国力最强擅长征伐、豕围国则掌管祭祀。”吕公孺看向卫昶继续说道:“这三国后来被商王武丁灭了,幸免之人一路向西逃命逃了很远,有些人就此不知所终。”

  “这也跟祆教有关系?”话说到这里,卫昶脑中根本找不到相应的解释,只能呆呆的等吕推官继续说。

  “祆教源自波斯,也就是汉时的安息国,就在西方。此国曾经以武力征伐周边称霸一方,其冶炼之术也曾闻名遐迩,他们的兵器多被称为神兵利器,再加上这个祆庙的火焰崇拜与上古时候如此相像……”讲到这里,吕公孺回头看向那座祆庙,叹口气说道:“如果吕某以上揣测属实,那这些人就是时隔千年才归家的炎黄子孙,本官实在担心皇城司这班酷吏伤了这些回家的游子啊,用了千年才找到家,总不能容不下他们了。”

  “吕推官,您这终究只是揣测啊。”

  “确实,只是揣测,吕某一生都无法证实这种揣测,但无论祆庙中的人是否为当初失散的华夏遗民,都不该被皇城司酷吏随意凌虐。”吕公孺如是说道。

  卫昶点头称是。

  皇城司。

  经过拷问,小厮吐出的信息不多,他只是在市井中无意间提及祆庙香火不旺,相比东京城中的其他庙宇祆庙人少得可怜,此后不久就有人找他画出祆庙的地形图,并且细问了庙内的人员来往分布,诸殿诸堂使用多少等。

  来人给了他一贯钱的好处,他本以为是对方要在祆庙内盗窃,起初他还告诉人家祆庙内财物放在哪说好事后要分成,这些天祆庙内一直没少东西他还以为对方放弃了。

  这小厮交代的很痛快,但皇城司还是大刑伺候,用段成义的说法,无论他交代是否属实,这种吃里扒外的内鬼都该上一遍大刑。一贯钱的好处就能把主家卖了,这种人不打怎么行。

  转头段成义将目标放在了昨晚逮捕的吕春发身上,与吕春杰一样,吕春发收到的待遇也是顶配的,掌刑者都是一个人,他是个胖子,以往都是油光满面,不过最近因为吕春杰的嘴太硬,胖子已经出现憔悴神色了。

  由于之前审讯吕春杰的经验,胖子一上来就给吕春发洗了个热水澡,也可以说是开水澡,如果有人知道广东白斩鸡的做法,大概就知道胖子的手法了。不过胖子并没有让他就此上路的打算,所以热水澡没有洗全身的,就洗了两只脚。

  不过吕春发跟吕春杰一样嘴严,两只脚将近报废他也没说出什么,甚至于两人的关系也是一字不说。但他们是一奶同胞,人相像之处很多,将他们俩放在一起就更明显了。

  “看来你们一家人没打算走远啊……”赵皇城的声音响起来。

  审讯吕春发的时候,康皇城没有到场,只有赵皇城和段成义两位使尊在场,赵皇城一句话吕春生和吕春发两人神色紧张了起来。

  赵皇城拎着手中案卷,一步步走进吕家兄弟,左右看了几眼,说道:“你们一家人会蛰伏在哪?让我想想,我们的人联合南衙已经将这周边仔细梳理了一遍,将你们一家的户籍册抄录之后,我手下文吏又将户籍册中与你临近的人家都默记了下来,实在是没发现什么问题,无论地上还是纸上都没有发现。”

  此时赵皇城举起案卷,说道:“本官才发现一点,你们的邻居说你们家的人都很温和谦让,只是你们兄弟二人和你们父亲中时常有一人不在家,而那个人往往在夜间回来,大概是出去做工。做工,我是不信的,所以最初我以为你们是出去刺探了。可是西夏在城中的有探子蛰伏,犯不着动用你们这种三十年的未被发现的暗桩。”

  清了清嗓之后,赵皇城继续说道:“所以你们之中那个不在家的人常去的地方,就是另一处藏身之地,刚才我只提及南衙协助你们二人都面露哂笑,说明现在的藏身之地与南衙无关,可是又不能离东京城太远,否则蛰伏下来也无用,所以,应该在开封府界辖下某地。”

  看着赵皇城的如同演讲一般的说话,段成义有些佩服。还未等他说出钦佩之言,赵皇城已然准备亲自前往开封府界提点司一趟,他需要面见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陆诜言明利害同时诚恳求助,否则都是朝廷命官自己要做大事却只是发去一道公文太蔑视人家了。临走嘱咐段成义务必继续仔细审问犯人,段成义拱手领命。

  怀夕拒绝了卫杰的提议,没有选择搬去离卫家更近的地方,并且表示卫昶送晚饭对于她并非必要。确实不是必要的,怀夕一日三餐只有晚饭是卫昶给送,另外两餐没有卫昶人家不也是吃了。

  对于怀夕的拒绝卫杰没有进一步的劝说更没有强迫,只是让她再想想就走了。卫杰走后,怀夕舒了一口气,想到侯氏的事儿得说了。

  卫昶此时还不知道怀夕晚上要告诉他大事,此时的他刚刚接到老友东方浩的传信,希望他和李松、任毅散衙之后去脚店见一面。散衙之后卫昶回家本来想给怀夕送过饭再去,父亲却说今日不用去送,他心里有事也没多问,只当做父母哪个去送过了。匆匆出门赶到东方浩的脚店,李松二人已然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东方浩的脚店现在生意可是不错,之前东方浩于在京诸班直中也算有些人脉,现在他因为以外落下些许残疾以至于被皇城司除名,那些人中有人唏嘘,有人悲戚,或是因为真有情义为东方浩心痛,或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态,总之都还能照顾他的买卖。

  买卖就是这样,越火越有人想来。这些天来的客人可不光是东方浩的旧人了,还有一些商贾之家听闻这里常有京中班直子弟出没,想着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结个善缘,这些商贾之间喝了酒也是要闲聊的,只是不如一般闲汉那样粗鄙。

  商贾们聊天的时候就有人说起一个商人受伤的事儿,那是一伙在东京城采购奢侈品的商队,采购之后要经过西夏将货品沿着河西走廊一路往西贩卖,虽说路上不甚太平,但是这队商贾听说是有门路的,可保无虞。

  也有人说他们是因为这样一趟下来获利几十倍甚至上百倍,才愿意甘冒奇险。总之这是一队承担高风险要赚取高报酬的商贾。

  这支商队之中有人被打伤了,这是其他人无意间发现的,而且这支商队对于此事有意隐瞒,有人说那商人是被某个衙内打伤,所以不敢声张,也有人说那个人是被自己同伴伤到,总之脚店中的商贾提到这件事众说纷纭。

  但是其中有一个人却说起,那名受伤的商人手中始终握着一只硕大的飞镖,似乎在防备什么人。

  飞镖的形制,东方浩一听就已知晓,是皇城司段成义专门打造的重型飞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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