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汤国异动

郭优之与司马侦换了便服，依旧不带随从，二人联袂再游京兆。

  看着裹紧了厚棉衣的梁国子民来来往往，或拎吃食，或扛工具，或大声招呼，或低声互语，市井热闹。司马侦目光柔和，竟在施法细听民众的言语。

  郭优之说道：“你何必斤斤计较于锦斓的居心，他也是逼不得已。”

  司马侦徐徐道：“他的路子错了。”

  “我已把西边整合完成。”郭优之开诚布公地道，“锦斓已经急了。你再阻住他的去路，小心他会跟你拼命。”

  “你的路子也错了。”司马侦刚听完一段市集间买卖双方讲价的对话，神色极为享受，以鼻长长吸了口气，像是嗅完了一股清神香味，慢慢地说道，“穿新鞋走老路，是找不出破局法子的。”他已经陪郭优之数次游览京兆，二人间密谈了多次，没能达成共识。

  郭优之、锦斓、巨人和他，都来历神秘，不与人世间的常人同，所求所欲也不能与常人说。彼此间各有坚持，无法说服对方。

  “如果你不在意锦斓过去的举动，”郭优之沉吟着，用他雄浑的声线说道，“我帮你约他，面谈一场如何？”

  司马侦瞥了他一眼，说道：“此前见过几场，每回都打生打死。他若能奈何得了我，又怎会举国相攻？现在嘛，有你潜在一旁，我何必自涉险境？”

  “约个好点的环境嘛。”郭优子晃了晃脖子，“你叫玉璇等人相伴，绝无危险。”

  “没那必要，扯出太多大能，事情越发讲不清。你不如劝他举国来降。”

  “你胃口太大了，难道凭十来年的经营，就敢小瞧锦斓了？”

  司马侦神色很平静，说道：“非我小瞧他和你，咱们所选的路子、办法不同。你若不参与他与我的事情，我任你旁观。他若相攻，我亦不怕他。他若要和，须以我为主导。”

  ……

  郭优之回到魏国使馆，传讯锦斓，把和司马侦最新的交谈大致说了，末了道：“我确凿他对你没有甚么恨意，你们两个固执狂，搞出这样的事情，难办。”

  锦斓：某也料不到。若不是那场空间异动，你我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郭优之：世事不如意常十之七八，埋怨无用，你查明事由了么？

  锦斓：尚未。你去太医院看过，可有发觉？

  郭优之：他已经把太医院翻遍了都没找出任何线索，我又能发觉甚么？你和越已经敲定战事了么？

  锦斓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郭优之态度：你要旁观还是选边站？

  郭优之：我当然两不相帮。不过要提醒你一句：越他们另有想法。你若防得不严，会再出篓子。

  锦斓：我自然知道。你帮关注他为何不扰我汤国。

  郭优之哈哈大笑：两不相帮。

  拒绝了锦斓的提议。

  现在汤人和巨人在梁国境到处滋扰，奇怪的是梁修竟然没有对汤国采取对等的报复行动。汤国境内发生修行界的打斗，绝大多数是远道而来的钦、苏亚等修与汤修、巨人间的冲突。

  麻慕凡一直顶着压力，没有下达在汤境内袭扰的命令，这让朝中诸臣大为不满。一则指责麻慕凡坐视国乱，二则隐隐批评梁皇与汤议和的心意太明显，舍不得给敌人痛击，嚷着查有哪些人在皇帝耳边进谗言，要揪出这些投降派当殿打死。

  梁皇深感忧虑，召太子赵亨问话，因为太子赵亨是支持麻慕凡不发动袭汤的主力。

  赵亨知道皇帝的心结，劝慰道：“父皇，有人说戎乃国之大事，情报是制胜之道，这是至理名言。麻慕凡领兵以来，屡战屡胜，积功无数。因为他是聪明人，知道先搞清楚情报，料敌机先。他一直在确定一桩事情，请儿臣为他顶一阵子压力，儿臣相信得过他，所以帮他做了不少准备，这几日也一直奏请暂缓。方才我问过他了，他基本已经确定事如所料，他估计这场战要换个方式打了，因为他收到情报，汤国有异动。”

  盐州开始下雪，巨蟒关内细雪纷飞，天空阴沉，大地湿冷，屋顶渐白。

  麻慕凡确认了情报：汤皇离开京都，往南巡幸沙州。汤境内修士大多往西来盐州聚集。

  他抓紧部署，城内地道和堡垒进行拓宽、加固，并广储粮物，明令百姓尽快撤回关内，计划要打地道战了。

  又令加快对汤人地堡进行核算，开始细算雪化泥泞的影响，让修士携火油、火药等物上岭，打算引爆山体。

  还令关外的牛江河、翟雨后、岳重三部，收拢部卒，安营下寨，成鼎足状互为犄角，多备辎重，固守在关外草原。

  暗令潜伏在汤的梁修，大部分回撤，一部分去牛翟岳的军营，一部分回巨蟒关。又从梁国内多调修士来防巨蟒关，应者云集，这是麻帅前期公示巨人为上佳修行资粮的成果，很多梁修都主动来巨蟒关前线，也有一些梁修主动在梁国境内追猎恪王等，都想觅机捉拿巨人。

  毛戊子早已回到了关城。他在南蟒岭和万牙斗了许多场，没分出个高下，他也起了勇斗争胜、吞吃对方之心，想持续和万牙纠缠。但麻帅要他回关城主持深挖洞、广储粮、多设机关的事情，只好领人回城搞基建。辛苦得和万牙一样。

  万牙在地堡反复挖掘地道，汤皇到了他老家沙州，赐建院舍田地给他，他也没时间回去看一眼。

  汤、梁两国的主事人，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小雪渐停，视野变好。刘准、王前茅陪着钻在索腹腔里师伯火生远远看着山脉上相斗的梁汤修士。

  双方的战略战术已经明显化，一方要埋下火药，集聚引爆，一方要设法破坏或者想法子直接引爆，斗得不可开交。

  丁慎已经去渠州找东家莫不欢。走的时候，要求师兄火生盯紧了家里的这两个小小知明境小掌门和小长老，还有普通弟子索，免得战中受伤。

  按麻帅令，他们可以尽快撤离关城，回到梁国腹地。所以也要做安全撤离的打算。

  朱小山在返回巨蟒关半途中，被他召往渠州。

  罗侃还腻在林颐璞队中，天天跟在庞流芳和王良诚身边，不停出主意发讯给李芷、王良燕，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火生问：“刘准，岭上用了多少火油、火药？”

  刘准道：“咱们所见的东侧加在一起，七百三十万斤左右。南岭背后的西侧可能少一些，但也相近。”他左右看了一下，确认无其他人，笑道，“师伯，用你的六丈空间，可能不用两次全满全库，就都装下了。”

  火生骂道：“你师父的主意么？想出卖我给梁军么？这些东西是随便装得的？在珠里爆、燃，哼哼，我杀你师父十次也抵不过。”

  王前茅道：“师伯，没有空气，爆燃不了的。”

  火生：“那也不行，想也不行。”他对自己的储物珠宝贝着呢。

  没多久，刘准收到丁兰讯，丁怡来令，着他们几人回关城，避战。

  王前茅看着刘准：“和兰姐联络的玉符，是她给你的？”

  “不是。”刘准气节比罗侃要高亮得多，不喜欢拿女子的东西，“麻帅赏给我的。”

  “朱小山说了，你身为掌门，要以身作则，代派出征，所得奖赏，先归宗门公账，再做申领。”

  “这是赏的，不是薪俸。索得到麻帅的赏赐更多。”

  索叫了起来：“没领啥钱，领肉吃了。”他不像罗侃搞花天酒地，他一个巨人也不方便在关城里与常人交易。

  麻帅有赏，他就直接请麻帅赏肉。

  麻帅表扬他质朴正直，往往会多赏一些，比如赐肉百斤，会赐肉百五十斤。有这个原因在，索对麻帅比刘准对麻帅还恭敬，颇受麻帅的喜欢。

  几人返回关城，陪麻帅、丁怡等立在城墙头，看着南岭即将开始的战事。

  麻慕凡又黑又长的眉毛扬了扬，问刘准：“关城战起，不少人会撤往关内，你们几位，想往何处？”

  刘准道：“索可以撤往关内么？”索的身份还是军方的巨人傀儡，按理要由会明境梁修驾驭参战。

  师伯火生还在索腹腔里呢，火生修为高，丁怡、顾长风等人感知不出他，安全暂无虞。

  但火生自己不想留在关城，天天受人围着，不自由、不畅快。

  麻慕凡：“令师丁师傅，不是已经在帮索走动了么？”

  刘准：“我请留城备战，由前茅陪索前往渠州。”

  麻慕凡微笑道：“战事凶险，你还是避一避，随同一起走吧。”他顿了顿，道，“某建议你和前茅带着索去京兆，有位贵人想见见你们。”

  刘准请教哪位贵人，麻慕凡微笑不答，只说了一句“届时便知”。

  刘准估摸着，要么是太医院的人，他们向师父丁慎提了不少次。要么是璇玑派的人，但丁怡没有示意。难道是皇上和太子？

  他想着稍后和师父丁慎相商，委婉地道：“我问问家师，索的身份安排进度如何。”

  麻慕凡没有多说什么，看向顾长风等人道：“诸位，你们要撤离的诸人员，可都安排妥当？”

  众答已经安排妥当。

  刘准用大眼睛示意丁怡，想打听丁兰的动向，丁怡故作未见。

  天黑时分，南岭诸项已经安排妥当。

  汤修无力回天，陆续撤回地堡，往山体深腹退避。

  低山脚的山石开始被火油炙烧，满天红光，远远的城关上听不到声音，远观其惊人之势，却仿佛听到现场巨大的毕毕剥剥的火烧之声。

  梁修御空，以水激浇，再以大石块掷悬空的石头顶部，将其打断。屋舍大小的山石如小儿的松动乳牙，晃晃荡荡，脱离本体，朝山下滚落。

  地堡正面的对峙的梁营投机发出，天空红红点点，全是火油罐、石灰罐，往汤人地堡飞投。

  接着，远雷似的声音闷闷传来，山体中等位置的火药开始引爆，爆炸声和海量泥土倾滑声传来。这个爆破推算了很多次，如何引发泥石流、如何借山领之势，火药用多少量、埋多深，怎样省用料、怎样防破坏，何时点燃何处达到效果最佳等等。

  数算推演多次后到了验收之时。只见两条山脊像在热锅里的象油脂团，咳，猪油脂团，慢慢融化，慢慢垮塌，往山下滑滚，宛如货号的粮堆谷山，到库卸落，只是规模大了几百万倍。

  众人听着闷闷作响声音，感觉着大地的颤动，心下一阵莫名悸动惊惧。

  火生在索腹腔里神色不安，这种夺天地之势的伟力，让他这个宗师级别的大佬也觉得自身渺小。

  中段坍塌后，还有。

  高段岭石又燃起大火，火光烛天，再烧巨石。

  还有。

  汤人地堡的正岭头上，大树段节，点燃滚落。

  地堡已经陷入一片火海，黑烟在火光里卷如飓风的黑烟直冲云霄。

  这是修士法力与智慧与物力相结合的战力。

  这是汤人地堡的灭顶之灾，无法避免。

  梁人攻完后，便要承接汤人的反击了。

  汤梁两国，像一拳一肘，打来打去的两个壮汉，这个肚子上挨了一拳，被打得眼睛几乎要凸出眶来，那个脸上被撞了一肘，被揍得龇牙咧嘴。

  麻慕凡看至战况后半段，便领人回帐，商议应对接下来汤人的反击。

  军情早已报给了他，汤人收拢了北原和南漠的人手，集结近六千修士，准备以纯粹的修士大攻巨蟒关，这是倾国来战。汤皇下旨，汤国能动员的高修为修士，绝大部分已经到了盐州。

  巨人近三千，随后扑城。

  汤人四十万能征善战的精锐大军，倾巢而来。国内城守，只有些老兵弱卒。

  汤皇已经离宫，京都似乎也不在意了。

  梁军的众谋士和诸将军，开始几乎不敢相信，汤国怎么如此歇斯底里，国家不要了？只要巨蟒关？汤皇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不管不顾的？

  锦斓对汤皇控制多强？能说动汤皇做全国动员？

  打下巨蟒关，人员消磨能少么，怎么做后续计划？

  辎重还有富余么？要以战养战么？抢掠梁国境内的物资？

  大宗师们呢？什么意见和态度？此前，梁国好几位大宗师来过巨蟒关，还搞过花车大游行，不久又走了。向朝廷表态，国之相搏，他们不参与。若汤大宗师出马，他们负责应对，他们颇看好梁国反杀汤国，到时候地盘更大，人口更多，如果打输了，梁皇可以来宗门避战，他们愿保平安。汤国几位大宗师也表态，国战就国战，他们不出山。虽然汤帅摩云是大宗师挞云的徒弟，挞云也不相帮。

  麻慕凡微笑不语，这些大宗师超凡脱俗，在他意料之中。

  外交回讯。

  钦国愿意共分汤国，但有意要看汤梁此战的结果，不想早早陷入与汤国相战的泥潭，主要就是汤国太穷凶极恶，动不动就搞全国扑上，态度很坚决，让钦国有点怕。钦国暗地里可能希望汤梁互相打得奄奄一息，它好领兵东来，一举侵拿两国，多捞好处。

  苏亚、桑国：同上。

  麻慕凡一笑置之。

  民间外交。

  伪装成汤修的梁修问钦修：“巨人一族和汤人联动，要攻巨蟒关，咱们何不跟在他们后面，见机会捉了巨人就走？”

  钦修：“办法是不错，但双方交战肯定打得激烈，不如潜伏一旁，见机会再上。我还没收购到化魂灵粒，你有渠道么？”

  梁修：“我倒问着一个渠道，但不知道靠谱不靠谱。我计划尾蹑其后，先捉巨人再说。”

  钦修：“不要着急，等他们开打之后，机会有的是。”

  苏亚、桑国修士：同上。

  未参战、心有异志的汤修：同上，我到时冒充是钦国的人。

  麻慕凡不以为意。

  负责策反的。

  伪装成汤修的梁修对参战的汤修：咱们何必为皇帝打此一战，梁国修士力量不弱于我们，反而要强上一两分。打起来胜负难说，生死难料。

  参战汤修：战场上对阵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日常还打得少么？这一把，我们胜算很大，不参战就亏了。而且我告诉你啊，皇帝说了，打下了梁国一城一池，不封刀，反正拿到什么就是什么。

  梁修：凡人的东西，咱们要了有何用？

  参战汤修：简单了不是？要抢就抢宝盆堂、抢货号、抢其他梁修。灵石、灵药、各种东西。

  梁修：有那么好抢的话，咱们早就拿到了。

  参战汤修：所以说，要聚众而起。

  梁修：你不怕聚众也失败了么？我担心搞不过梁国啊。

  参战汤修：一次不行，再多搞几次。人纷纷去，这是咱们皇帝说的啊，有钱的邻居就在旁边，不抢他们，难道坐着干等？

  梁修：你也想得简单了，这是打生打死，不是去排队领奖。

  参战汤修：你就胆小吧，实不相瞒，好多人已经知道，天地有大劫，不修到大宗师级别，九死一生。要想修到大宗师，不抢点儿资粮，谁能达成？

  梁修：倒也听说过，但几时有大劫？

  参战汤修：总会到来，说不定就是明日。你知道皇帝的想法了吧？到时劫起，国也没了，不如开抢，多占些资粮。你看各国大宗师，为什么闭关不出，就是在担心天劫说来就来，要全力避难呢。

  梁修：你这个没凭没据的，专门说吓人的话。

  参战汤修：好多人信，皇帝也信，不然怎么这么多人愿意干几票。看你犹犹豫豫的，你还真的要仔细想想参不参战，不然打起来，你再一犹豫，脑袋说不定掉了。

  麻慕凡下令：继续干扰对方。

  梁国的应对之策，要集合各方力量，或壮大己身，或者削弱敌人，然后在巨蟒关好好打一仗。

  汤修此前在定旭率领下袭城救巨人，像是双方的一次搭手试功，汤人知道了梁人的一些城防情况，梁人知道了汤人的一些进攻办法。

  麻慕凡抢在汤修进攻前，发动了对地堡一击，抓紧用去了城关的一些火油火药石灰库存，用来攻击汤人的地堡，免得这些战略物资留在城内，被汤人和巨人用来攻梁人的地道。

  撤走了百姓和地面人员，安安心心打堡垒和地道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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