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与神
“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除了早晚餐时间基本见不着她人，这样事情根本没法推进啊。”晨光之神阿尔芒坐在椅子里揉着太阳穴。
“大人，这位可是活了两百多年的成熟神只，不是我们那边二十来岁任您采摘的贵族小姐，还请多点耐心。”随行的大主教坐在旁边一边翻书一边说道。
“我可以等，但我们的敌人可不见得会等。”阿尔芒召唤出一团光芒玩弄着。“难道她已经忘了我到底是过来干啥的吗？”
“来和家园之神缔结婚约的，大人。照顾家庭的神自己却迟迟没有成家，所以在正常外交未果后我们提出将您作为婚约的介绍对象，但是家园之神性情古怪，认为见面未尝不可，而婚约则还需要慎重考虑。所以您负责过来和她接触，而同行的在下则负责协助应对敌人可能的进攻。”大主教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这叫反问句，奥克塔夫！反问句懂吗！”阿尔芒手指一抛，把光芒砸到大主教的帽子上。
奥克塔夫大主教伸手扶了扶帽子，面不改色地继续翻着书：“所以您更需要好好表现，取得她的欢心。”
阿尔芒两手一摊：“怎么取得欢心？我看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么英俊帅气的神只，居然就在神庭门口草草迎接我们，礼物收下以后也没个表示，然后就躲在内殿里每天神都见不着，这是在小看我吗！”
大主教抬起眼睛，“莉莲性情孤僻也是出了名的，她在这地方建立领地已经两百年，周围的势力换了一茬又一茬，她却从来没和任何邻居有过任何形式的合作关系，一直闭门独自经营，您是第一个以客人身份进入莉莉娜城的巅峰强者，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友善举动了，现在周围那几个国家怕是急得都炸了窝。”说到这里，大主教神秘一笑，“所以说，您那帅气的脸多少还是起了点作用的，不过您还需要更多耐心。”
“耐心，耐心，也不看看西面给不给我们耐心。红魔和焦痕花蕾已经在半公开的研究黑暗魔法了，两人都是二十来岁就达到巅峰的天纵奇才，我们在这里耗费的每一刻，黑暗都在稳步迈进。莉莲根本不明白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不正是如此，我们才会这么急于让莉莲站到我们这一边吗，哪怕是用上现在这样的方式。话说，你要不要试试樊尚大骑士对付姑娘们的那些招数？”
“樊尚的招数！简直就是下流的代名词！真正的男神应该像我这样用自身光辉的魅力点燃姑娘们内心澎湃的火焰，而不是用那些小聪明的鬼把戏！”
“但是樊尚大骑士以远逊于您的外表，却能赢得和您同样数量的女士的芳心，其中不少都比他更加高贵，我是说曾经。”大主教继续翻看着面前的书籍，“他的那些技巧对于您现在的局面说不定有些用处。”
“不行，用他的招数，我还不如继续耐心等待莉莲睁眼看到我的魅力。那个该死的迟钝女神……”
“我得好好想想应该如何把接触深入下去……”阿尔芒从椅子里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他抬起头来问大主教：“你一直在翻的到底是什么书？”
“光之信仰兴衰史，放行李里带来的。要一起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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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的另一个房间里。
“嘿，莉莲，话说，你到底觉得这家伙怎么样？”
说话的姑娘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中间，光滑的左腿架在沙发靠背上，头歪得快掉下来了，浅绿色的头发垂了一地，还不忘拿着一串葡萄往嘴里送。
“你在说哪个家伙？蒂拉。”
家园之神莉莲依然是一副白裙打扮，放松地坐在椅子里，双手交叠在腿上，两眼低垂，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没有在看什么。
右扉蒂拉，也就是躺在沙发上的姑娘，偏了偏头，倒着的眼睛看向莉莲，说：“就是你邀请来的那家伙啊！”
“我邀请了谁……”
“你又迷糊了，就是那个晨光之神啦！早上还一起吃饭来着！”
“噢！他啊，还蛮帅的。”莉莲心不在焉的答道。
蒂拉眉毛一翘，“然后呢？没啦？”
“然后？……这不还没认识多久，再接触下再说咯。”
“人家都来好几天了我的乖乖！”蒂拉一翻身从沙发上跳起来，“换成河湾那边的姑娘，都已经拖着小子来你的神殿许誓言订终身了！”
莉莲两手握到一处，“何必那么着急……”
“你都单身两百年了宝贝儿，最早将信仰之力奉献给你的那些姑娘，她们孙子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都结婚了，你还单着身！你可是家庭之神啊宝贝儿，自己是个老姑娘却专门给别人解决家庭问题，说不过去的！”
莉莲两只手扭在了一起，“什么老姑娘这么难听……我就是没碰上喜欢的人而已……再说这不是已经邀请了晨光之神殿下嘛……”
“邀请来了几天也没什么进展，就知道吃个饭，吃饭也不专心吃，好歹聊聊天加深了解啊，光是处理祈祷，话也不说几句。”蒂拉痛心疾首地说道，一边摘了个葡萄放拇指上，腾的一下弹给莉莲。莉莲眼睛还是看着虚空，随手去接，谁知差了点分寸，没接到，葡萄打在手臂上。莉莲赶紧手腕一翻，才在葡萄落地前重新接住，然后轻轻递到嘴里。
“你看！又不知道分神到哪儿去了！唉，随时都对信徒们的事儿这么上心，你倒是对自己的神生大事儿也上点心啊。”蒂拉苦口婆心地说。
“没办法啊蒂拉，花鼠街的卡拉又被她老公打了，正在找我哭诉，河畔镇的阿伦喜欢上了邻街的艾玛，正在向我分享他的喜悦和忐忑，新城的弗兰克的女儿叛逆期，又跟他吵架，要我帮他支支招，亚历山大祭司的女儿海伦妮正和马库斯在城外的树林里做‘那种’事儿，海伦妮觉得‘那种’事儿没她想象的那么美好，正在请求我的指点……”
蒂拉一巴掌拍自己脸上：“你怎么还在管‘那种’事儿啊……你自己都没经验的好吗……”
莉莲埋下了脑袋，“但我有两百年听取祈祷的经验啊……再说人家都求到我这儿了，我总得帮帮人家……”
“听取祈祷……你那是听床吧……”忽然蒂拉一个激灵：“等等！马库斯？你刚才说马库斯？”
莉莲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那个游荡骑士马库斯！？和亚历山大祭司的女儿海伦妮！？这丫真是个祸害，瞧我收拾他丫的去！”蒂拉一撸袖子就朝门口冲去。
莉莲刚松了口气，蒂拉又探回来半个身子：“阿尔芒那边，必须、一定、得抓紧！你都听了两百年祈祷了，别让我来教你怎么做！”
莉莲只好点了点头，蒂拉露齿一笑，这才又冲了出去。莉莲回过头，垂下眼睛，渐渐的整个人又开始散发出非人的神之气息。
没过多久，晨光之神出现在门口。
“嗯……咳咳，莉莲殿下，感谢您的邀请，在下正在想何时过来拜会，又怕打搅到您，很高兴您也有同样的想法。”阿尔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热情又不失礼节。
莉莲眼睛仍然注视着空虚，只是偏过头微微一笑：“阿尔芒殿下，请坐。”
阿尔芒在莉莲斜对面的椅子里坐下，看莉莲似乎还在忙神祗的工作，就没有开口打扰。
于是两人就这么干坐着。
干坐着。
干坐着。
两人干坐了半晌，阿尔芒吸了口气，开口道：“莉莲殿下？”
莉莲一愣神：“啊？阿尔芒殿下？非常抱歉，我处理信徒们的祈祷又入了神……”
阿尔芒：“殿下邀请在下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莉莲：“阿尔芒殿下来做客也有几天了，我一心忙着信徒的事，都没有和殿下好好交流，怕冷落了殿下，于是说请殿下过来聊聊天。”
过来了也还是继续冷落嘛，阿尔芒心道。
“哪里谈得上冷落呢，殿下的美貌让等待也能变得甜蜜，即使再等上一年，也无法浇熄在下的热情，对殿下的憧憬，只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愈加热烈。”
自己这口吻，怎么听着这么像大骑士樊尚？阿尔芒恶心地想。
“可是……我并没有您说那么美丽……都没化过妆……”
“殿下的美丽毋庸置疑，您的这份温柔的美，就仿佛世界原初时的光。我是晨光之神，您就是太阳本身。”
莉莲似乎微微皱了皱眉头。“阿尔芒殿下，我真的没有您说的那么美丽……您看到的神躯是神力美化后的结果。”
阿尔芒不由得定睛仔细看了看莉莲的脸。几乎完美的五官，明明两神面对面，却像是蒙了一层薄纱，微微有些看不清，秀丽，恬静，给人一种和睦安详的感觉，似乎她的五官如何并不重要……
阿尔芒定了定神。面容模糊化，意念化，这些都是与神职融合的开端。
对神职的理解已经如此之深，恐怕她继续留在凡世的时间已经不足五十年了，阿尔芒心想。
她似乎不喜欢被称赞容貌？就算有神力美化，也是以她原本的肉体为基础。会有女性不希望被称赞美貌吗？
那就换个角度吧。
“您的美不只来自相貌，您的美来自您的神职，以及您对神职所尽的责任。您的神职是在下见过最美的神职。关爱家庭，守护家园，多么亲切，多么善良！这几天以来，在下看到的不是等待，而是一位勤勉的神祗热切的散播她的希望，经营她的信仰！”
莉莲好像显得有些局促，“……您的用词……似乎不太妥当……我不散播教义，我也不经营信徒，我只是……帮助那些愿意向我寻求帮助的人们……”
“这就是您美丽的源泉。这样的美深深吸引着我。”晨光之神开始稍稍有些不耐烦了。
“谢谢您的好意。”莉莲颔首致谢，“啊，请稍等，又有几个祈祷要处理……”
于是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其实，您没必要每个祈祷都亲自与其交谈，这样您会忙不过来的。”阿尔芒忍不住开口道。
“噢？您有什么办法？……”这个话题似乎让莉莲有些兴趣。
茶几上的盘子里还有几串吃剩的葡萄。这里刚才有其他人在吗？阿尔芒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说：“亲自交谈对信徒是极大的恩宠，但您要知道，你我治下都有数十万信众，每天的祈祷数不胜数，就算有信仰之力帮助我们一心多用，但人力有穷，神力也有穷。一个方法是发展祭司、牧师或者神官——不同的称谓——帮忙分担祈祷的压力，这一点显然每个神只都会去做；我要要向您介绍的主要是另一个方法：对于特定种类的普通祷告，不要做具体回复，只要根据不同的类型，微微回以对应的神力感应即可。”
说着阿尔芒摊开双臂，“您看在下并没有被祈祷拖住，而信众们也同样的敬爱我，甚至更加敬爱我。这样我也有能力去关爱那些更加需要我的人。”比如那些可爱迷人的年轻姑娘们。
阿尔芒略做停顿，然后用一句话作为总结：“神祗需要和信徒们保持恰当的距离。”
莉莲似乎并没有被说服：“我能够理解您的做法……但是……不去回应信徒们对神只的期待……”
“亲爱的莉莲殿下，大部分信徒并不真的明白他们最迫切的需求，这是需要我们神只去为他们去考虑的，神力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最基本的，生命安全与生活安定的保障，人们并不明白我们在背后为他们付出了多少艰辛，抵挡了多少危险。比如，就在我们的西面，就有一个无比强大又无比贪婪的敌人。”
“您是说，艾儿陛下所统帅的虹风王国？”
“是的，那位恶毒地研究黑暗魔法的红魔，必然不愿看到我俩的结合，奥克塔夫大主教阁下与在下同行，也正是为了抵抗她对您领土的侵犯。”
莉莲似乎很不满意阿尔芒在形容两人关系时所用的字眼，不过还是没有特别指出。她回应道：“我对您的邀请自然也会考虑到这样的风险。但艾儿陛下素来善待自己的子民，且与我国素有商贸往来，我衷心希望我们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但如果她要把她的统治还有战争强加给我的信徒，我也不会任由她胡来。”
“我很高兴邀请我前来的是一位如此善良的神只。”阿尔芒顺口赞誉道，没想到我也挺容易上道的嘛。“但不要怕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黑暗魔法的研习者，她一定会来的，我现在就可以协助您开展战争准备。”
莉莲没有答话，似乎又在和信徒联系。过了片刻，她开口了，语气阴沉了许多：“您是对的，殿下，我的祭司收到了虹风王国送来的外交通告。”
“他们怎么说？”
“即刻将光辉神国的来客遣送出境，否则他们将亲自前来送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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