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 章 苏沐同志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第二次远洋，就要开始了。

这一日，青龙城海港，五十五艘海船在鞭炮声响后，同时拉起了风帆，收起了船锚。码头上，除了赶来送行的海员家属，还有那些船东及不少闻讯而来的百姓。此外，苏沐城主也抽空来了。对于市舶司衙门，苏城主如今自然是刮目相看的，依照目前的情势看来，假以时日，市舶司在青龙城的地位及重要性，必将会越来越高，越来越重的。苏沐此前，并没有预料到，这个新设的小小衙门在这短短一年里，竟然就有了这么亮眼的成绩，并且展现了非凡气象，让人对它未来的前景有了更多的期待。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想要申请加入海贸的商家大户颇多。但，市舶司衙门在挑选合作伙伴时，采取了公正，公开，透明的方式，择优录取。这中间，居然找不到任何可以走捷径的地方。后来，一些与城主府能拉得上关系的人家，便开始托请到苏城主这儿了，希望他能出面为他们弄来市舶司的出海凭证。尽管委婉拒绝了一些，但碍于某些人的情面，苏沐还是不得不去市舶司衙门走了一趟。

对于苏沐这个一城之主，周通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听完了苏沐委婉地道出来意后，周通问了下那些人的身份来历，然后便让人去取了些文件过来。周通翻开那些文件看了看，然后便向苏沐详细的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向那些人家发放公凭的原因。他们中有一些是因为他们的船舶太小或太旧，不符合出海要求；有一些倒是有符合出海要求的船舶的，但没有合格的海员；还有一些，则是因为货品质量不过关，报关时不符合规定，甚至有违禁品等等。

苏沐听着周通一桩桩，一件件的把那些人的问题清清楚楚的指出来，不由得大为的惊奇。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最终只能请托到他这里来了。这市舶司的工作做的这么细致和全面，真的是一点漏洞和瑕疵都没有啊。所有的事情皆是有理有据，有记录，让人无从反驳。苏沐接过那些文件看了看，每份文件上面都有好几个工作人员的签名和盖章，可见这些文件的经办人并非只有一个人，而是由好几个人共同确认下来的。事情做到这份儿上，那还真的只能去走后门了，不过，如今看来，这市舶司根本就没有后门嘛！

周通见苏城主看着那些文件，便道：“还请苏大人见谅啊，非是周通不肯给大人这个面子。只是，衙门有衙门的规章制度，而且这些事情都是由各部门的人分别去做检查，评估，协作，最后得出来的评估报告。即便我现在把这些文件给改了，可是在其它的部门里还是有它们的副本的，到时候过不了关的还是会被卡住的。”

“哦。明达的意思，本官明白了。其实，我也就是来帮他们问一问的，既然市舶司有规例可依，那自然是要按规矩办事的，岂可因人而异。这些人啊，不去反思自己的问题，却只想着找关系，走后门，今日若非看到这些文件，我却是不知道原来他们做事情如此马虎的，亏我还上赶着来为他们说项，哼！”

“多谢大人体谅啊！出海远洋毕竟非是儿戏。我们市舶使大人常说：咱们市舶司其实就是为商家服务的。而这服务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安全第一。哪怕让别人觉得，咱们不讲人情，吹毛求疵，也不能够降低要求的，人命关天啊！”

“嗯，敬之所言，发人深省啊。哈哈哈，明达不必为难。这些人不符合出海要求，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取不得公凭，也是活该，怨不得别人。”

“呵呵，其实，这些人他们只要做一些改进，然后重新申请，还是可以取得公凭的。这样吧，我把一些改进的方向，路子写下来给您，让他们回头再试一下。市舶司的大门，是向所有的人打开的，我们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区别对待任何人的，这一点，还要烦请大人代为转告。”

“如此，那就有劳明达了。”

毕竟都是些抹不开面子的人，苏沐也确实需要一些台阶好下去应对他们。如今，虽然市舶司没有卖他面子，但毕竟给了个解决方案，至于他们要不要按这些方案去改进，那就和他无关了。别说我不帮忙，你们自己也要争气点啊，别总是光想着走捷径，跑门路，要是实在没那本事，那就好好在家待着吧！苏沐倒并不觉得此行受挫，反而经此一事，对于市舶司的办事方式，颇为认同，也对其行政管理方面，展现出来的公开，透明，效率等大为欣赏。周通见状，便直接陪同他在衙门里好好的参观考察了一下。这一次的市舶司之行，苏沐充分的领略了他们与众不同的风采和气象。之后，便常常地令城主府的各部门人员轮番过来市舶司衙门参观学习，希望他们能从中汲取一些经验，探索城主府在行政管理中进行改革的可能性。在百姓的眼皮底下，是很难不令他们对于城主府和市舶司衙门去进行类比的。而凡是去过市舶司衙门的，也必然会产生这样的观感：市舶司衙门办事儿，那才叫做专业，城主府嘛……，那个……，呵呵，你懂的。总之，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嘛！

今日，由市舶司领导和组织的第二次远洋航行，又要出发了。苏沐也代表青龙城官方，到此站台，以示支持。市舶使张恪自然是全程陪同的。对于苏沐有意学习市舶司衙门在行政管理方面的经验和理念一事，张恪已经知道了。对此，他的态度自然是全力支持的，对于苏沐敢于打破陈规的魄力也是极为欣赏的。当然，要建立具备科学，效能，规范，可持续性的行政管理体系是需要长期探索的。张恪固然知道后世在这个领域的一些经验，理念，方式方法等，但它是不是能适配这个时代，也还是需要进行实地验证的。跑车再好，要是没有适合的道路，也是跑不起来的。但无论如何，对于城主府有意尝试接轨市舶司衙门的这一套体系，张恪都是乐见的。于是，在船队的整个出发仪式中，两个大佬便独自坐在一旁，热烈的交流起这方面的事情来，直到船队都已经消失在了海面上，都没有察觉。

对于改革城主府的行政管理体系，苏沐是认真的。在此之后，苏沐便在城主府选择了两个部门，效仿市舶司衙门的模式，面向百姓，进行办公。这也是张恪的建议：虽然要改革，但不能全面推倒，毕竟不具备这样做的条件，实力呢也不允许。还是先拿两个部门出来练练手，总结经验，教训后，再慢慢扩大推广为宜。于是，被率先拉出来试点的便是：户司和仓司。分别负责的是户籍管理和赋税征收。

户籍管理，一向是受到重视的，这事儿关系到国家治理及社会稳定。人朝实行的是三年一次的人口普查政策，而今年刚好到了重新登记造册的时候。按规定，相关登记造册工作要在上半年就完成，并整理上报朝堂。苏沐选择拿这个部门来试点，其实还是挺冒险，也挺大胆的。

赋税征收，也与户籍管理有着密切的关系。人朝的税收来源，到目前为止，都是比较单一的，农业税收依旧占着大头。大抵就是依照土地和人丁去向民间收取赋税。依照比重来看，地丁的税收收入占到了人朝总赋税收入的三分之二。这么大的占比，也自然凸显了户司，仓司这两个部门工作的重要性。

张恪见到苏沐一开场，就要拿这两家单位试水，倒还真的有被吓了一跳的：这老苏，还真敢啊！人口登记和赋税征收，可以说是地方官，最重要的本职工作了，这要是出点什么纰漏的话，可是要影响仕途的。张恪不清楚苏沐为什么要这么干，但对此却是心生佩服的。改革，需要稳妥，但真正的改革，是不能怕头破血流的。苏沐的觉悟，令人欣赏，有鉴于此，也让张恪对于帮助苏沐去完成此事，有了更多的动力。得道者多助，同道者那就更要多助了。经此一事，张恪已然将苏沐当成了同道中人，用另一个世界的评判方法，已然可以称呼他为：苏沐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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