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万灵图谱

王霖右手捧书，左手垫在脑后，斜靠在桌上，目光半垂地注视着这本封面上未署名，却被无颜称为《万象煅体回源》的书。

  生灵降临世间，常携尘埃，常陷迷途，常听无声。然而，强者之魂，后天难以撼动其力量之源泉。

  洞察万物以求知，以生命为师，回归本真，实可矣！

  “真是令人费解，大师称此为修炼之道，但我该如何着手呢？三日已过，依旧毫无头绪。”王霖低声自语，心中满是疑惑。

  然而，他脑海忽然掠过无颜传授《万象炼体归元》前的话语：“初涉修道，必先修己身，身体乃万法之根基，世间万界，一切法门皆离不开肉身这个桥梁。故我授予你《万象炼体归元》之法，借天地万物，观察有情无情之生灵，以此提炼本源，强筋壮骨，奠定万法基础！”

  “借天地之物，洞察有情无情？”王霖沉思，目光闪烁，仿佛捕捉到一丝灵感。

  他翻过文字解释，第二页上，动植物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无法想象这包含了何等丰富的信息！光是那些多数未知的事物就足以让他困意袭来。

  首图是一株平凡至极的小草，那种随处可见，却叫不出名字的种类。

  接着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王霖猜测可能是蚜虫，打了个呵欠，他并不清楚它的真名。

  还没来得及细看第三幅图，他隐约记得那是一只华美的蝴蝶。前两幅图像仿佛变成了两个微型旋涡，旋转着融合成一个深邃的洞口，紧接着，王霖感觉一股牵引之力陡然涌现。

  “砰”的一声，王霖额头撞上桌面，就这样趴在桌上沉沉睡去。说是睡，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他倒下时，身体泛起微光，一个虚幻的影子从他体内升起。那本《万象炼体归元》上微小的洞口并非幻象，它像一个真实的黑洞悬在空中。

  随后，虚幻而脆弱的王霖被黑洞吸引，他在混沌中毫无知觉地被拉扯进去。

  王霖消失在黑洞之后，书页上其余的动植物幻化成实体，纷纷朝空中黑洞飞去，或是被黑洞吸引。

  有赤色火鸟，拖曳着炽热的尾羽，振翅直奔黑洞；有山间蒲公英，无数花朵的伞状种子飘向同一目标；有漆黑的水蛇，红眸闪烁，凌空而去；有草原上的狼，山间的虎，河中的犀牛，地下的甲虫……

  刹那间，所有图案跃出纸面，汇聚向王霖灵魂进入的黑洞。

  连整片大地仿佛有了呼吸，缓缓飘向黑洞，星辰巨轮旋转着融入其中，最终，一片星空显现，缩成一点，消失在黑洞之内。

  原本深邃的黑洞此刻光芒四射，犹如调色盘上的颜色交融，未知的景象即将诞生。

  闪烁光辉的并非只有天际的九色漩涡，还有……

  王霖胸口，一道宝蓝的荧光渗出衣料，接着一道光线延伸，与那片失去图纹的纸片相连，纸片转瞬被染成相同的色彩，继而溶解，化为宝蓝的液态。

  这液体在光束牵引下回归王霖体内，与此同时，空中的九色漩涡也缓缓下沉，向他靠近。

  当宝蓝液体接触王霖肌肤，瞬间融入其中，他的身躯在宝蓝光芒的映照下变得透明，五脏六腑和大脑都被这层光晕包围，如同薄纱，却并未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宝蓝液体融入的同时，九色漩涡落于王霖的额心，同样消失不见。但它似乎带着炽热，融入的同时，也在炙烤王霖的额头，留下淡淡的痕迹。待其完全消失后，王霖的眉心显现出一枚七八瓣的银灰色花印，但仅是昙花一现，旋即隐没。

  王霖的意识骤然清醒，眼前的景象已非原来的房间。

  “我在哪里？”他发现自己置身于无垠的虚无之中，周围空荡荡的，无天无地，唯有正前方的高空挂着一幅灰暗的画卷，毫无生气，一片荒芜。

  此时，住在隔壁的无颜却被突如其来的惊醒。

  原本闭目养神的他猛地睁开眼，两道锐利的目光穿透虚空。“是谁？”他忽然察觉不到王霖的气息，仿佛王霖在天地间凭空消失。

  在他看来，除非有人刻意遮蔽了王霖的生命气息，否则他不可能感知不到王霖的存在。

  无颜疾速赶至王霖的住所，推开门，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旋即又迅速关上了门。

  屋里，王霖趴在桌上，全身闪耀着光芒，头颅上九色交织，四肢则被宝蓝的光晕笼罩，只是五脏和丹田的光亮更为深邃。

  在无颜的感知里，屋内空无一人，然而王霖却静静地趴在桌上，胸口轻轻起伏，睡得十分安详。

  “奇怪，小霖为何会呈现这样的状态。”无颜喃喃自语，“在苏家时，见他天赋异禀，能吸引虚无法则之花入体，便带他同行，没想到他并非寻常人。或许他的身世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回到王霖所在的奇异空间，他凝视着眼前的灰色画卷，越看越是熟悉。

  “这不是《万象炼体归源》中的无边画卷吗？为何出现在这里？而且尽管依旧灰暗，却显得生动无比，与书页上的截然不同。”王霖惊讶地说道。

  在无尽的画卷之中，星海漫漫挂于天际，地脉连绵托起千峰万壑。各类植被在各自的领地繁衍生息，有的如巨柱般耸入云端的青苍古树，有的则低伏地面，蔓延出错综复杂的蔓藤杂草。

  生灵们在各自的天地栖息，虚空中的灵兽在星辰之间悠游，炽烈的火鸟围绕炎日翩翩起舞。黑暗的地下河流中，隐匿着玄色巨蟒的踪影，山峦的浓雾深处，隐约可辨幽灵的徘徊。

  在这片整体灰暗的壮丽景象中，王霖注意到一个角落里透出一抹异彩，显得格外生动。

  当王霖聚精会神凝视那片异彩时，一股信息悄然潜入他的意识深处，"万灵图"三个大字深深烙印在他心灵的深处。

  "原来这灰蒙蒙的世界被称为‘万灵图’，不知有何深意？"王霖疑惑地自语。

  王霖的房间里，无颜目蕴深思，凝视着王霖。“小霖体内那些环绕关节脏器的蓝色光晕似乎是一种防御机制，能在危险时刻保全他的生命，但为何不显现于体表，反而藏匿于体内？”

  尽管王霖的身体散发出各种光芒，清澈如水晶，但光芒逐渐减弱，渐渐归于宁静。

  无颜再次确认门窗紧闭后，搬来一张凳子，安静地坐在门前，闭目轻启唇瓣，低声诵读佛经。

  他在为王霖护法，防止任何不必要的干扰。随着他的佛音回荡，王霖伏在桌上的脸庞显得更为安详。

  在王霖身处的虚无空间中，当他专注于那灰色画卷中唯一闪烁的亮点时，他的灵体仿佛被那色彩牵引，缓缓飘向那里。

  接近那抹彩色时，王霖看清那是一株翠绿的小草，草上栖息着一只淡绿的小虫。小草和小虫的绿色之上，泛着斑斓的光晕。

  王霖的灵体逐渐靠近草与虫，然后无声无息地交融在一起，而王霖对此浑然不觉。

  在王霖的意识深处，他仿佛重演了那次吸取无颜教法后所做梦境的情景。他又变回了一株小草，孤独地生长在路旁，无人关注，也无人欣赏。

  从萌芽到茂盛，尽管周围环绕着许多同类，却从未有过交流，也不懂得交流。它对自己的模样一无所知，对周围的环境也漠不关心。

  作为路边的平凡小草，它没有意识，不会思考，也不会学习。它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存在与否……

  需要时，它汲取土壤的水分与养分，吸收阳光的温暖，呼吸空气中的芬芳。

  风起时随风摇曳，风止时静立不动。

  广阔的叶片能感知空气中的风向与压力，于是调整身姿，轻盈地起舞，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它平凡而又自然，仿佛融入了宇宙的韵律。

  然而，它并未意识到这一切，它只是一株小草，默默无闻的小草。没有意识，也不懂思考，只是在迷蒙中摇摆不定。

  直至有一日，一只微不足道的昆虫悄然降落在他的躯体，以他为食，他却浑然不觉痛苦，没有哀愁。仿佛这是命中注定，无法逃避的命运。

  王霖的意识逐渐复苏，他觉得自己仿佛化身为一棵草，而那汲取草汁的微小昆虫，似乎也是他自身的延伸。

  时光荏苒，灰暗的虚空画卷上的斑斓色彩挣脱束缚，于虚空中重塑为王霖的灵体。

  王霖的灵体轻轻摇头，心中疑惑：“真是怪异，刚才我似乎成了那株草和那只昆虫。”

  当他再次凝视那片虚空的灰烬画卷，曾经带有色彩的边缘现出了一个小孔，正好对应着先前色彩所在之处。

  “那些颜色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我刚才融入了它们，经历了它们的生命，然后就消失了？但为何其他部分仍存留？又是何种条件让这些原本静寂无色的存在变得多彩？”这一切对王霖来说太过突兀，也太过离奇。

  他如何能置身于这个奇异的空间？《万象煅体回源》中的万物图景为何聚合为一幅画卷，如同一个世界般悬浮在他面前的虚无中？他还能够回去吗？

  王霖心中满是忧虑，关于色彩消失的谜团，他已无暇深究。

  “怎么办呢？难道我回不去了吗？”忧虑的情绪在王霖心中愈发强烈。

  “不可以！我还有那么多梦想未曾实现，那么多思绪未及整理，我的人生……不，甚至半生都还未走完，我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在四周的虚无中焦急地搜寻，无法游动，也无法跳跃，只能站在原地，无助地看着。抬头望去，唯有虚空图录映入眼帘，再无他物可寻。

  王霖心急如焚，若是灵体也能出汗，恐怕早已湿透脚下。然而，他尚未意识到，此刻的他仅是一缕灵魄，无实体存在。

  现实中的王霖呼吸急促，伏在桌上的身体微微颤抖，宛如溺水者在做最后的挣扎。

  诵经声戛然而止，无颜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

  此刻，王霖身上不再闪烁光芒，额头上也不见任何印记。

  望着并未清醒却在奋力挣扎的王霖，无颜皱起了眉头，接着，他低沉地吟诵起《佛说安神经》，每一个梵文字符从他口中飞出，弥漫在整个房间。其中一部分接触到王霖，融入他的身躯，其余则在空气中漂浮。

  挣扎中的王霖逐渐平息，呼吸变得平稳，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

  无名空间中的王霖正苦思如何脱困，忽然，虚空中浮现出一个梵文字符，“是大师！”王霖欣喜地低语。

  随后，他的心境逐渐平静，双腿盘坐，内心空空如也。

  不久，虚空中模糊的王霖化作点点光雨消逝。最终，他彻底消失，只留下那幅生动的灰色画卷，边缘缺失了一角。

  在真实的房间内，王霖的右手微妙地动了一下，接着，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猛然睁开双眼，贪婪地吸入每一口空气。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小屋，满目金黄的万字符犹如神圣的符文，熠熠生辉。

  “怎么回事？！！”王霖惊恐地喊出声，旋即转过头，只见无颜正坐在门口，口中念诵着神秘的经文。

  “大师！您在！”王霖惊喜地叫唤，因为在那个奇异的空间里，他深感如果没有无颜的帮助，他可能无法脱身。回想起那个没有时间、方向感的古老世界，他仍然心有余悸。

  听见王霖的叫声，无颜停下经文的诵读，睁开眼睛，金色的符文瞬间消逝。

  “小霖，刚才发生了什么？你的灵魂似乎进入了未知的维度，我无法感知到你。”无颜略带担忧地问。

  “大师，我刚才进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前方一幅灰色的画面，就是您给我的《万象煅体回源》上描绘的所有景象都在其中。”王霖急忙解释。

  “哦，那可能是你的精神海洋，但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应该能进入的……”无颜露出一丝困惑，紧接着震惊地说：“你刚才说什么，《万象煅体回源》中的万象图案变成了精神海洋中的一幅灰色画面？！”

  “那本《万象煅体回源》呢？”无颜再次惊讶地脱口而出。

  “在这儿，您看……”王霖伸出手，从桌上拿起《万象煅体回源》……仅剩的封面……

  王霖呆立原地，说不出话来。原本薄薄的书，至少还有四五页，现在只剩下封面，悬挂在王霖的手上，书内的纸张和内容仿佛蒸发了一般。

  “呃……大师，我能说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吗？”王霖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

  王霖不清楚那些万象图的去向，无颜会不知道吗？显然，某种奇妙的机遇使《万象煅体回源》直接进入了王霖的精神世界。

  无颜看着王霖一脸无辜，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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