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劫雷
非明子脸色骤变,见了鬼似的看向藤球:“不是吧……”
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破境界?!
开玩笑的吧,人明明都快死透了!
“喀拉——!”
一声炸响,天地通明,一道劫雷直直劈在藤球上。
藤蔓瞬间被电光点燃,当场燃起冲天的火柱。
非明子后退两步。他的面孔被火光照亮,眸光亮得出奇,神色隐隐露出几分癫狂。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忽然笑起来。
不会有错的。
尽管微弱,但他的确感受到了陈泫的气息。
以陈泫的修为,想让别人察觉不到自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能泄露出这种程度的气息,对陈泫那小鬼而言,已经算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威慑了。
——他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就为了一个入魔的弟子?
还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哈……”非明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你们这对师徒,还真是让人开始期待了。”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地残藉。
陈泫确认非明子离开后,才收起自己释放出的一丝气息。
“走。”
他低敛眉眼,转头对柳思远道。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劫雷劈下,天地俱颤,宛若上苍震怒。
柳思远应了一声,下意识抬步跟上,却还是不忍心似的回头看了一眼。
但刚一回头,他就愣住了。
只见金色劫雷落下的同时,另一道白色闪电从云层中斜向劈下。
两道电光空中相撞,一片白光过后,是刺耳的雷鸣。那阵仗,仿佛要将天都撕开一道口子。
柳思远怔怔看着眼前的场景,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背对着他的陈泫。
察觉到他的视线,陈泫淡淡回望一眼,并未说什么。
劫雷劈了整整九道,那白色闪电也拦截了足足九次。
直至最后一道雷劫过后,乌云逐渐消散,极北之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穿透云层的缝隙,将冰冷的光线倾洒向人间。
一片焦黑废墟中,猛地探出一条布满焦痕与黑色残渣的手臂。
接着,一道身影从墟土中蹒跚爬出。乍一眼,仿佛是从地狱烈火中逃回的焦尸。
烧焦的衣物已经很难起到蔽体的作用,迟重林近乎赤裸的站在废墟之间,眼神带着平静的疯狂。
少年略显单薄的躯体下,蛮横的魔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经脉撕裂又转眼愈合。
他身形一晃,跪倒在地,低头呕出一大滩黑血,面色灰白如土。
这是迟重林以吞噬自身寿元为代价,在最后时刻,为自己博来的一线生机。
吐出这一滩血后,他仿佛被掏空了身体内的所有力气,最终撑不住意识,软倒在地。
仅仅不到半刻,看似平静的极北之地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一场波及小半个魔界的鏖战后,凭空出世的、年仅十九的化魔期魔修!
多么可怕的几个字!
非明子藏匿在阴影中,盯着不远处昏迷的迟重林,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倒是他看错人了。最开始明明是想将这小鬼吞了当养料,不料反却成了对方的磨刀石。
想起对方打架的架势,简直是一朵疯起来不要命的食人花。
非明子眯眼哼笑两声。
不过,就算是再凶的食人花,只要养花人用心栽培,假以时日,定然也会乖乖任凭差遣。
他有的是耐心。
大都仙盟,偏殿。
白谪侧坐在榻上,垂眸听完陈泫的汇报。
“……封印破损,前魔尊下落不明?”她捻着手指,重复道。
陈泫低头站在一侧:“是。”
“嗯,此事我会留意。”白谪语气淡淡,“还有别的事吗。”
“回首席,没有。”陈泫道。
“没有……”白谪低声轻笑,纤长的睫毛上下动了动,“既然小泫说没有,那便没有吧。极北之地此行辛苦,回去好好休息。仙盟大会召开在即,事关重大,你也该好好准备。”
陈泫装作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颔首告退。还不等他转身,却听白谪又冷不丁问:“小泫,上次与思远相处如何?”
“……”陈泫动作停住,抬眸看向白谪的脸。
后者微笑着看向他,眼神是一贯的宽仁温柔,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但陈泫太了解白谪的秉性了,若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能称她的心意,指不定日后会找多大的麻烦。
片刻后,他开口淡声道:“我不擅与人交际。”
没有正面回答白谪的问题,反而就轻避重,将对这个答案的解读转到后者自己身上。
白谪的目光在陈泫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展颜一笑,显然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这才摆手放他离开。
陈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偏殿。
推门出去时,恰好碰上了抱琴而来的柳思远。
后者一身素白长衫,衬得眉目温润端正。他停步朝陈泫微笑示意,神态却没在极北之地时鲜活,像被蒙上一层纱的人偶。
两人自从极北之地回来后就再没了交集,像从未认识过一样。
或许这就是五阴炽盛的真正效果,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制作成无知无觉的傀儡,没有自己的感情和意识,任由施术者驱使。
如此恶行,与修真界所痛恨的魔道究竟有何区别。
陈泫沉默地侧目看柳思远踏入殿门,随后才迈步离开。
转身的瞬间,他漆黑的双瞳透出一丝寒光。
是啊。
这次的仙盟大会,他也的确应该好好准备……
之后的数月,都是死水一般的平静。
身为三年一度的盛会,整个修真界都在积极筹备本次仙盟大会的召开。
尤其是本次大会的选址地晋阳,当地分盟和各个宗门都视其为头等大事,自公布之日起,就格外主动的将大小事宜揽至门下,生怕漏掉这次在仙盟表现的机会。
修真界难得一派平静祥和。
但,这种平静就像是海啸来临前幽黑沉寂的海面,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是暗藏多年的惊涛骇浪。
身为护法,陈泫当然得陪同首席一齐前往晋阳。
启程的前一晚,夜朗星疏,霁月如练。
陈泫一个人坐在院中,桌旁摆了一杯酒。
他安静地凝视着夜空,像只是在放空。冰冷的月华倾洒在身上,为他渡上一层清冷的白色光晕。
官淮死后,陈泫其实很少祭拜他。
像是一种对自己的惩罚,或者说,他认为现在的自己不配出现在官淮墓前。
年少时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所谓的梦想和愿景,如今想起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遍体伤痕。
片刻后,陈泫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液缓缓倾洒在地。
酒香弥漫,地面润湿成一片深色。
他盯着那片深色,眼神也如同那亘古不变的月光一般,空茫又苍凉。
……这杯酒,又该敬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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