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刺杀
八月初二。
乌唳躺在洛桑的屋顶数星星，突然听到鸣笛一声哨响，坐了起来。
那是为无面者特制的法器，只有他能听到，于是循着声音到前院去，看花淼和几个人神神秘秘地冲他招手。
“乌唳，来。”花淼眼睛亮亮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一会儿从东角门出，悄悄地，去冀县码头。姜大哥的人在那儿等你。”
乌唳想了想冀县在哪儿，才问：“去干嘛？”
花淼说：“这两天有人要在码头捣乱。你夜视力好，隐蔽性高，帮他们把捣乱的揪出来，但是别闹大了。总之听姜大哥吩咐。”
乌唳回望洛桑那边，“我能离开？大都护这几天常驻黑腔呢。”
花淼笑道：“放心吧，有我们呢。”
乌唳点点头，依言装备，从东角门走了，转眼穿过街巷，化为一缕黑风。
路上他开动脑筋，想这冀县码头给北域运输物资粮草，白皓修主持抗患，给皖南诸城都下了补给的指标，包括浏城和焦裕。所以白天翁要负责的不止是运输，还得清点、追责。要是哪个地方指标没完成的，白皓修可以找他。
——所以对码头出手的人没准是不想交粮食？
乌唳自我肯定地点了下头，倒是不急躁了。隐匿灵压，飞一会儿走一会儿，天亮前抵达目的地。
姜小雨的人果然在那儿。然后乌唳把他的推测一说，姜小雨又是欣慰，又是好笑，然后故作高深地说：“看似和粮草有关系，其实没有。”
乌唳问：“什么意思？”
姜小雨说：“是白天翁父子自查融蛊解药泄露的事，中了焦裕的圈套，跟他们纠缠不清的。高飞歌现在抓他儿子白折玉当人质，叫白天翁监守自盗，炸了码头。”
乌唳向后一仰，“好坏哦。”
姜小雨笑了，强调说：“对啊，就是他们坏，白天翁还勉勉强强吧。所以现在呢，嫣将军带着人去焦裕救他儿子，给他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等白天翁一招供，我们立刻把焦裕控制住。”
乌唳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
这时，封慎行就在他们旁边蹲着。
而封谨言留在雪连城，密切关注周记铁匠铺。
白皓修人在虚圈，等他们的消息。
他到底是不放心，如果真的常驻黑腔，那就彻底失联了。他的这个“任务”还是专门申请过、报备过的：根据涅狄提供的情报去深入研究一下琅琊矩阵，看能不能定位血池空间，时长两天。不过白皓修算着时间自己跑到虚圈来了，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
“那他们今晚动手吗？”乌唳问。
姜小雨说：“要么今晚，要么明晚。咱们守在这里就是。”
乌唳点点头，安心入定。
冀县码头很平静，天朗气清，就是暗海的风有点腥味儿。乌唳随姜小雨等晃了一天，熟悉环境之后第二次迎来夜色。而周记的瞬天部消息灵通，打听到乌唳被调走了，白府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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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的卧房点了安神香，睡得正沉。
花淼接到封谨言的信号，赶紧来到洛桑卧房的外间守着，再把附近的守卫都调过来。
唐祖义在值班室收拾东西，一护院突然悄没声地从窗外蹿进来，说：“老大，发现刺客。”
她站起来就说：“你去。”
那护卫又蹿出去了。
唐祖义心想今晚要干一票大的，精神抖擞，披挂上阵。感知者的灵络和各地机关都被激活了，先把刺客标记起来。几拨护院内外扫荡，不值夜的下人们睡的地方也都要搜，让侍卫守住。
安三郎和柳薰儿正在小厨房偷饼子吃，突闻外边传来喧哗声，融入刀剑打斗声，吓得不敢动。然后一个要钻柴堆，一个要藏水缸，反方向拉了个趔趄，更是狼狈。
“有，有有……”安三郎满头大汗地说：“有刺客？”
柳薰儿比他冷静，拉着他钻到柴堆后面：“别怕，躲一会儿就过去了，反正刺客不可能是冲咱们来。”
安三郎说：“就是……哎呀不对！夫人岂不危险了？”
柳薰儿说：“那唐大妈里三重外三重的布置，把府上弄得跟军营一样，不就是为了夫人？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先把自己小命顾好。”
安三郎浑不自在，便不说话了。
……
六个刺客的灵压被感知者捕捉到。
唐祖义低喝一声：“行动。”
高手出击，由武术搏斗升级为灵力之争。刺客看似是以洛桑为目标而移动的，但其实进来一趟是踩点！然后唐祖义刻意把他们往这边驱赶，叫栾洇赖不掉。
不多时，洛桑的前院有四个刺客被围住了，后院还有两个要浑水摸鱼，但花淼也不是吃素的，早有准备。一时间白府“热闹”了起来，火风和灵压乱炸，瓦片飞溅，噼里啪啦的声音早把洛桑吵醒了。
“夫人？”花淼在门口喊。
洛桑披上外袍，也不出去，“出什么事了？”
花淼道：“有几个刺客，但别担心，咱们控制得住。”
洛桑一手摸着肚子，声音很淡定，“我很好，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花淼应道：“是。”
这时在唐祖义的扫荡下，原本分散的刺客们孤注一掷，只能往洛桑这边冲。
唐祖义很紧张，但不害怕，白皓修在虚圈等着呢，真有什么直接叫他就完了。而且想当年，凤朝楼的府上就出过这种事。在老将军衰弱的当口，唐祖义凭着密不透风的指挥调度挡住了杀手们的冲击，并且还曾亲手挡下递到凤朝楼脖子跟前的刀，记忆中的自己悍勇无比！
唐祖义杀入前院，喝令守卫结阵，己方二十七人和瞬天部九个刺客展开搏杀。花淼则进屋去了，退到洛桑身边，要亲眼看着她才放心。
吵闹声以这个时候为最，轰声大到几乎要直接惊动巡防营。不过整个白府的人都不见慌乱，唐祖义更是相信自己训练的人，现在只要洛桑那屋子没破，她就不用出手干预。
花园旁边的树梢上还蹲着一个没参战的感知者，名叫傅一鸣，全神贯注地打开灵络，凝神细查，发现有一道飘忽不定的灵压出现在唐祖义身后。
“后面！”他立刻示警。
唐祖义回头，耀眼的电光闪过，刺啦一声锐响，雷系的灵压如饿虎扑食，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杀了过来。
“锵”得一声，唐祖义反手隔开刀刃，就地一滚拉开距离，看到一道人影掀开了助他隐匿行踪的黑色斗篷。这时一击不中，斗篷一裹又要消失！
傅一鸣飞快地打出追踪印记，唐祖义同时直扑过去，一刀劈中对方负在身后的剑鞘，荡开小型冲击波，融入风系鬼道，撕碎了那碍事的斗篷！
刺客现出原形，拔剑相斗。唐祖义跟他缠住了，不过包围已经成型，这九名刺客之间不能相互照应，人数劣势之下，被逐个击破是迟早的事。
傅一鸣还蹲在树上，再找漏网之鱼，从空气里迸射的灵子流中发现了，一个真正算得上无声无息的高手。
此人所修的，是能在移动时完全消除灵压的鬼影行。多半他也纠结了一下，这会儿该优先解决傅一鸣，解救几个同伴，还是直奔洛桑？
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傅一鸣用远程灵犀咒给花淼示警。
花淼把洛桑挡在身后，缓缓拔刀。外面的傅一鸣同时移动，冲了过来。而魂师对恶意天生敏感，洛桑不用他们说，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看不见”的刺客已经钻进卧房了！像壁虎一样倒贴在天花板上，头朝下，转向侧边的墙。然后他身上挂着的毒囊开始喷气，无色无味无声，他想等毒气再浓一些，充满这个卧房再动手。
洛桑缩在袖子里的手结了个印——
圣光！
“？”刺客只见眼前白光炫目，仓促躲闪。他的身影被圣光暴露出来，照出个轮廓分明的扑杀之态！
花淼拔刀就砍。
毒气被圣咒中和了一点，洛桑运起飞廉脚冲出房间，不跟他们斗。门外的守卫立马一窝蜂地冲进去。
不过鬼影行不愧是民间最灵动的身法，只与花淼斗了三招，使的全是移花接木的手法，把花淼的力道拉偏，自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游鱼，破窗而出。
但傅一鸣一直监控着他呢，刚好就在窗外！飞起一掌正中他前胸。
砰！
刺客被打翻在地，陷入重围。唐祖义彻底掌控了局面，连杀五人！
屋子里，花淼等护卫还是把洛桑密不透风地围着。她有些焦急地说：“留个活口待审。”
花淼说：“是，唐大人知道。”
不过可惜，这批瞬天部都是死士，自杀的速度非常快。他们的行动路径通过身上的法器传递到某张特制的搜神图上了，同时还能反应他们的灵压状态，标记那些路过的机关！
这时离白府一条街，两道黑影蹲在角楼上，一人眯着眼睛捏决，把这些信息全部刻录在卷轴上，掉头就跑。
而更角落的阴影里，封谨言盯着他们离开，用地狱蝶给白皓修同步消息，然后追着这两人回到了周记，只见他们一把火烧了这铁匠铺跑路！
虚圈中，白皓修手提霜星刀，立在冰天雪地里，权衡着。
他其实很想自己回去把那两个尾巴解决了，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所整改的调查局。
……
封谨言和调查局督军赵伦同时接到信号，两相配合，出动刑军围堵周记剩下的瞬天部杀手。
夜空下，白府的震动逐渐唤醒皎义阁、巡防营、调查局……紧接着是整个雪连和皖州，都在睡梦里睁开了眼睛。
周记铁匠铺被一片熊熊大火吞噬。封谨言觉得有点奇怪，这一晚上死了十九个瞬天部！可能跑了三个，只抓到一个活口！
——怎么都死得那么干脆呢？
——可能是栾洇的毒太可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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