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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重查


“我一向敬重您,您却知法犯法,栽赃陷害,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您如此行事,可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可对得起刑部尚书这个官衔?可对得起敬重您、景仰您、视您为恩师的学生和其他刑部同僚?”崔啸霆厉声问道。

  屏风后款款走来一个女子,朗声道:“够了!崔大人,您错了,这一切都是我这个不孝女设的局,和我爹无关!”

  那女子二十来岁,有着成熟妇人的风韵,明眸皓齿,姣美清丽,正是昔日的京城第一美人儿曾绾。

  “不止曾姑娘你一个吧,曾管家也有份。”崔啸霆道。

  不等曾绾开口,曾管家就抢着说:“崔大人说得不错,不关老爷和姑娘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发现了春杏楼的怜月是东琉探子,是我用了李代桃僵的法子将小姐救出来。”

  “是我斩杀了怜月并破坏了她的尸体以使其看不出本来面目,也是我买通小厮阿刚将姑娘的书信和迷药放进姓丁的床榻下陷害他,您要抓就抓我吧,我决不反抗。”

  “我不是来抓人的,只是来探望老师的。既然此事已了,子安就告辞了。”崔啸霆说完,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曾大人上折请辞,并恳请圣上允曾绾与丁庐和离,帝准。

  五日后,曾国寿卖了宅子,带着女儿和三个老仆一个丫鬟回到冀州老家,长居于上善县。

  后来,柳妙璎听宋瑄说,袁家一直未娶亲的五公子袁思贤去冀州上善县当了一个七品的小县丞,娶曾家姑娘曾绾为妻,二人生儿育女,日子过得美满幸福,也算是给了那个骇人的案子一个美好的结局。

  只是,这种美好是属于还活着的曾绾和与她有情的袁思贤的。对于惨死的东琉女子芳子,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凄凉。

  襄阳伯被旻德帝寻了个“治家不严”之类的理由削了爵位,成为普通的大户。丁家也没有出什么人才,因此很快退出了权贵圈子。

  柳妙璎最近很忙,由于清风书局答应收她的话本稿子,她每晚都要写话本写到深夜。白日里,她除了练功夫、练字、研究毒物以外,还要陪卫昕怡逛各种铺子,她正准备嫁妆呢。

  到了八月,立了秋,炎夏的气息总算淡了。卫昕怡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她隔三差五邀柳妙璎一起出游,说是等她出嫁了,就没那么容易出门游玩了,趁着现在还自由,得可劲儿玩。

  中秋节那日,宋瑄进宫赴宴,柳妙璎则和柯瑶一起亲自动手做月饼。于妈妈是苏州人氏,柳妙璎二人跟她学做苏月。做好之后,柳妙璎十分得意,秦王府上下人人有份,都得了一块她做的酥皮莲蓉馅的月饼。

  八月下旬,紧邻京城西北的燕州上向刑部上报了一起连环杀人案,疑犯是燕州大户沈家豪的次子沈仲平,已定了死罪。

  但凡涉死罪的案子都须上报刑部复核,宋瑄看到案卷后决定重查此案。往返燕州只需半日,因此宋瑄答应柳妙璎,带她一起赴燕州探查。

  京城原先也隶属于燕州,建国定都后,京城才独立出来,因此燕州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商贸发达,豪商云集,连环杀人案的疑犯就出自燕州首富沈家。

  沈仲平有个少有人知的癖好:在美人儿身体上作画。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既爱收集美人,又爱收集名画,更爱将名画临摹在美人儿的玉体上。

  燕州城被沈仲平祸害的良家女子不计其数,只不过沈家有钱,拿银子摆平了许多事儿。

  案件的受害者都是妙龄女子,且死时浑身赤裸,身体上被画上了图案。

  原本燕州府的知府庞德仁没当回事儿,谁知最后一起案件的受害者竟是庞德仁的小女儿庞淑。庞德仁既悲又怒,命手下的人全力追查凶手,很快就查到沈仲平头上。

  府衙的官差在沈仲平的房间里发现了五个肚兜,经查,五个肚兜分别属于五个死者,沈仲平因此被定为第一嫌疑人抓捕。

  对于此案,宋瑄有一个疑问:沈仲平是如何杀人的?这一点卷宗里没有。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沈仲平压根没有认罪,完全是被屈打成招的。

  一桩连环杀人案,连凶手是如何杀人的都不弄清楚就给疑犯定了罪,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马车上,柳妙璎拿卷宗粗略翻了翻,也认为这个案子多半有内情未查出来。

  沈家是燕州首屈一指的巨富之家,燕州最繁华的观前街上超过一半的店铺都是沈家的产业,而且水运也被沈家把控着。

  那位沈二公子沈仲平,燕州百姓也无人不知。他除了花心一些,其实并没做过什么坏事儿,且他的画技超群,至少在燕州无人能及。这样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公子,没事儿杀人干嘛?

  抵达燕州后,宋瑄一行住进了口碑最好的客栈——吉祥街上的永福客栈。永福客栈的掌柜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此客栈不像其他客栈那样将客房分为天字、地字号等几个等级的房间,而是给每间客房都起了个雅致的名儿。

  例如,“苍耳居”、“桃夭阁”、“甘棠轩”、“淇奥斋”等,用的都是《诗经》各篇之名,既应景儿又好听,还充满了诗情画意。

  客栈呈“凹”字形,正中是一个精巧的园子,园子四周是客房。无论哪间房,推开窗都可看到园中错落有致的美景,让人不得不感慨设计者心思之巧妙。

  宋瑄和柳妙璎分别住二楼靠东的甘棠轩、桃夭阁,随行的侍卫听雷、听海住甘棠轩旁边的凯风居。略作休整后,一行人便去吉祥街上的望月楼品尝燕州特色美食。第二日用过早膳之后,宋瑄一行往燕州府衙去。

  这个案子是由燕州知府庞德仁审理的,卷宗也是他上报的。

  一大早,宋瑄就派听雷在燕州城内打听了一番,得知这庞德仁庞知府并不得人心。有百姓告诉听雷,庞德仁断案根本不看证据,全看银子给得够不够。

  提供消息的那人就在庞德仁那里吃过大亏,他是原告,结果他告的那恶人因家里给庞德仁送了银子,被判了无罪,他则因诬陷他人而蹲了三个月大牢。

  庞德仁是个四十多岁方脸大肚的中年男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了缝。他点头哈腰地将宋瑄一行迎进府衙。

  堂堂秦王驾到,又是来查案的,庞德仁自然要趁机好生巴结奉承一番。听说他们住在客栈,庞德仁连忙盛情邀请他们入住他的府邸,被宋瑄以“不便叨扰”一口回绝。

  “王爷,下官知道您是为了沈仲平的案子而来。若是别的案子,下官还可能断错,但此案与小女有关,下官是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抓的人,那沈仲平也画了押,不可能有问题。”庞德仁信誓旦旦道。

  “尸体如何处理了?”宋瑄问。

  “案子结了之后,就让受害人家属领回去了。”庞德仁道。

  “验尸格目可有保存好?”

  “保存好了,王爷若要看,下官立马让人给您拿来。”庞德仁道。

  “嗯,还有与此案相关的所有物证、笔录等都拿来吧,验尸的仵作、抓人的捕快衙役也都叫过来。”宋瑄吩咐道。

  物证是从沈仲平房间里搜出来的五个肚兜,以及沈仲平以往的画作,画作是用来和死者身上的画进行对比的。

  据验尸格目记载,五名死者的年纪在十五至十八岁,脖颈上有明显的勒痕,五人都是被勒死的。五名死者从锁骨至小腹都被画了图画,身上无其他外伤。

  验尸格目写得很简单,说明仵作验尸验得非常马虎,连死者是否受到侵犯、是否曾怀孕生子都未写清楚,看得柳妙璎皱起了眉头。

  宋瑄扫了一眼验尸格目,对柳妙璎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验尸的仵作是一个瘦高的四十岁男子,名叫何青。柳妙璎一见他,便直接问道:“王先生,请问您这验尸格目上为何没写清那五名女子死前是否遭受过侵犯、是否曾怀孕产子等情况?”

  王青见柳妙璎着男装,又对验尸格目格外在意,轻蔑说道:“这位小哥想必也是一位仵作吧?你不知道给女子验尸要有起码的尊重吗?既然是凶杀案,验明死因即可,其他的有何必要验?”

  “找出杀死她们的真凶,才是对她们的尊重。查验其死前是否遭受过侵犯,是为判断沈仲平的嫌疑大小。”

  “沈二公子在美人身上作画的癖好如今人尽皆知,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从来只在属于他的女人身上作画。在下恰好知道这一点。”当然,这消息是听海打听到的。

  “至于弄清她们是否曾怀孕产子,也是同样的目的,因为沈二公子从来不碰怀过孕的女子。这些都没有弄清,王先生也好意思站在这儿言之凿凿?在下都替您臊得慌。”柳妙璎朗声道。

  “王青,你是怎么办差事的!还不快跪下给王爷和这位小公子请罪!”庞德仁斥道。

  王青变脸变得极快,方才的倨傲消失得无影无踪,立即跪下道:“王爷,小公子,小的有罪。”

  宋瑄懒得理会他,任由他跪着,柳妙璎就更不会搭理他了。王青见宋瑄没叫他起来,只好一直跪在地上。

  庞德仁瞪了王青一眼,对宋瑄道:“王爷,即便何青验尸有些疏漏,也不影响给沈仲平定罪吧?”

  “庞大人刚刚没听柳公子说么,那些疏漏就是会影响对凶手的判定。若她们死时都是处子,或者有人不是处子而是怀过身孕,那么沈仲平的嫌疑就很小,反之他的嫌疑则很大。”宋瑄道。

  “这……就算沈仲平一般只在属于他的女子身上作画,那也有可能他出于其他原因杀了她们然后在她们身上作画啊。”庞德仁道。

  “庞大人,您想想,若沈仲平是凶手,他杀那些女子是为了泄愤或其他原因,那他杀死她们就好了,为何多此一举在她们身上作画?这不是明显向世人表示凶手就是他么?他会这么傻?”宋瑄道。

  庞德仁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王爷,那该怎么办?”

  “将此案当成新案子,重新查探。”宋瑄道。

  重新探查,就意味着要将先前此案的所有程序都再走一遍。勘察现场,验尸,询问相关人员,搜集证据……一样都不能少。

  第一步,勘察现场。受害人有五个,案发现场也有五处,每一处都要查。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能查到的东西可能很少,但仍要查。

  第一处案发现场是绸缎商人严家。严宅位于通达街达乐巷里,严家还没走出失去爱女的阴影,门口的白幡和白灯笼都还没撤。

  听说京城来了人,严大富和和严夫人方氏忙迎了出来。

  宋瑄说明来意,严大富疑惑问道:“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

  “沈仲平有可能不是真凶。”宋瑄道。

  案发现场是严家小姐严蕊的闺房,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几人仔细查了三遍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发现尸体的是严蕊的弟弟严茴。严茴九岁,有些淘气,那日一大早,他想吓唬姐姐,就在严蕊房门口怪叫,叫了许久也没见里头有动静。

  严茴有些疑惑,便推门进入房间,发现他姐姐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身体上还被画上了一幅踏春图。他掉头就跑,将此事告诉了父母,严大富有和方氏连忙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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