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往事
当时与北胡军交战的正是贺明易。
他将北胡军引至这荒谷，想以地形之利困住北胡骑兵，最后一网打尽。
但眼见计划快要成功，他心里却犹疑起来。
因为他发现北胡军退得太快，退得太顺利，甚至有的骑兵退的时候都按照队形而走，一点都不像溃军的姿态。
但他心中这番怀疑却被底下人看作畏葸不前，不敢乘胜追击，比如说三皇子。
作为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骄子，三皇子向来自视甚高，如今一朝屈居人下，还是个犹豫不决的懦夫，他心里自然不服。
于是他便公然无视贺明易的军令，带着几百人乘胜而追。
见三皇子擅自行动，贺明易虽怒其违抗军令，但也只能率兵去追三皇子的队伍。
却不想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一场引君入瓮。
贺明易一出荒谷，便遭受北胡军的袭击，他们人多势众，粗略估计足有万人以上，而贺明易这边只带了五千人。
五千对一万，对方足足多了一倍的兵力，且个个兵强马壮，显然是北胡精兵倾巢而出，就为将他们这五千人狠狠绞杀殆尽。
此时贺明易知自己中了计，但他却毫无办法，眼下彼方大军正盘结府城之下，准备奋力攻城。
他这边的任务就是拖住驻扎府城北侧的五千北胡骑兵，让他们不能去援助府城中的北胡军。
本想利用荒谷困住骑兵，然后一网打尽，但未想到北胡那边竟来了个将计就计。
这一场战争很惨烈，惨烈得那天的天都变得血红血红......
贺明易带的五千精兵大部分皆殒命于此，包括贺明易本人，只小部分人逃了出来。
这小部分人中就包括三皇子和贺明易帐下的一名叫李毅的校尉。
这边五千人尽灭于北胡人之手，府城那边也战况惨烈，虽夺回了幽州府城，但却付出了三分之二的兵力。
好在北胡人也未获得什么好处，他们在这场战役中也损失了一半的兵力。
两方都伤亡惨重，北胡趁机提出议和，打算以求娶公主来换和平，而朝廷为求稳也答应议和。
不过对五千精兵尽灭之事，死里逃生的三皇子却一口咬定说是贺明易指挥不当，未察觉敌人暗地里的阴谋，最后连累五千人一起送死。
三皇子此话一出，便有贺明易的部下厉声反驳，大体意思就是说此事无证据，死去的人不会说话，还不是任由三皇子张嘴污蔑。
不过这些质疑反驳，在之后那件事中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因为有人从贺明易的帐篷里搜到了他通敌卖国的书信。
这些书信一经曝光，营帐内便立即鸦雀无声。
通敌卖国，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就算最后被证明是清白的，但一旦沾染上，怀疑的种子就会被种下。
更何况当今这位圣上是个猜疑心很重的主。
当然贺明易的部下也不会任由这悬颈之剑刺向自己曾跟随信赖的将领。
他们声称这是陷害，说这些书信都是伪造的，不可能是真的......
但又在看到证人的那一刻后都哑口无言起来。
因这证人就是往日贺明易亲手提拔的校尉李毅。
李毅算是贺明易生前的心腹。
他本是个底层小兵，因性子沉稳机敏被贺明易赏识，继而一朝提拔为校尉。
所以若是他的证言，说不定还真有些可信。
最后此事被报到正熙帝面前，正熙帝之前本就对贺明易有所忌惮，见此证此言，当即勃然大怒，下令抄了贺家。
但却在这时，贺家家主期冀求见正熙帝，称有话要说。
正熙帝沉吟一瞬，随即允了贺家主的请求，之后两人在御书房呆了一个时辰，贺家主才从里面出来。
但贺家主回去之后，当晚便自裁在家中。
此事曾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贺家家主贺渊曾是正熙帝的伴读，两人君臣和睦，正熙帝也一度将贺渊视为肱骨。
却不想时光荏苒，贺渊到头来竟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许是有贺渊以死证清白，正熙帝罕见饶过了贺家，但贺明易因指挥不当使五千精兵丧命于漠北之野的罪证却盖棺定论。
虽人已死，但仍剥夺他身前所有的荣誉。
......
夏亦姝说完那番话后，便见贺明玄阴沉着脸，久久不语，深邃黑眸如泼了墨，里面翻滚着巨大的风暴，连半丝光亮都照不进去。
他这副模样明显不对劲。
见此，夏亦姝的心不由滴答起鼓。
暗忖，不会是自己方才演过了头，不慎勾连出他的心事......
不过自己似乎总能勾出他的心事，之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或许她还有做心理咨询师的天赋？
想到这，夏亦姝不由有些无奈。
在这一点上，贺文州和贺明玄这对叔侄还挺相似的——心底都有着难以释怀的心结......
此时外头暮色四合，天色已昏了大半，只远处的天边留了一线橙光。
夏亦姝望了眼窗外的暮色，意识到不能再拖了，再拖可能老夫人就要将贺明玄叫走了。
所以她也暂时管不得贺明玄此时略为可怕的神色，打算唤醒他。
她看着贺明玄，声音轻柔又带着小心，
“六爷......你这是怎么了？”
而此时贺明玄心神正沉浸在往昔之事中，不料一道轻声细语忽而响在耳畔，一下从沉重死寂的回忆中将他拽到了现实。
不过许是一下回得太快太急，现实和回忆仍不停在他眼前切换，故此时他的眼神罕见露了些迷茫。
在夏亦姝眼中，贺明玄贯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入了他的心。
如今他眼露迷茫，如稚童一般，夏亦姝心中不由冒出一个恶劣猜想。
若是她有相机，定要将贺明玄此时的模样照下来，然后高价卖给他的蓝颜知己，她定能大赚一大笔。
不过终究只是想一想......
于是夏亦姝甩掉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遍。
好在贺明玄眼神很快恢复了清明，也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像往常一样从容笑了笑，对她说了声没事。
但夏亦姝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些许沉郁。
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亦姝无情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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