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黄土家园(二)
马拴记得,他最后离开马店小学是在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一个星期三的下午,学校组织教师政治学习,他先一天就得到通知让他列席会议。
教师学习会上,刘广源校长在学习完邓副主席为北京景山学校题词: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和《人民日报》社论后。会议最后,刘校长看了看马拴,在一阵热烈的掌声后,刘校长做了热情洋溢地发言,他在充分肯定了马拴作为贫下中农代表管理学校,为学校的发展做了大量的工作,学校的每孔窑洞每间教室都留下马拴的汗水,马代表把青春奉献给党的教育事业。他代表学校对马代表的无私付出表示衷心地感谢。另外,他还同时传达了上级部门的文件精神,学校贫下中农管理委员会已完成了它历史使命。不过,刘校长还是欢迎马拴同志常来学校看看,检查指导学校的工作。欢送会上学校给马拴赠了一本《邓小平文选》和一本比较讲究的笔记本。
马拴除了识字不多,他秉承了黄土地上铁血汉子的一切美德。在家庭婚姻生活中,一度想巧珍差一点没把他给想疯了,他老虎吃天,无法下爪。后来,当他得知巧珍的父亲是刘立本时,他便千方百计地和刘立本套近乎,给他买烟,请他吃饭,马拴的勤快朴实很快就取得刘立本的好感,在马拴认为他可以放心地去追求刘立本的二女儿刘巧珍的时候,却被高加林从中插了一杠子,这无疑等于把马拴逼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马拴从开始爱上巧珍,历尽了七八年的情感折磨,但好事多磨,他最终还是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心中花朵。幸福的爱情生活在给人们带来愉悦的同时,也在改变着一个人的形象工程。这印证了一位哲学家的名言,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马拴以他的敦厚和勤劳最终赢得了巧珍的爱情。然而,他自知配不上巧珍,结婚以后,他对巧珍几乎是言听计从,而巧珍却时刻用心目中民办教师的形象来要求着马拴。
现在的马拴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穿戴也不像过去那样随便了,干活有干活的衣服,出门有出门的服装,不说衣服新旧,穿得浑浑全全,整整齐齐。一出门就像和巧珍订婚照相时的那个样子,他也刻意注意个人形象,脸刮得也比以前勤快了,至多不过两天,久而久之也改变了在人前不爱说话的毛病。现在他见人大老远就打招呼,相聚时,还主动递烟。马拴现在之所以判若两人,是巧珍改变了马拴。
山丹丹花开红姣姣,
巧珍人才长得好;
一对大眼水灵灵,
就像露水草上盈;
两眼一睁水汪汪,
就像泉水泛崇光……
每当马拴一想起美丽勤劳善良的刘巧珍,他就由衷地感到高兴,他深深地懂得巧珍在他心里的价值,因为他把川道里最美丽的姑娘搂在了怀里,巧珍的身子简直就好像是用煮熟的鸡蛋清做成的,洁白光滑,柔润无比。用他马拴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他吃了川道里最好的果子。
过去在没有得到巧珍的时候,马拴也常常这样地想着,在晚上夜深人静时,他马拴这一辈子就是能在巧珍的身边坐上一晚,看上她一晚,他也就知足了,不这样的话,那么他马拴就白活在人世上。况且现在他还能随心所欲地抚摸她,亲吻她,和她合二为一,在她的身上享受到了人间最曼妙的幸福,婚姻给他带来的那种亢奋的愉悦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明白,最甜蜜,没有必要和别人去分享。
马拴时时的自我陶醉,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大声地唱起信天游。他要把自己心里的一团火吐出来,把自己对巧珍的痴迷和倾爱的心情,表达给巧珍。马拴一心血来潮,就东一句西一句的胡诌着几句。
腊月的一天下午,马拴一从县上回来,给巧玲捎了几期《读者文摘》,晚上吃喝一毕,就立马去了学校,和刘校长下了几盘棋后。临走时马拴极不好意思地把他编给巧珍的信天游向刘广源校长说了说,并让刘校长帮他抄在了笔记本上,他嫌他写的字丑。
马拴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巧珍早已入睡。马拴轻脚轻手地点亮了油灯,坐在灯下拿着本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小声读着,他要等明天早上,把它唱给巧珍。
马拴不知读了多少遍,就算背过了,他兴奋了好一阵子。他便把本子压在了枕头底下,脱衣吹灯,溜进了被窝。马拴兴奋得睡不着,他真想把巧珍搂过来,抱抱亲亲,可又一想,巧珍操劳了一天,也够累的,便放弃了这一自私的想法,无声无息地躺进被窝。
正当马拴似睡非睡的时候,“哇呜”一声,甜甜的哭声惊动了巧珍,巧珍知道甜甜要撒尿,就在巧珍起身正要抱甜甜的时候,她触碰到了马拴,她便伸出右胳膊肘在马拴的脊背使劲撴了一下,“快,点灯端娃尿!
马拴熟练地重复了一遍晚上的功课,把甜甜递给了巧珍。等甜甜再次乖乖地睡着后,这时,巧珍已经睡了一觉,乏气解了。“你晚上干啥去了?本我睡下,你都没有回来。”巧珍质问着马拴,“你先别问我干啥去了,我先给你背个东西。”
马拴的睡意很快就消失了,他看着昏暗油灯下巧珍朦胧胧的眼,很惬意地说着,说罢便背了起来,
“你是学大寨的铁姑娘,
平地治坡上山岗,
拉起车子风张张,
脚慢怕人比你强。
农活样样都能干,
干活不输男子汉。
抡起连枷能打场,
手挥柯叉把麦扬,
样样活路都能干在人心上。
一看见你穿的蓝裤花衣裳,
我双腿打颤心里就发慌。……”
马拴只背了一半,后面的那一半他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这才从枕头底下摸出本子,揭了两页,不等马拴念,巧珍便一把夺了过来,后半部写着:
“我的心里老早就把你来装,
没迟到早把你往死里想。
老天让我随大愿,
一辈子爱着你我心不变。”
巧珍看着看着,心里一阵酸楚,她很快就联想到甜甜晚上给她背的歌谣,说是爸爸给她教的,咋都是这么土的掉渣。“你给娃娃都教些啥,说来我听!”马拴一高兴,便背起了小学学过的一篇课文,
“算盘响
过去地主算盘响,贫下中农泪汪汪,
交了租谷无口粮,卖儿卖女去逃荒。
现在队里算盘响,贫下中农喜洋洋,
年年丰收有余粮,送儿送女上学堂。
新旧社会两个样,阶级斗争永不忘。
坚决打倒帝修反,世界人民都解放。”
马拴背完,有点得意地看着巧珍,巧珍有点生气地说,“不是这,你还教啥者来?”
马拴被问唬住了,“你就不能提上一句?”“还不是刮大风么!”巧珍说道,马拴便把他祖母教给的儿歌又说给了巧珍,
“黄土坡上刮大风,刮得树枝飘空中,
刮得老牛眼不睁,刮得白天点油灯,
刮得乌鸦丧了命,刮得山羊掉水中,
刮得黄鼠钻洞洞,刮得大钟嗡嗡嗡,
刮得磨盘翻烧饼,刮得碌碡栽跟头,
刮得土神发了愣,大眼睁的咯瞪瞪……”
巧珍听着听着,眼眶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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