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莴苣
婴鬼趴在他的头上，双手拽着沈不归的长发，歪头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这些世界又不是我创造的。”凌翊看着沈不归，“你们也不是我拉进游戏里的，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他的神色疏离，掀起眼皮懒懒的看着他,“与其在这里跟我争辩这些，还不如想想你那些同伴吃了人肉的朋友会不会死在这个副本里？”
眸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他轻笑一声，下一刻黑雾弥漫，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沈不归咳嗽了两声，用手挥了挥眼前遮挡着的黑雾，眸色幽深。
“恭喜，玩家：沈不归
吃掉：图书管理员的毛发
效果：从此刻开始，将无视副本内所有食物带来的debuff”（在祂的心里，你的地位已经超过了祂的爱宠。）
婴鬼重新爬回了他的肩膀，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雀跃，“主宰者很喜欢你，你总是能获得一些贵人的青睐，他愿意保住你，那我就不杀你了，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
阴气被渐渐收敛，婴鬼咯咯的笑着，消散在了空气中。
主宰者？这是他不曾听到过的词汇，但听上去凌翊的等级应该很高。
叹了口气，他俯下身子，将刚刚没有施过肥的莴苣给灌溉了一遍，莴苣地不是很大，他很快就把剩下的地方完成了。
土壤变得越发的血红，直起腰身，沈不归拿着空掉的红桶放回了工具间。
做完一切之后，他伸了伸懒腰，右手的指缝中出现三枚银币，走到了桌子前，他高高的将银币抛起，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去占卜。
“叮叮叮——”
形状不规则的银币落到了桌子上，三梅都开始旋转，然后缓缓的落下。
“蛾眉月。”他喃喃出声，峨眉月也被称之为倒月，卦象寓意着谎言，欺骗，但是这个卦象偏偏还有一卦意味着生机。
谎言与生机并存，真是奇怪的一卦，凌翊绝对对他多有隐瞒，但他的隐瞒确是为了让他活下去。
蹙起眉头，他思忖着，将银币再次捏起，沉吟半晌后，银币消失在手中，打开房门，他顺着记忆中鱼漪漪的方向走去。
房子里的玩家基本都在给莴苣地施肥，他走来的这一路，留意着他们的状态，但很明显，在副本里基本上没有人能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
那些玩家大多数都神情恍惚，神色憔悴。
看了两眼后他就收回了视线，径直走到了鱼漪漪的门口。
她的园子里倒是站着两个人，拉开栅栏的手顿了顿，他颇为意外的看着鱼漪漪和贺朝锦的身影，神色戏谑。
“你动作稍微快一点儿，就这么点地方，早点儿干完，早点儿结束了，别那么磨叽。”鱼漪漪神色慵懒，美艳的脸上神采飞扬，斜倚在墙上，指挥着正在任劳任怨给他干活儿的贺朝锦，周身写着扬眉吐气。
“鱼漪漪。”沈不归唤了她一声。
撩了撩头发，她转过了头，看着栅栏外的沈不归，直起了身子，“来了。”
贺朝锦也听到了动静，直起了身子朝他们这边看来。
“你就别管了，干你的活儿。”鱼漪漪在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伸腿踢了他一脚后拉开了栅栏的门。
沈不归按住了鱼漪漪，轻声道，“等贺先生一起。”
看着裤脚上明晃晃的灰色鞋印，贺朝锦听话的再次弯下腰，给最后的几个莴苣地交上了肥料后，立刻朝着他们走去。
“你昨天晚上‘杀鱼’了吗？”沈不归本就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他立刻就开口问道。
“你是在说那个婴儿？”贺朝锦接话，离得近了才看到，他的脸色看上去非常憔悴，眼睛里面满是血丝，眼下也满是青色的黑眼圈，之前在现实世界里面看到的他的那股精英范儿完全消失了。
他神色恍惚，“我昨天晚上杀了一个人，一个婴儿，他们说那个是‘鱼’，让我必须杀死，要不然的话就把我杀死。”
说完后他抬起满是憔悴的双眼，疲惫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因为精神不好，眼神都有些发直，“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世界？我真他妈要崩溃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鱼漪漪却罕见的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她收敛了笑意，神色复杂。
“现在在商讨这些也没什么用了，被主系统选上也算你倒霉。”沈不归眉头紧紧皱着，“你昨天晚上吃的是什么菜？”
“......”贺朝锦的眼神变得难以言喻，嘴唇翕动了一下，好半晌才顶着两人的目光道，“一盘青菜。”
？？？
鱼漪漪瞪大了双眼，登时整个人都炸了，“你他妈吃了莴苣？”她咬牙看着贺朝锦，尽可能的压制着自己的声音，“系统的警告你没听到吗？不要吃莴苣。”
贺朝锦叹了一声，自知理亏，“但是那个桌子上没有其他能吃的东西了，我总不能吃人肉吧？除了那道绿菜之外，我没有其他能下口的了。”
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鱼漪漪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他一眼，“还不如吃人肉。”
违背系统警告的后果老玩家基本都见过，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一般的大，贺朝锦毕竟作为新人，对于那些人肉有心理负担是很正常的，在桌子上毕竟只有那一道看上去能下咽的食物。
“应该不至于立刻就死。”沈不归若有所思的看着贺朝锦，“我们现在还没有弄懂莴苣到底是什么功效，不用太恐慌。”
说完后他将视线转移到了鱼漪漪身上，“那你选了哪道菜？”
“那片儿黑乎乎的东西。”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最不正常的东西，反而应该是这个桌子上最正常的存在。”
眉头越蹙越深，沈不归的眸子里满是疑虑，昨天听系统的提示，桌子上应该只有一盘儿是正确的菜，如果规则是相同的话，玩家们应该都会选择正确的一盘儿。
但是他们三个选择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此刻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你呢？你吃的什么？”鱼漪漪打断了他的思考，询问道。
回过了神，他的表情却没好看起来，声音喑哑，“鱼肉。”
这里的鱼代表着什么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贺朝锦的眸色变了变，却也没开口说些什么。
“不对啊。”鱼漪漪费解的看向沈不归，“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昨天晚上系统的意思是，桌上的五盘菜只有一盘才是能吃的，但我们选择的都是不一样的。”
这正是沈不归觉得不理解的地方。
“也许某些惩罚是要后续才能被触发的呢。”贺朝锦轻声道。
倒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沈不归和鱼漪漪对视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贺朝锦看上去很是疲惫，一只手指指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肩膀，“我这里趴着一个鬼，它长得就跟昨天被我杀死的那个婴儿一模一样，一直在跟我说话。”
痛苦的揉了一把脸，他的声音压抑，“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那么多我不堪的往事，但是我有点想要神经衰弱了。”
他的人生除却跟前妻分手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这两天受到的冲击比他这一辈子加起来的都要大，深信了一辈子的唯物主义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就被冲垮。
他还亲手杀掉了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甚至看到了两个奇怪的大肚女人，面对了一群匪夷所思的事情。
现在鬼趴在他的身上说话，居然让他有一种这个世界果然如此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那是一种怨念聚合体，比如说你杀死了某一个东西，那么这一团怨念就会一直跟着你，类似于仙侠小说的心魔吧，当然你也可以叫它，鬼。”鱼漪漪敷衍的跟他解释。
“它会一直缠着我吗？”贺朝锦问。
“出了副本就好了，这东西会影响你的san值，如果你的san值跌到了一定的数值之后，它就会杀了你。”想了想，她接着说，“你大概率会死的比较凄惨，鬼会勾起你心中最恐惧的东西，然后一点一点折磨着你，把你杀死。”
贺朝锦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
沈不归并没有留意他们两个人的交谈，他再想到刚刚那个问题之后，脑海里就不自觉的开始浮现出凌翊说的那些话。
“喂。”鱼漪漪拍了拍正在思考事情的他，“要不要去找一下小池？今天还没看到她呢。”
眉毛微不可察的一凝，沈不归想起了昨天晚上从窗外看到的那个黑影，眸色暗了暗，“不用找，她有人护着，就算我们都死在副本里，她也不会的。”
？鱼漪漪诧异的蹙眉，看着眸底一片冷然的沈不归，虽然心里觉得疑惑，却也没有出声质疑。
贺朝锦站在他们的身旁，他们的交谈声从他的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飞出来，两个人的谈话声变成了一种背景音乐，扭头看着旁边的莴苣地，他的喉结滚了滚。
嫩绿色的叶子在风中飘摇，暖洋洋的阳光打在叶子上，衬得那些莴苣更加的鲜美动人。
根茎埋在地里，他不受控制的开始回味昨天晚上吃到的佳肴。
身为豪门世家，他从小到大吃过无数的珍馐美味，但从来都没有任何一道菜让他觉得那么的特别，吃在嘴中有一种之前全白活了的感觉。
昨天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吃的，生活在文明的社会，他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他去吃人肉，而桌上的另外几道菜也不像是什么能被食用的东西。
莴苣被银色的叉子插中，视死如归的慢慢放进口中，但是下一秒，难以言喻的美味感从味蕾上迸发开来。
他的眼睛都亮了，鲜美的汁液在口中爆开，脆脆的口感对他而言刚刚好，嚼了几下之后，爽滑的莴苣片滑入了食管，留下一阵难以言喻的快感。
好吃的几乎让他落下泪来，其他的东西在他的口中瞬间味如嚼蜡，他只能看到那一盘嫩绿的莴苣。
一阵清风拂过，他陶醉的闭了闭眼，莴苣的甘甜被吹进鼻腔，昨晚尝到的味道又一次在口中被他想起。
他已经无心关心两个人的谈话内容了。
好香啊.....
他看着在空中摇曳的嫩绿色的叶子，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水灵灵的莴苣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一样，在暗红色的土地上，招摇着自己宽大的叶子，露出与土地接壤的肉根茎。
眸子越来越痴迷，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你说是不是，贺二？”身侧的鱼漪漪撞了撞他，问他的意见。
“啊？什么？”他勉强回过了神，迷茫的看着鱼漪漪，刚刚的对话他一点都没有留意，所以现在并不了解自己是要发表什么意见。
“下午的时候去森林里看一看呀？你在干嘛呀？走神那么厉害？”鱼漪漪疑惑的打量着他。
“啊，好。”艰难的将视线从嫩绿的莴苣地上移开，他咽了咽口中的口水，露出了一个和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容，尽量不让自己的敷衍被看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总觉得告诉面前的两人他想吃莴苣的话，会引发一些很严重的后果的。
沈不归意味深长的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贺朝锦，眸子淡淡的落在了刚刚他看过的地方。
“算了，跟你说纯粹白搭。”烦躁的挥了挥手，鱼漪漪蹙紧眉头，“反正我到时候叫着你就行了，你最好别给我他妈当逃兵。”
“嗯......”他的视线重新落回了那片莴苣地，随便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重新开始商讨起下午的行程和计划。
贺朝锦脚步轻移，看着那一片水灵灵的莴苣，肚子开始变得有一些空。
沈不归和鱼漪漪都没有看他，所以他很轻易的就挪动到了莴苣地前面。
蹲下身子，他掀开了其中一个垂下来的叶子，长势喜人的莴苣肉根茎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本能的渴望，伸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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