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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第220章 偷师“十不采”


第220章  偷师“十不采”

    太姥山上,茶园呈现出一派忙碌的景象。

    初春的阳光温柔地洒在葱郁的茶树上,一片片嫩绿的茶叶仿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碧绿的光芒。

    茶园里,一群茶农正弯腰忙碌着,他们的手中各持一个小篮子,一边细心地采摘着那些娇嫩的新芽,一边倾听那位头戴斗笠,身穿一袭青色长衫的郎君为他们讲解“十不采”的原则。

    这郎君便是陆羽。

    陆羽道:“首先,雨天不采。雨水会加重茶叶水分,致使叶片膨胀,容易损伤,且不易干燥,久置生霉,影响茶质。

    其次,阳强不采。日照强烈时,茶叶易失去水分,萎缩不堪,影响成茶的色泽与香气。

    再次,病虫害叶不采。受虫害侵袭的叶子有损茶质,且可能藏有害虫卵及病菌,不宜采摘。

    第四,老叶不采。老叶质地粗硬,滋味苦涩,不适合制茶。

    第五,嫩芽不带梗不采。带梗的嫩芽难以揉捻成形,亦不利于烘干。

    第六,单片叶不采。单片叶子未成熟,内含成分不丰富,风味欠佳。

    第七,开花不采。花苞或花朵开放的部分,其精华已消耗,营养价值大打折扣。

    第八,空心不采。指的是茶树生长不良,叶片薄而中间空隙大,这种叶子制出的茶香气不足。

    第九,杂草丛生不采。周围杂草丛生的茶树,所受养分不均,茶味易受影响。

    第十,动物侵害不采。被鸟类或其它动物啄食过的茶叶易遭污染,不宜采摘。

    咱们茶人是看天做茶,看茶做茶,这十不采原则,是尊重自然之道,尊重天时,尊重茶道。遵循此法,方能采摘到上等好茶,使品茶之人于水汽蒸腾间,品味人生,领略天地之间那一份清净与和谐。”

    陆羽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他一边信步穿梭在茶树间,一边耐心地向茶农们传授着“十不采”的原则,声音温和而坚定。

    他原就生得风流俊逸,即使戴着斗笠,做茶农打扮,亦难掩俊美之姿。

    好看的茶人,说着顺应天时的话,茶农们打心底里信服得五体投地。

    茶农们或站或蹲,动作温柔而细致,听了陆羽的话,每一次伸手都更为谨慎,生怕破坏了茶叶的完整。他们的眼神专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陆羽的指导,时不时点头表示理解,或是低声讨论着某个细节。

    在茶园的一角,鬼鬼祟祟躲着一个人影。

    玄风眼尖,一把过去,将那人揪了出来。

    玄风的举动惊动了陆羽,也惊动了茶农们,大家纷纷围过来,以为玄风抓到了什么偷茶贼。

    只见那人头发花白,皮肤被岁月风霜刻画成了沟壑状,但双眼依旧炯炯有神。

    被玄风当作贼揪出来,老头脸上很有些挂不住。

    见陆羽走过来,老头行了个叉手礼,忍着尴尬和难为情说道:“老朽冒犯了,恕罪恕罪。”

    说着,转身就走。

    老头溜走的动作倒是敏捷而轻盈,仿佛怕惊扰了地上的蚂蚁。他的衣角在风中轻轻摆动,步履匆匆,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熟悉着茶园的每一片土地,躲避着所有可能的窥探。他快速穿过一片片茶树,直到隐入了茶园的另一侧,那背影渐行渐远,仿佛与周围的绿意融为一体,最终消失在了淡淡的茶香之中。

    一眨眼工夫,已经无影无踪了。

    “喂,这老头,来偷师,不说清楚,就这么跑了?”玄风不忿,要去追赶,陆羽摆摆手,制止了他。

    一旁的茶农们七嘴八舌,告诉陆羽,这老头他们认得,是望海里鼎鼎大名的茶老板,叫王山河。

    没想到这么有身份一人,竟干出了偷师的鬼祟行径,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

    王山河也觉得羞愧至极,从山巅踉跄而下,脚下尘土飞扬,背后是连绵升腾的山雾。

    太阳渐渐高悬,炙烤着大地,他的脚步显得格外匆忙,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涌出,滴落到地上。

    喉咙里干渴得仿佛能点燃一般的焦灼感,让他急切地希望找到一处泉水解渴。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半山腰一抹淡淡的蓝色吸引。

    那是一个女子,正在一片开阔地上辛勤劳作,她身穿一袭简单的蓝布衣裙,裙摆随风轻轻摆动。

    她的双手戴着粗布手套,正弯腰在泥土中忙碌,周围是一排排刚种下的靛蓝植物。

    这些靛蓝植株还小,稚嫩的绿叶上沾着露水,仿佛镶嵌着无数颗透明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女子的动作细致而专注,她小心翼翼地将每一株蓝草安置于泥土之中,确保它们有足够的空间生长。

    她身旁放着一个装满茶水的小木桶,水面平静如镜,映照着周围的绿色和天空的蓝色。

    这让王山河越发口渴,忍不住走上前去,向女子表示了自己口渴难耐,并请求给点水喝。

    女子抬起头来,见是王山河,不由露出微笑。

    她摘下粗布手套,用木勺舀起一勺茶水递给了王山河道:“王老板,你怎么上山来了?”

    “我是下山,”王山河一口气喝下一勺茶水,只觉清润解渴,心头也清凉了不少,这才回味女子的话,道,“这位娘子认得老朽?”

    “王老板贵人多忘事,你去年还去蓝采堂光顾过我的生意,买了我不少蓝染制品呢。”

    “哦,蓝姑呀。”

    “对咯,正是我,王老板你上山做什么?”

    被蓝姑问,王山河哪里敢说实话?身为望海里数一数二的茶老板,竟然到同行那里偷师,说出来总归是不光彩的事。

    “踏春,春光明媚花争艳,柳垂翠影水边闲,这大好春光,我上山溜达溜达……”这样的谎言,王山河自己都觉得汗颜。

    蓝姑笑笑,不说破:“王老板真是好雅兴,您年纪大了,身边又没带随从,下山的路难走,你还是当心些。”

    逐客之意已十分明显。

    王山河却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热心帮蓝姑做起媒来:“蓝姑呀,你今年二十几了吧,这在咱们望海里女子中,可是高龄了,放眼整个大李朝,二十几还待字闺中的女子也是不多,与你同龄的女子们此时都已是好几个孩子的妈了……”

    蓝姑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光明磊落地笑,一边戴上布手套继续种蓝,一边道:“怎么,王老板又想帮我做媒了?”

    上次,王山河和老妻去“蓝采堂”买蓝染布匹时,就已经提出要帮蓝姑保媒,被蓝姑婉拒了。

    “我老妻那不争气的弟弟,我那舅子啊,三年前死了老婆做了鳏夫,就一直单身至今,他为人忠厚老实,蓝姑你又能干,你若能给他做填房,倒是一桩极好的婚姻,你莫嫌他丧偶,他也莫嫌你大龄……”

    “王老板,你是最近茶行生意不佳,所以想赚媒人钱吗?”

    蓝姑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反问,手上劳动不停。

    王山河有些不好意思了,“蓝姑,你性格真好,任由老朽胡说也不生气,我那舅子无福得此良妻……”

    “其实人生道路万千,非独婚姻之事可求。若吾辈心驰事业,亦能成就一生之功。犹如此间吾之耕蓝,王老板之营茶,各得其所,乐在其中矣。”

    此等豪言出自一个女子之口,顿时让王山河羞愧不已。

    他拱手向蓝姑赔罪,又喃喃自语诉苦:“可是事业非易成也,老朽近来茶肆生意萧索矣。”

    说着长叹一声。

    “香茗雅叙”刚开张时靠花茶“茉莉龙珠”走俏,如今又研制出了白茶制作技艺,生产的白茶十分畅销,王山河家茶行的许多老客户都跑去“香茗雅叙”下订单,甚至全国各地都有茶商远赴望海里洽谈订单。

    “长溪白茶”的招牌远近闻名,风头无俩,“香茗雅叙”向长溪县输赋甚丰,因而促进了县中经济兴盛。乃至于县令老爷亦将“香茗雅叙”老板视为贵宾,礼遇有加。

    这让王山河急得跳脚,才干出了“偷师”的下策之举。

    “做生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很正常,贵在光明正大竞争,偷偷摸摸不可取。”

    蓝姑送给王山河一句话。

    王山河心头一咯噔,是啊,为何要偷师呢?为何不光明正大去拜师呢?

    可是同行是冤家,那陆羽夫妇肯把真手艺倾囊相授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何况王家茶行与“香茗雅叙”还是死对头。

    王山河一路心不在焉下山,途径一线天,峭壁夹峙,石径蜿蜒,心神恍惚间竟失足颠仆。

    欲呼天地救援,奈何苍天遥不可及,大地亦无声响应,又累又伤,竟昏迷过去。

    日薄西山,余晖散尽,王山河痛楚中苏醒,仰观星辰,方知夜幕已降。

    彼时,他孤卧崖内,周围昏暗无光,伤口之疼楚愈发明显,若刀割火烙。王山河倚靠巨石,调息养神,让身体稍作休憩,便开始积蓄力量呼救:“外头有人吗?救命呀!”

    ……

    夜色中,一少年自山巅下来。

    少年肩负重任,怀揣孝心,一早独自上山采药以救病危之父。少年十六七岁光景,稚气未脱,为父寻药志坚意决,步履蹒跚而心不倦。

    行至夜幕降临之际也未果,月未升,星已稀,暗夜如墨,寂静山间只闻风声细碎。

    少年只好先下山回家,打算次日再上山为父寻药。

    少年拖着疲惫的步子下山,途经一线天险境,两侧崖壁耸立,中通狭径,犹如天地初分时的裂隙,仅容一人侧身而过。

    夜色中穿越一线天,并非易事,然而此时又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少年只好摸黑穿越此隙,忽闻微弱呼救之声自下方传来:“救命啊,好心人,救我出去!”声音虽弱,却在这寂静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少年顿足,凝神细听,确认非是幻听后,急忙俯身寻觅声音来源。只见一线天之隅,有一狭窄洞隙,似乎有人受困于其中。少年毫不犹豫,轻身跳下洞隙,黑暗中似乎有个人正蜷缩于此,便是那失足摔伤的王山河。

    “小兄弟救命!我被困此地,动弹不得。”王山河痛苦地呻吟着。

    少年安慰道:“勿怕,我必尽力救你!”言罢,少年用尽全力,扶起王山河,将其从狭窄的洞隙中小心翼翼地拽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王山河从一线天内救援出来。

    月亮出来了,清辉洒落漫山遍野。

    “大叔,你怎么样了?”

    “我的腿应该是摔断了,走不了路了……”

    少年毫不犹豫背起王山河,欲将其送下山去就医。王山河在他背上虚弱地说:“小兄弟,你的大恩大德,老朽今生难忘。”

    少年答道:“遇险相救,只是本分。”言毕,不顾疲惫与沉重,背着王山河缓缓步下山径。

    山路崎岖,步履艰难,但少年心中被救人的信念支撑着,每一步都显得笃定而有力。

    王山河在少年背上,感受着这份来自陌生人的暖意与担当,内心既感激又愧疚。

    沿途,王山河告诉少年自己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又问少年来历,少年却不肯说,道:“我爹说了,做好事不必留名。”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跋涉,少年终于背着王山河抵达山下,在王山河的指引下,将王山河送到了王家。

    王家人久久不见王山河归来,还以为他今晚宿在茶肆,见王山河突然身负重伤,被一少年送了回来,立即人仰马翻。

    王山河的老妻柳氏派人去请了望海里最好的大夫来家为王山河治腿伤。

    等大夫为王山河的断腿接好骨,天已大亮,而那救人的少年早已不知所踪。

    少年从王家再赶回自己家里时,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那个叫天竹的村子正沐浴在朦胧的晨曦中。

    天竹村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地势宛如仙境般隐秘。东面是连绵起伏的青翠竹海,西侧则靠着峻峭壮丽的山脉。南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流淌,北边则是一片片梯田,层层迭迭,黄绿相间。

    晨曦初现,万籁俱寂之时,天竹村渐渐露出宁静祥和的面容。

    朝阳从东方徐徐升起,金光洒满山川,将每一株竹子、每一条小路染上了温柔的金色。

    薄雾缭绕于群峰之巅,仿佛仙气弥漫,令人心旷神怡。

    鸟鸣声声,伴随着溪流潺潺,共同谱写出一曲清新脱俗的晨光乐章。

    少年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家,他的家此刻已经炊烟袅袅,那是他阿娘起来烧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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