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沉痛

这封匿名信，莫莉反复修改，精益求精，将手上的所有证据，全都贴了上去。

并且将王志刚背后组织黑恶势力，铲除异己，威逼利诱对手等事件相关，也都放上了。

最重要的是，还给了一份名单，包括小领导在内的，王志刚过去和现在接触过的，帮过他办事的，一份详细名单。

这封匿名信比起第一封的保守，几乎是梭哈。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莫莉的手都是抖的。

发出去后，秦瀚阳避免这个国外域名被溯源，直接就关闭了。

还给了网上找的那个计算机高手很大一笔钱，作为封口。

相比第一封匿名信后的销声匿迹，第二封匿名信发出后，警方就有动作了，不知是因阿亮的死，还是因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陆陆续续的好几个官方部门到擎天调查，八道街那边也进行了严打和封锁。

看起来就是例行公事般的检查，但明眼人都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尤其是莫莉秦瀚阳，知道内幕，明白官方开始下场清理了。

这就是开始，警方会明里暗里调查。

他们在阿亮之后吸取了教训，在第二份匿名信中做了引导暗示，甚至在写匿名信前，秦瀚阳做了充分布局。冒充贺子农的身份，以擎天的名义，在各处下钩子，并巧妙地将王志刚以前的一些和官方的关系，重新以擎天的名义再次打通。

这些警方一查，只会查到擎天，查到王志刚父子身上，只要掌握的好，不会有人怀疑他和莫莉这两个没存在感的人。

原本他还担心，阿亮活着的时候怀疑他们，掌没掌握证据，可后来看警方的调查方向，发现根本没人怀疑到他身上，完全指向擎天，他才彻底放心。

他本意是现在就和莫莉离开这里。

莫莉却认为没有看到王志刚被绳之以法，复仇就不够痛快，她必须要留到最后。

莫莉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流泪的，但眼中全是华彩，那是很多年没在莫莉眼中看到的光芒。

她的人生终于有了期待，期待着王志刚受到法律制裁的那一天，期待着姑姑，父亲，冯少楠，王唯，这些人灵魂得到慰藉的那一天。

并且她不走，还是想时刻关注警方对擎天的调查，她不允许再出任何差错，她害怕阿亮真的是卧底，害怕王志刚已经有所警觉。

可直到警方开始大幅动作前，王志刚似乎都没有进一步的防范。

最起码，擎天的很多东西王志刚都没有停止。尤其是，王志刚竟然还在试图联系人到海城，继续走货。

秦瀚阳才意识到，王志刚可能还不知道，他走私的事被警方盯上了，还以为那个小领导在强压着他继续做这事。

秦瀚阳就又去找那个小领导加了把火，挑拨了两人的关系。

让他们狗咬狗露出更多的破绽。

果然，当王志刚终于意识到，这事暴露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最重要的，他根本没想到，是有人来回骗，以为就是小领导卸磨杀驴，直接和小领导闹翻了。

但那时王志刚还以为自己有机会，只要他使点人脉，一切都会像过去一样，不是问题。

然而，王志刚不晓得，他这些人脉，现在只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他焦急的上下疏通关系时，警方也在不断地核对证据，虽然匿名信中给的详细，但警方一定会去一一核实真实性。

这时候，如果王志刚有防备，知道身边有卧底，可能还有翻身的机会。但，秦瀚阳早发现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警方在暗处调查他。

当然这一点也让秦瀚阳更加疑惑，如果不是王志刚，那阿亮当初是怎么死的呢？

但此时这些似乎并不重要了，他现在站在知情人的角度，看懂了时局，王志刚最多半年，就要彻底完了，王志刚完了，很快擎天也就完了。

只要批捕王志刚，他肯定会为了自保，把那小领导吐出来，之后过去和王志刚有来往的，帮忙的，都会一个一个落网，谁也逃不掉。

王志刚组织的老何那伙黑恶势力，也会随着吐口，牵引出藏在暗处的细枝末节，彻底瓦解这个社会毒瘤。

只要王志刚受审，最多半年，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这是莫莉和秦瀚阳共同期盼的。

然而，就在一切往期望的方向发展时，2016年底，王志刚突发了脑出血，被送进了急诊。

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无论是警方对他即将批捕的程序步骤，还是莫莉这边的期待，都因他病危，戛然而止。

由于大面积出血，王志刚先后进行了两次开颅手术，始终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进了加护病房观察。

莫莉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在王志刚被送进急救室时，全世界最恨他的她，却非常害怕王志刚真的死了。

如果他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了，那岂不是，他曾做的一切都会隐入尘烟再不见天日。

莫莉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和秦瀚阳为了让王志刚能够被绳之以法，这些年付出了多少，这一路，她都不敢回头看。

她是希望王志刚死，但是要在得到公平审判后被处决，而不是现在这样，在自然的规则中，生老病死。那对他是解脱了，可对这些被他迫害过的人来说，却如鲠在喉。

今后都无法痛快的重新开始。凭什么啊，究竟凭什么。

莫莉在医院外浑身发抖，秦瀚阳买通了护士，知道了王志刚的具体情况，看着手机短信叹息着，“手术还挺成功的，接下来只要养着，也许会好过来呢，但估计会留下后遗症。”

“我不关心他究竟会有什么后遗症，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只是觉得。”

觉得要失去让他站在受审席上，被万人唾骂的机会了。

“他会死吗？”

莫莉突然开口。

秦瀚阳沉默着没说话，半晌，“咱们其实不是一直希望他死吗，他死了，咱们也算是成功了。”

“根本就不对。”

莫莉攥紧了拳头，极其不甘，如果他就这样死了，那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岂不都白废了，他必须死，但不能就这样舒服的死。

“我要见见他。”

“什么？不行，现在出现太危险。”

“我要见他，你没说实话吧。”

莫莉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手术是成功的，但他活不了多久了，而且已经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表达，你认为他还能站在法庭上吗？”

莫莉的眼神刺痛着秦瀚阳的心，翻卷着酸涩，呛得人窒息，莫莉双眼带着愤怒，“我要见他。”

秦瀚阳最终点了头。

他安排了人，在医生检查完之后的空档，将贺子农派来看守的人引走，但只有十分钟说话的时间。

莫莉走进病房，看着插满管子的王志刚，觉得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她的父亲莫广深那些年，也是这样插满管子。

陌生的是，现在这些仪器中间的人换成了王志刚，害了她一辈子的王志刚，自己恨之入骨的王志刚。

莫莉内心是矛盾的，矛盾到自嘲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又变成无尽的恨意。

她此刻竟然成了这世上，最不想王志刚死的人，甚至希望他能健康。这真是最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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