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损伤，约等于零
“啊？”庄院长看见这一幕后愣了下，他弯下腰，“柴老，怎么没打麻药？是小罗忘了么？”
“庄院长，1ml注射器针头直径多少？”柴老板问了一句“不相关”的问题。
“？？？”庄永强根本不知道，满头问号。
不光是院长不知道，如果拿这个问题考临床上的医生，一大半人也都不知道。
但柴老板并没想难为医大一院的院长，直接给了答案，“0.45mm。以我的经验来看，1mm注射器皮下麻醉很难打，针头太细。”
“？？？”庄永强还是一脑门子问号。
“粒子太大，我跟核工业部打了招呼，生产了一批0.5mm×3mm的粒子。”
“！！！”
“液态金属针的直径大约0.55mm，打不打麻药都不重要。打麻药可能挨的针更多。”
原来是这样。
直径竟然只有0.55mm！
操作间里的人陷入沉默。
透过铅化玻璃，他们看见罗浩双手插在无菌服身前的兜里，静静的看着机械臂的操作。
无人化！
机械臂！！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一切都是那么科幻。
或许无人化的应用场景已经很多了，以码头、矿山、港口为开端，至少已经开启了10年之久。
但没人相信能这么快用在医疗行业里。
可事实就在眼前，身边有全国普外科最权威的柴老坐镇。
如果是人的话，这时候应该做个ct，确认一下穿刺点的位置，以应万全。
但实际操作中并没有类似的步骤，陈娇也没有觉得疼，乖乖的躺在手术台上。
世间似乎凝滞。
下一步呢？
机械臂也一动不动，难道是坏了？
随着时间流逝，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紧张、担心、焦虑种种情绪弥散开，操作间里甚至能清晰的闻到汗臭味。
“嘟嘟嘟~”
机械臂上的红灯闪烁，随后机械臂收回。
失败了？
失败了！
一股子沮丧的气氛弥散在操作间里。
庄院长不确定，但他侧头看秦晨，看其他人，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样，沮丧中带着不甘。
但柴老的面容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改变。
“柴老，是不是要开台？我……”
“手术成功了，不用开刀。”柴老板悠悠说道。
啥？
手术成功了？
2分钟，机械臂带着液态金属给陈娇扎了一针，就成功了？
柴老是开玩笑吧。
虽然大家都认为柴老板在开玩笑，但没人敢于质疑。
手术室里，罗浩确定了一下，随后转身，眼睛没眯，也就是罗浩很严肃，并没笑。
是柴老判断失误，他太想成功了，所有人都这么想。
罗浩一脚踢开气密铅门，走出来，来到柴老面前。
“老板，应该是成了。”罗浩嗓音低沉，有些哑。
看着他举止没什么改变，但听声音，大家都知道罗浩应该承担了极重的压力。
“嗯。”柴老微微颔首。
“做个ct看一眼，没问题就下。”
柴老没说话，脚尖点地，椅子向后滑动。
罗浩弯腰，打开ct机，用对讲器说道，“陈娇，深呼吸，憋住。”
嗡名声响起。
机械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回，dsa机器开始旋转。
平时绝少有人用的dsa机ct功能这时候派上用场。
很快，画面一帧一帧出现在屏幕上。
罗浩瞥见ct影像后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转身，推着柴老板的椅子凑过去。
“不用，怎么跟我瘫痪了似的。推轮椅，还没到那时候。”柴老不满的牢骚了一句。
但他没站起来，也没拒绝，而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影像。
其他人也都凑过去。
身份低的，都看不见第一手的影像，包括医大一院的陈岩陈主任。
他手捻着护心毛，连脚尖都不踮，老老实实站在后面。
陈岩的个子本来就矮，别说踮脚，就算跳起来也看不见什么。
“陈主任，咋回事？手术怎么就做完了？”方晓慢慢疑惑的询问。
“我哪知道。”陈岩摇头。
“这……”
“小罗说应该是成了，那就是成了。”陈岩捻着护心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围在操作台前的人墙，笃定的说道。
“陈主任，您对罗教授还真是有信心。”
“他手术做的比我好，我对他没信心，难道对自己有信心。”陈岩鄙夷道，“再说，柴老在，罗教授能说假话？柴老都没质疑，我是哪根葱哪瓣蒜。”
这倒是。
可怎么就成了，成的程度是什么，术后效果怎么样，无数的疑问像是小猫爪子一样挠着方晓的心。
“怎么这么均匀？”
“看着像珍珠项链……不对，是胸饰。”
“几乎没副损伤，小罗，小罗呢？怎么做的？”
沉寂了十几秒后，围在操作台前的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秦晨甚至迫不及待的抓住罗浩的胳膊，看那样子罗浩不给一个答案他不准备松手。
“咚咚咚~”
敲桌子的声音传来，所有“噪音”同时消失。
“罗教授一会给大家讲，别着急。”柴老板淡淡说道。
讲课！
新鲜热辣的手术，马上就讲！
所有人的眼睛都贼亮贼亮的，和二黑的头一样，只是少了一分油腻感。
罗浩回到手术室里，拍了拍手术台，“陈娇，你是想躺着回去还是坐着回去？”
“！！！”
“我能走回去么？”陈娇问。
“倒也不是不行，但总归要表现的重视一点吧，毕竟是一台手术。”罗浩微笑，“那就坐轮椅回去吧，你慢着点，手术很成功，你别折腾大劲儿了。”
手术……方晓听到这个词，哑然无语。
门急诊的清创缝合还得打针麻药，罗教授刚刚连麻药都没做，几乎无损的把放射性粒子植入体内。
这也叫手术？
“成功了？！”陈娇并没纠结是不是手术，而是惊喜交加的问道。
“嗯，成功了。对了，你想不想看看视频？”
“视频？！”
“嗯，刚刚的。”
“看！”
罗浩笑呵呵的扶住陈娇，把她扶到轮椅上坐好，“齐老师，麻烦您把视频传一下。”
“好。”齐元亮也开心至极，脸上的愉悦无法遏制，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
“老板，我先回。”罗浩在走廊里喊了一声。
“走着。”柴老板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知道什么人最牛逼么？”
钱主任凑到自家老板身边，捧场的问道，“不知道，老板。”
“三百年后，照片被挂在墙上；活了一百年，照片还没挂在墙上。”
“哈。”
“我是不行了，后者或许能试试，现在身子骨还硬朗。但前者么，打不过罗浩，打不过，打不过。”
操作间里所有声音一瞬间消失。
柴老在说什么？！
自承未来罗浩能取得的历史地位要比自己高？！
这不是捧罗浩，而是捧杀。
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柴老板，怕绝对是一种捧杀。
随后三十六计都能出现，什么过河拆桥、上屋抽梯、美人计之类的分沓而至，直到把罗浩砸的粉身碎骨。
可是！
说这话的人是柴老板，普外科教科书的编纂者，外科学的主编。
别人一辈子仰望都仰望不到的头衔对于柴老来讲稀松平常，他的江湖地位极高，写入教科书、中国医疗史是必然的。
就这种人，竟然说出这种话！
三百年后照片挂在墙上的会是罗浩而不是他！
咚咚咚~
无数人的心在狂跳。
陈勇面色凝重的看着柴老，右手不自觉的掐了几下。
随即他轻松了下来。
“陈勇，干嘛呢？”柴老板笑呵呵的问道。
他看都没看陈勇，但却仿佛知道陈勇的一举一动。
“老板，我听您说的话不太吉利，怕您生病瞒着罗浩，算了下，您一百岁的时候照片肯定挂不到墙上。”
“……”
包括钱主任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住，只有沈自在露出羡慕的神色。
别人以为陈勇在拍马屁，只有沈自在知道陈勇只是实话实说。
能活一百岁啊，自己要是也能，那该有多好。
这么多新鲜事儿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不看看的话，不符合爱看热闹的人设。
“你们好好干，我得好好活着，看你们干出一堆事儿。”柴老笑道。
“是是是，罗浩就说过。”
“说过什么？”
“……”陈勇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但转念之间还是笑了笑，“罗浩说，体制内不在乎做出多少成绩，也不在乎犯多大错误，主要是路线不能错。”
“小家伙，这都什么思想。”柴老板嘟囔了一句。
“他说您年轻的时候错过新技术，一直很懊悔，所以做事比较激进。”
“呵呵。”
陈勇察言观色，觉得柴老没生气，便继续说道，“他有可能这么选术式，是为了您。”
“开玩笑，是为了患者，为了治病救人。”
“是是是。”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柴老板轻声唱着小曲儿，不用看都知道情绪极高。
手术必成无疑。
只是那么复杂的位置，2分钟的时间，怎么做到的？机械臂在里面都干什么了？
正因为在座的都是医疗界的专家，所以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所有人都揣着满满的疑问等待罗浩的解释。
大家跟在柴老板身后，换衣服离开介入导管室，回到介入科医生办公室。
“老孟！”
沈自在在后面招手。
“怎么了主任。”
“叫几个人去别的科室搬椅子，咱们的不够坐。”
孟良人转身就跑。
一大堆专家、院长什么的，在医生办公室里站着，那就不好看了。
这事儿多少有些纰漏，主要还是因为……介入科小门小户，没有相关的接待经验。
罗浩一直在工大，紧张忙碌的做着最后的调试工作，没时间理会这些“小事情”。
随后身边传来脚步声，孟良人回头，看见庄嫣也跟着。
这不好吧。
孟良人想让庄嫣回去，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
“柴老，您请。”庄永强恭敬的引领着柴老回到介入科医生办公室。
庄永强已经反应过来了，柴老的见识比自己强了不止十倍，人家说罗浩罗教授未来的发展极好，甚至可以铭记历史终，自己还有什么怀疑的。
罗教授现在毕竟是医大一院的人！
这一点很重要，相当重要，最起码要是自己争取一下、经常提起的话，罗浩罗教授以后的履历上会留下医大一院的字样。
接下来就是要怎么和罗浩加深联系，在罗浩身上烙上医大一院的烙印！
未来提起罗教授，有一部分人会想起他曾经在医大一院工作过，而且出过无数的成果。
虽然不至于给自己树碑立传，但借着罗教授的东风，自己也隐约能留下这么一笔，难道不好么？
进了医生办公室，庄永强一皱眉。
介入科的医生办公室狭窄、逼仄尽收眼底。
他刚想回头叫陈岩。
因为介入科没有自己的示教室，胃肠外科有。
但刚要说话，却看见柴老走到医生办公室c位，看着锦旗问道，“沈主任，是吧。”
沈自在分开人群，弓着身笑道，“柴老板，我是。”
“这面锦旗上咿咿呀呀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说来话长！”沈自在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跟美国的游泳运动员似的，秒变紫薯精，“这是罗教授的患者送来的，婴幼儿颌面部血管瘤的介入手术，术后恢复良好。”
“患者家属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想了很久，把孩子说的话都绣上去。”
“原来是这样。”柴老此时气定神闲，上下打量起办公室的c位附近。
罗浩的锦旗，竹子的照片，所有东西都清晰的留着罗浩的痕迹。
柴老很满意。
看样子小螺号在医大一院的日子过的不错，最起码介入科很重视他。
“沈主任，不错。”柴老板笑吟吟的赞了一句。
沈自在的骨头都要酥了，轻飘飘的没有三斤沉。
自己无脑把所有资源都砸在罗浩身上就对了，交班的c位只是自己无心之举，结果呢？
结果被柴老板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人家干了多少年临床，早就人老成精，很多话都不用细说，柴老板心里明镜一般。
爱屋及乌么。
柴老板绕了一圈，对沈自在的态度相当满意，甚至还抬手拍了拍沈自在的肩膀。
“二黑。”柴老板坐下，随口喊道。
老老实实趴在狗窝里充电的二黑眼睛睁开，绿油油的。
沙沙沙的声音传来，随即“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后走向柴老板。
“不错，小螺号这面工作的很舒心，感谢庄院长、沈主任给提供的良好条件。”柴老给与肯定。
沈自在的嘴都咧到了耳朵根，笑容根本压不住。
庄永强也心生得意。
能让传奇级别的老人家给如此高的肯定，看样子自己的工作做的还是不错。
细碎的滑轮摩擦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传来。
孟良人和庄嫣推着几把椅子进来。
“柴老，这是我姑娘，北医毕业的研究生，毕业后就跟着罗教授干，还算是踏实。”庄永强对自家宝贝女儿干杂活、当小杂役并没有表现不满，而是笑吟吟的给柴老板介绍。
他抓住每一个细节，给自己家女儿刷脸。
“庄嫣，我听小螺号说过。”柴老板点了点头。
“柴老好。”庄嫣走过来，鞠躬，随后把一把椅子推到庄永强面前。
介入科的其他人也去借椅子，屋子里堆的满满当当的。
很快，罗浩推着陈娇进来。
他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人头，挠了挠无菌帽，“这么多人啊，大意了。”
“来，小陈，来我这面。”柴老板拍了拍椅子扶手，示意陈娇过来。
钱主任马上挪了一个位置，把秦晨挤到一边。
陈娇有些拘谨，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放轻松，你做的手术很小，只要不剧烈运动就可以。”柴老板见罗浩在忙碌，便和陈娇闲聊起来，“咱普外科的手术，我那时候大开刀，切胆囊不到10cm的切口已经惊为天人。”
“后来上了腹腔镜，就打俩眼，后来变成一个眼，术后第一天患者就要出院。”
“你这手术比腹腔镜的创伤还要小，几乎约等于零。”
陈娇有些紧张，柴老板拍了拍她的手，像是看着自家小孙女似的慈祥的安抚着。
“普外科还是略保守了一点，胸科的楔切，现在有些医院已经改成门诊日间手术了。我虽然不看好日间手术，观察6小时就回家的方式，但那是基于医患关系，不是手术创伤。”
“胸科手术不下胸瓶，我们这帮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是想象不到的。技术，变化的真快，咱赶上了日新月异的年代。”
“就像，就像我的手术？”陈娇怯生生的问道。
她很紧张，但总不能柴老不断说话，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吧，那多尴尬。
“对，就和你现在的情况一样。你是医学生，我不瞒你。”
“换从前，至少是咱普外科顶级的大手术，术后效果还没发保证。现在虽然不想外科切除那么彻底，但损伤小，可以少量多次的进行手术。”
“生物制药，咱又不能像美国一样全世界建p4试验室，各种黑试验。发展的还是太慢，太慢。不管小白鼠是什么谱系的，跟人都有着巨大的差别。唉~~~”
罗浩做好准备工作，见自家老板正在和陈娇聊天，“老板，可以开始了么？”
柴老板抬手，示意开始。
“液态金属里工大的齐元亮齐教授安装了摄像装置，用于信息反馈和术者现场应对。”
罗浩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两分钟罗浩能看见手术的整个过程，其他人却只能看到罗浩站在手术台旁。
“手术经过数据计算，得出一个最佳的种植粒子的方案，然后输入设备，由人工智能代替人类，成为术者。”
“现在看，整个过程还算是顺利。”
“轰~~~”
小小的办公室里一片喧哗，差点没把窗户给震碎。
罗浩敲了敲角落里的黑板，示意大家安静。
“在上个世纪，人工智能就可以战胜国际象棋的世界冠军；本世纪，人工智能席卷了围棋领域。”
“这是历史的必然。我国的人工智能应用场景很多，在一线已经磨了至少十年，这一点和chatgpt这类专门做ppt的人工智能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是另外一个话题，有时间和各位老师交流、讨论。今天，我们得到了患者、患者家属的授权，从ai的角度看一看粒子植入的全过程。”
罗浩看向陈娇，陈娇点了点头。
投影把液态金属录制的画面展现出来。
术区，消过毒的术区，有点发黄，那是碘伏的颜色。
罗浩还是习惯用最基础的消毒方式，对各种昂贵的消毒不感兴趣。
医保不支持，只能从一点一滴节省，哪怕是消毒，罗浩也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
画面清晰度很高，一点点逼近皮肤，甚至穿透皮肤的过程都能清楚看见。
从前都是3d动画图形，如今变成第一视角，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习惯，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皮肤、皮下组织、腹膜。
针尖穿透的过程在场所有人都曾经想象过，但却从未如此直观的看过。
原来是这样！
仅仅一个开头，微不足道的开头，就让有的人沉默下去。
似乎表面浸润麻醉的方式也能进行修改。
随着术野的延伸，画面开始变成红色，已经进入腹腔，眼前就是胃。
穿刺针穿过胃壁，进入胃腔，随后从对侧穿出。
十二指肠动静脉出现在“眼前”。
本来极其狭窄的空间在具体而微的视角来看变得很宽阔。
毕竟1mm都不到的针头只要调整好位置，绝对不可能损伤到动静脉。
在针穿行的过程中，连一些毛细血管都被躲开，整体损伤小的令人发指。
时间过的很快，当穿过胰头区，来到手术位置附近后，液态金属穿刺针停住，它似乎有自己的“神智”，开始转头。
这个动作有些突兀，超出了在座所有人的想象，只有罗浩和齐元亮、叶青青神色正常。
一个“巨大”的肿瘤出现在术野里。
它，就是这次手术要针对的目标。
所有人屏气凝神，看着这一幕，要看清楚液态金属是怎么一粒一粒把27颗粒子种在肿瘤上的。
下一秒，液态金属开始动了起来。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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