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你的意思是,这是鲛珠?”姜映梨怔然回神,眨了眨眼,颇为惊愕,手指转动着珠子,鲜亮的珠子流光溢彩,仿似世间所有的色彩都凝聚其中。
因着夜间昏暗,就给人一种五彩斑斓的黑的错觉。
“莫非,这世上真有鲛人?”
沈隽意一顿,慢慢道:“传言不尽可信,或得空之余,前往一探。”
姜映梨闻言,斜睨着他,“你说得有理。耳听为虚,眼见方为实。”
“旺财爷爷曾说,他送去当铺时,曾被以十两银子收为死当。”
沈隽意微微蹙眉,“若真是鲛珠,有市无价,死当十两,未免欺人。”
“是啊。旺财爷爷不愿,因为这是他他捡到旺财时,在其怀中发现的。”姜映梨颔首:“他知其珍贵,却又怜无法再护旺财,这才强行给了我,希望我看在这东西的份上,给两口饭吃,养大旺财。”
顿了顿,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我是不是跟动物太有缘了?”
沈隽意不解挑眉。
“你看,姨婆叫三雉,大黑豚,这又来个旺财……鸡猪狗都齐了啊!”姜映梨数着数着,忍不住吐槽:“再来几只,我都能开动物园了。”
沈隽意疑惑:“动物园?莫非是养宠苑囿?宁姨听到此言,可不会高兴。”
姜映梨一噎,“我们暂且不提这个。旺财到底不中听,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她取个新名?”
“你应当先问问她的意见。”
“这是自然。不是咱们沈大公子学富五车,期盼能得沈公子取几个寓意好的名字嘛!”
“……我且想想。”
“那沈大公子好好想,我困了,且先睡觉了。记得吹灯!”姜映梨打了个哈欠,把鲛珠收好,蹭蹭躺回被窝。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她清浅绵长的呼吸声。
沈隽意:“……”
睡得真快!
他还有话未曾说完呢!
但想想今日她颇为忙碌,沈隽意也不忍心再推醒她,吹灭了灯火躺下,感觉到她迷迷糊糊朝着滚烫处凑过来的本能反应,他无奈地伸手揽住了她。
云麓书院卯时整即开课,故而寅时末,沈隽意已醒来。
听到外间传来的细微声响,他动作麻利地起身穿好衣服,刚要出门,旋即像是想到什么,折回床边,推了推酣睡中的姜映梨。
“阿梨,阿梨……”
姜映梨正是好眠之时,被吵醒后,不禁颇为烦闷。
从前沈隽意从不会起早床吵她,今日头一回,想来是有什么要事。
所以,她压抑着起床气,睡眼惺忪地扭头,“干嘛啦?”
因着刚睡醒,她的声音沙哑而性感,拖长的音调,仿佛猫咪般勾人。
明明清晨气温极低,沈隽意却莫名感觉到一股燥意,他移开眸子,压低声音道:“今日上元节。”
“……哦。”
姜映梨应了声,“还有事吗?”
她的反应太过冷淡,沈隽意刚才沸腾的心意,霎时又冷却了,他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褥:“没有了,你且睡吧。”
姜映梨点了点头,闭上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沈隽意:“……”
他闭了闭眼,抬步开门出去。
外间厨房已经烧好热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沈隽意觑见灶台下忙忙碌碌的小身影,脚步一顿。
“怎生是你?”
他还以为是姜青檀早起,不曾想竟是旺财。
她小小的一只,一会儿烧柴火,一会儿烧水煮粥,忙得脚后跟都打后脑勺了。
旺财听到响动,连忙从灶膛前站起,见到沈隽意,她拘谨地搓了搓衣角,“沈,沈公子早,热水和早饭都已经好了,您,您请用……”
沈隽意觑了眼厨房里井然有条的一切,想来若是要在他们起床时,就能做好一切,必须比他们早起半个时辰有余。
他望着忐忑的旺财,颇为不是滋味,“你不必早起做这些。”
旺财很是紧张:“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我,我可以学的!”
爷爷曾经交代过她,若是跟着姜映梨,必须要勤快做事。
而高七先生也提醒她要多用心。
旺财不会做别的,她长年做乞丐,便是饭也做得磕磕巴巴,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熬粥。
但她素来学东西快,所以连忙摆明自己很有用。
沈隽意见她身子都微微发颤,余下的话吞了回去,淡淡道:“没哪里不好。”
说着,他就拿了洗漱用品,舀了热水出去洗漱。
旺财本来想帮忙的,但她心里慌张,又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点怕沈隽意。
故而,在沈隽意出去后,她才缓了口气,刚要坐下,姜青檀也起床了。
姜青檀起得晚,动作间就不见从容,见到旺财已然准备好一切,他愣了愣,想起昨夜的乌龙,他颇为尴尬,只含含糊糊地道了声谢,匆匆跟着用了一碗粥,就慌里慌张地跟沈隽意出门了。
姜映梨起床已是卯时三刻,因着中途被沈隽吵醒,她愣是比平日里多睡了两刻钟。
本来还想赖会儿床,突然想到家中多了个人,她还得给旺财备些日用品。
等到起床出来时,勤快的旺财已经把屋里屋外都给打扫了一遍,看到她醒来,旺财擦擦手,动作麻利地端来了热水。
“小姐,您起来了。”
姜映梨愣愣地望过来,就看到吃力端着木盆的旺财。
旺财本就长得比较瘦弱,小胳膊小腿,木盆都比她宽,这样恭恭敬敬走到她跟前来,姜映梨瞬间有了奴役童工的罪恶感。
“我自己来。”
她连忙接过木盆,还没来得及说话,旺财已经跑回厨房。
等姜映梨洗漱完,她又舀好了粥,都是一直用炭火煨着的,还是温温热热的。
姜映梨被个小童工照顾了一早上,心情很是复杂,她拦住还要给她收拾碗筷的旺财:“旺财你这是干什么?”
旺财一脸惊慌,“小姐,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姜映梨其实很明白她的心理。
莫过于初来乍到,想要不被赶出去,那就得拼命展现出自己的用处,表示自己是个能干的工具。
但这并不是姜映梨想要的。
“你做得很好。但我们收养你,并非是要拿你来当丫鬟使唤的。”姜映梨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爷爷把你托付给我,我自不会赶你走。你不必这般的诚惶诚恐,就如往常一般即可。”
旺财忍不住蹭了蹭她的手,抿了抿唇,“可是,这也是我往日里做的事……”
往日里她也得照顾爷爷和来福。
等到大家起床洗漱后,再一起出去溜达乞讨。
现在她不必去乞讨了,又有了新的家,她自然想多做点什么。
打扫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并不觉得辛苦。
而且,她已经住在这样好的屋子,还有独自的小房间,睡着柔软的被褥,睡梦里再也不担心会被冻死,这样温暖美好的日子,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姜映梨一噎。
她没想着一下子就扭转旺财的想法,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我们出门一趟。”
旺财自是没有意见。
姜映梨带着她直奔布庄,大手笔地直接买了成衣,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买了三套。
至于鞋子,则是买了两双,交替着穿。
旺财瞪圆了眼,急忙道:“小姐,我不用买那么多。只要一身就好……”
姜映梨蹙眉:“总是得替换的。”
她可受不了脏兮兮。
“可是……”
布庄女掌柜打量着旺财,建议道:“小姐买三套大些的衣裳,用针脚扎住衣袖裤脚,待得孩子长了,再放下来,又能多穿一段时间。这样三套来回穿,也不容易坏,更不会浪费。”
这是大部分穷苦人家会用的法子,就是李玉珠也是这样做衣裳的。
至于富贵人家,那是一年四季都添新衣裳的,从来都是旧衣完好就换新了,自是不能比的。
姜映梨想想也有道理,这样一来,旺财也没再抗拒,乖乖巧巧地换了新衣裳。
那身破袄子,是从前她爷爷从死去的乞丐身上扒下来的,一家三人来回穿的,现在自是要丢了。
旺财虽是舍不得,但也知道姜映梨爱干净,任由布庄女掌柜处理了。
而且,新衣裳真的很蓬松很暖和,里面是扎实的棉花,旺财忍不住用手轻轻扯了扯,却又怕用太大力气,把衣服给弄坏。
然后姜映梨再带着她买了些别的日用品,直到手里再也提不下了,才意犹未尽地折回。
一路上都能看到张灯结彩,各处商户都能见到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姜映梨问了一嘴才知道,今日竟是上元节。
难怪了,上元节又称万灯节,是个大节日,故而街道上很是热闹。
一位卖字画的商贩边挂上一盏兔子灯笼,边道:“现在还早,等到酉时,才是真正热闹,那会子摊子都会支出来的。”
大晋朝是不宵禁的,故而晚上夜市很是繁华,特别是节假日,自是会有不少人上街。
姜映梨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沈隽意早上跟她说的是这个。
她当时迷迷糊糊,就听到一个节字,就是凭本能回了句话,最后沉沉睡去了。
若非今日出门,她还真不知晓。
眼下知道是上元节,她也颇为兴致勃勃,立刻领着旺财匆匆回家,做做出去的准备。
只是,她们才归家,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何荣轩领着家仆站在门口,顶着个帷帽,四处张望,见到四处没人,才示意家仆赶紧敲门。
旺财跑去刚开门,就被推了一把,何荣轩快步挤了进去。
“姜映梨!”
姜映梨不悦,上前两步,将旺财拉起来,“疼不疼?”
旺财摇了摇头,她有点难过的是,新衣服被弄脏了。
她心疼地摸了摸被沾染上脏污的裙角,又立刻打起精神拦在姜映梨跟前。
“你,你想干什么?”
何荣轩懒得理会个矮冬瓜,只冷冷地伸手去拉姜映梨。
姜映梨站着没动,挑眉:“何公子,上回的教训吃得不够吗?”
闻言,何荣轩的手一顿,握拳收回,他咬牙恨道:“姜映梨,该死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姜映梨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眼下青黑,面容憔悴,又落在他头顶的帷帽上,“何公子这帷帽当真是好看得紧啊,很衬你呢!”
“姜映梨,我问你正事!”何荣轩见她岔开话题,心中更恨,“你别以为有谢家护着,我就不敢动你。你得罪了世子,便是我没把你要到手,但若是我真的做些别的,世子想必也会心中畅快!”
“谢家与平阳公府乃是一家,难道谢大人还能为了你个嫁人的妇人,与自家亲眷闹龃龉吗?”
姜映梨敛了眉,肃容道:“何公子,所以你上门到底所谓何事啊?”
“你——”何荣轩唇齿间都是血腥气:“你还在装蒜!我,我,我……你明知故问!”
他有心想说,可这样的事,实在是羞耻得难以启齿。
姜映梨摊手:“我又不是你腹中蛔虫,如何知道何公子心中所想?”
何荣轩咬紧腮帮,气得身体都发抖起来,但想起今日所来之事才是最要紧的,他闭眼忍住,终于压低了嗓音。
“我,我不行……你快把解药给我!”
他被姜映梨弄得风寒了,好不容易养了两日好转,结果更大的噩耗来了。
他——那处不行了!
他乃是嫡长子,若是没了这能力,以后如何传宗接代?如何继承何家?
难道要将这偌大家财都让给何容瑾母子吗?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不要财产,但若是连男子基本能力都没有,岂不是叫人耻笑一世?
“什么?何公子你居然……”
姜映梨抬手掩住嘴,一脸惊愕,“我一小小药童,又不擅男科,你這……這该去找大夫瞧瞧!”
“你别装了!”何荣轩恨道:“你对我下的什么药?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识趣就把解药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第一时间就去找过大夫了,药也吃了,针灸也扎了,什么苦都吃过,依旧无效。
现在柳城泰半大夫知道这桩隐私,虽然已经用钱封了口,但这种羞耻和恼恨根本无处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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