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穷亲戚
从钟国的明舟市落地雨国的雨都，是一种从现代化大都市穿越回钟国八、九十年代南方沿海城市的感觉。
沈幼恩倒没有因为在明舟市待了一年而不适应。
她从小到大跟着父母在许多国家和城市生活过，已经习惯了不同环境的切换。
雨都是她的出生地，也因为是父母相识、相爱的地方，而成为沈幼恩的家。事实上沈幼恩在雨都连贯性生活的时间没超过十年。
虽然沈幼恩是为了葛尧回来的，但沈幼恩的第一件事还是先去见阿公。
阿公已经耄耋之年了，还是身体硬朗地每天到处跑。
沈幼恩不用问阿公确认，就猜到这个时间点阿公人在哪里。
籍籍无名的一家小冰室，主营冰沙和糖水，位于雨都一处姓氏桥的旅游景点区域内。
阿公每天雷打不动地要去冰室待上半天，一方面因为阿公小时候打工的码头就在那边，之于阿公有着怀旧的意义，另一方面是冰室附近每天迎来送往许多游客。
来雨都旅游的游客，很大一部分是钟国人，阿公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虽然从小讲华语，过的是华人的生活，但阿公小时候跟着他的父辈来到雨国之落地生根后，只再过一次钟国。
如今许多人谈起南洋是华人富豪的聚集地，不乏心生羡慕，甚至感叹他们命好和运气。事实上过去大批下南洋的人，多是因为战争和贫穷才背井离乡逃到南洋讨生活，一步一步地苦日子熬过来的。
听阿公说，他小时候差点没能来南洋。
当时他和他的弟弟，兄弟俩由他们的父亲带着，跟随介绍工作的亲戚来南洋。
船太挤了，已经满载了，阿公的父亲没拉住阿公的手，阿公被挤散了，是阿公的母亲强行将阿公塞到了船上。
阿公的母亲和阿公的姐姐、妹妹，留在了钟国。
原本的打算是他们在南洋打工赚钱，生活费往家里寄。但去到南洋，钱也很难赚。
后来战争打到了南洋，阿公的弟弟在战争中死了，剩下的父子二人和家里失去了联系。
阿公的父亲在当地，和一位因为父亲抽大烟卖儿卖女而被卖到南洋来的女子又结婚生子组成新的家庭，阿公便没再回过故土。
直到后来阿公重新有了老乡亲戚的音讯，辗转找到了沈幼恩的母亲。就是那个时候，阿公才终于回了一趟故土。
沈幼恩的曾祖母是阿公以前留在钟国的其中一个姐姐。
阿公将沈幼恩的母亲视作自己的孙女，从而将沈幼恩视作自己的曾孙女。
但辈分也没那么讲究，小时候沈幼恩跟着几个这边的表哥、表姐称呼“阿公”，早已顺口，就到现在也没有改口。
只是要说关系真有多么地亲近，也没有，几代下来人情早已淡薄，像阿公这种老一辈人，因为有着小时候在家乡的记忆，才有比较强烈的故土情结和身份认同感。
阿公的子女们，在南洋出生、南洋长大，是华人，却也已经是土生土长的南洋人，融入了当地多元化的社会环境，雨国才是他们的祖国。
即便讲着同样的华语、传承着相同的华人文化，关系上也是客客气气地隔着一层。
沈幼恩的母亲在阿公家的一些亲属眼中，就是前来攀附的穷亲戚。
不过沈幼恩的母亲以前不在意这些，本来和她们有联结的就是阿公。
当然，在沈幼恩的母亲和沈幼恩的父亲结婚之后，情况又发生了些变化。
拖着行李箱来到冰室，沈幼恩的太阳镜和遮阳帽都没摘，直接进去冰室找张桌子就落座，大声喊老板点餐。
她故意调整了自己的音调。
身上的衣着也是下了飞机之后在机场的更衣室里换的，否则她还穿着自己在明舟市的羽绒服，可得热死。
前来回应沈幼恩的便是一个老头。
老头脑袋上头上秃得只剩半圈，额前和发顶光溜溜，脚上趿着拖鞋，腿上是长至膝盖的短裤，上身是的确良的竖条黑白条纹衫，条纹衫上还沾了点饮料印子。
是他刚刚收拾隔壁一张桌子的时候不小心倒的。
这样子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老头，很难想象会是雨国富豪排行榜上的一号人物。
但沈幼恩的这个阿公就是这样的，日常生活和普通小老头确实没两样，非常地低调。
过去的生活经历也使得阿公向来崇尚朴华无实的生活。
这会儿他擦了手，腿脚灵活地从后厨出来，手里抓上点单的小本本和一只圆珠笔，走来沈幼恩所落座的桌子前，指着墙上贴着的菜单，询问沈幼恩要来点什么。
沈幼恩笑眯眯地问：“来半斤小孩有没有啊？”
认出人来的阿公立马笑了。
哪儿还需要点单？阿公知道沈幼恩喜欢什么，直接去隔壁的水果店里给沈幼恩弄来了新鲜的榴莲。
沈幼恩原本嘴巴不馋的，榴莲的臭味一出来，立马勾得她要流口水。
榴莲还真的是得雨国的才好吃。她出了雨国也基本不吃榴莲，因为几乎不可能迟到比她在雨国吃过的更美味的榴莲。
也因为沈幼恩的到来，阿公也提前离开了冰室。
沈幼恩挽着阿公的手臂，陪阿公到码头边上溜跶了一圈。
码头也是阿公每天要来的地方。
依旧居住在这附近的上了年纪的人也还认得阿公，碰到都会打招呼，喊一声“雄哥”。
听着就威风凛凛的名号，沈幼恩在阿公的面前很多时候也是直接称呼“雄哥”，为此阿公还曾经感叹过，都“雄爷爷”了，还什么“雄哥”。
人家能尊称阿公一声“雄哥”，自然是因为阿公在他们心中很有地位也很有威信力。
据沈幼恩所知的阿公的传奇故事里，很早以前这些码头的工头太坑人，剥削大家的血汗钱，阿公带头闹起义，把附近几个码头一个一个地抢下来纳为自己的地盘。
阿公后来的第一桶金倒也是来自于船务，迄今为止家族的资产之中，航运公司仍旧占据着重要地位。这也使阿公一度有过“船王”的美称。
码头走完一圈，也聊了些话，沈幼恩和阿公回到冰室，拿上沈幼恩的行李箱。
阿公默认沈幼恩是跟着他回去的。
沈幼恩却是说，她得去看看葛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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