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谢玉弓很快被谢玉山的人请出了太子营帐。
白榆始终按着心口,有些站立不住地靠在床边上,咳嗽平息之后,呼吸还久久无法平复。
白榆确确实实被吓到了,被谢玉弓惊到半空的三魂七魄慢慢地落回身体
一切惊惧和忐忑,最终凝化为她胸前按着的那不明的形状。
谢玉山让人把谢玉弓给弄走之后,回过身来走到白榆的身边看了几眼,又到桌子的旁边给白榆倒了一杯热茶。
他开口声音低沉嘶哑道:“我去父皇那里的时候,恭亲王刚刚从那里出来,他应是知道我不在帐中,我并不知道他会找到这里。”
谢玉山把水杯递到白榆的唇边,白榆的左手依旧如同惊魂未定一般,按着自己的心口处,抬起了颤巍巍的右手。
却根本没有接过谢玉山手中的茶盏,而是高高扬起了右手,狠狠给了谢玉山一巴掌。
“啪!”
极其清脆的一声,谢玉山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
他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跪在地上服侍,被人高山仰止,就连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也从来没有动过自己一根指头。
可是面前这个女人打他打得毫无犹豫,在他面前似乎从未客气过,仿佛从来都不把他这个国之太子放在眼中。
离奇的是谢玉山偏着头顿了片刻,他只是调动了舌尖,微微舔了一下自己被打得发麻的腮肉。
这对谢玉山来说是一个太过新奇的体验,他慢慢转过头看向白榆,表情是平静的,可是额角鼓起的道道筋脉,暴露了他被如此对待的不适。
可是谢玉山却并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
每一个人都有阈值,谢玉山的阈值在这段与白榆相处的过程之中,不断地被白榆压迫,到现在……仿佛无论白榆做出什么事情,谢玉山都不会觉得震惊。
“你那点撒谎的伎俩还不如五岁的孩童。”
白榆看着谢玉山说,“有那么难吗太子殿下?”
“承认自己想看到谢玉弓痛苦发疯,想看到我和谢玉弓这两个将你坑害至此的人像狗一样相互撕咬,承认自己心中的阴暗和卑劣有那么难吗?”
白榆每说一句话就向前逼近一些,谢玉山手中捏着茶盏,微微后退。
整整退了三步,他后腰抵到了桌子边,退无可退才总算是站定,转动他一双看上去清冷淡漠的琉璃眸子,对上了白榆愤怒质问的视线。
白榆猜得不错,去找谢玉弓过来的那个小太监虽然现在谢玉弓再回头去找已经找不到了。
可确确实实是谢玉山派去的。
这段时间,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谢玉山看到了自己心中从前并不肯承认,并不肯去正视的卑劣和阴暗,并且正在将其不断地放大,让其肆意扩散。
谢玉山总有一种在悬崖边缘游走的惶恐,每一次与人商议处理事情的办法时,谢玉山简直没有办法面对那些门客和谋臣震惊探究的眼神。
那些眼神像一座一座大山,压
在谢玉山的肩背之上,让谢玉山抬不起头,睁不开眼。
谢玉山曾经根本无须面对这样的眼光,所有人会自动跪在他的脚下,将他想要的一切奉送在他的面前。
都是因为谢玉弓和面前这个阴诡狡诈的女人他才会落得如此境地,谢玉山的心中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呢?
他确实想要他们两个同归于尽才好,可是偏偏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什么,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离不开白榆这个引导他“张口去要伸手去抢”
的人。
因为现如今就只有白榆会认同他,甚至会与他彻夜商议,教他如何做,让他如何不必去顾及旁人的眼光。
就连他的母后也只会要他去讨好父皇,只会要他低调行事,暂时放弃眼前的利益。
可是谢玉山站在这山巅之上,自然知道如果继续放手下去,山崩只是时间问题。
他没有办法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人的那种或震惊或错愕的眼神,仿佛他有一点点自己的诉求,暴露了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就不配做云端上的那个谪仙一般的太子殿下。
仿佛他有了“人性”
,就不再是那个被众人奉养的神明,不再是他们期待之中霁月风光的储君。
因此谢玉山能够容忍白榆的冒犯,也没有打算真的让她去死。
推算好了时间,也安排了很多人在营帐的周围护持,一旦谢玉弓真的动了杀意,他们就会像刚才那样闯进来。
他只是要将白榆逼到绝境,只是要让白榆和谢玉弓之间彻底撕破脸,甚至不死不休。
只有这样谢玉山才能够彻底地相信白榆能继续跟在他的身边,站在他这边,而且永远只能归属于他这边。
他生平第一次显露自己的恶劣,直面自己的阴暗,就像他自从受了伤之后,和自己的母后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肯在白榆的面前开口一样。
他看向白榆,彻底撕去了端方君子的伪装,眼中露出些许令人心惊的疯狂之色。
“谢玉弓一直都四处找你,并不是像你说的期待你主动回去,而是要杀了你。”
“他厌恶欺骗和背叛……”
谢玉山竟然勾唇笑了笑,那一张如玉如琢的好模样便如桃花盛放一般妍丽无边。
“没有人不厌恶欺骗和背叛。”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白榆——你已经无处可退。
白榆看着谢玉山,眼中的愤怒如同具象化的火把,如果不是谢玉弓……刚才那种情形她可能真的会被拧断脖子。
可谢玉山哪来的成竹在胸?能够在她被拧断脖子之前冲进来?
脖子断掉只需要咔吧一声就结束了,又接不回去。
她向前一步,再一次抬手朝着谢玉山的脸上抽过去。
打你个王八犊子翻壳转圈!
只不过白榆抬起来的手,被谢玉山架在了半空。
谢玉山一手抓住白榆的手腕,用另一只手将茶盏放在桌子上面,然后拉着白榆的手腕稍微一用力——白
榆就直接撞进他的怀中。
两个人这段时间比小葱拌豆腐还要清清白白(),谢玉山不是一个贪花好色□□熏心之人。
但是此时此刻(),他是真正地将白榆拥进了怀中。
双手攀上她的肩背,阻止她动手,倾身紧锁住了这个……他从谢玉弓那里抢过来的女人。
从今往后只能属于他的女人。
因此谢玉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过白榆一句承诺,此刻竟然破天荒地开口,一字一句郑重道:“跟在我身边,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万人之上,谢玉弓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你。”
“你只需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就好。”
谢玉山微微偏头,用略微冰凉的下颚轻轻蹭了一下白榆的侧脸。
白榆浑身颤抖了一下,谢玉山天生体温偏低,白榆有一种被毒蛇缠住,被毒蛇的鳞片刮蹭的冰冷和黏腻之感。
谢玉山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谢玉山微微勾了勾唇,按在白榆后背上的手收紧了一些。
在某些地方和谢玉弓是一样的,从来都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真情可言。
他从小看着他的母后与人斗争,就为了博得他父皇一点点的关心和喜爱,而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又有哪一个敢真的奢望帝王之爱?
因此谢玉山虽然娶了两个侧妃,原本还打算娶工部尚书之女,却也只是权力联合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当然会对她们表现出重视,或者也会做出模棱两可的深情义重之举,但是谢玉山对这些女子从无半点情愫可言,他甚至都不太清楚他那两个侧妃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因为有一次在中秋宴饮携带家眷参加宴会的时候,仅仅只是席间分开又再遇到,他甚至没有认出自己的侧妃。
可是他却生平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想要怀里这个女人。
这甚至无关情爱,他只有在她的面前可以展露自己,她从来都不会在他的面前隐藏真实模样。
她出身低贱,举止粗鲁,甚至在谢玉山的眼中算不上什么美人。
可是谢玉山从来都不在乎什么那些,只要他想,他可以把这女人变成任何一个人。
可以把她变成氏族贵女,变成高官闺秀,甚至是变成她的嫡亲妹妹,再顺理成章地娶做妃子。
谢玉山觉得如果有一个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如果那些诗中说的“得一人倾心相待,共白头而终老”
可以实现,那么没有人比他怀中的这个人更合适了。
他拥抱着白榆,就像拥抱着另一个不堪的,不被人追捧喜爱的自己。
因此他在确保白榆除了自己再没有退路之后,郑重地做下承诺。
白榆没有挣扎,主要是她怕乱动的话怀里的东西会掉下来。
而且白榆最擅长审时度势,很清楚谢玉山引谢玉弓过来是想要干什么,更明白谢玉山此时此刻的举动算是彻底对她敞开了心房。
只不过白榆被谢玉山抱着,只感觉到一阵靠
()近冷血动物一般的恶寒,心里不受控制地在想的是另一个人。
想他那碰一碰都会被烫伤的火热手掌,投入其中会被彻底融化掉的炙热怀抱。
谢玉山大概是非常满意白榆的“乖巧”
,将她放开之后,抬起手给白榆整理了一下领口和长发。
他的动作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这一辈子也没有为任何一个女人如此过。
他这双生下来就用来指点江山的手,有些笨拙地给白榆挽了一下头发,然后用一根簪子松散固定。
之后在白榆“诡异”
的注视之下垂落视线,有些拘谨地开口说:“我今早在猎场边上射到了野兔,让人刷了蜜汁,一会儿烤好了送过来给你吃。”
白榆手还按着胸口处,此时此刻的愤怒基本上已经消弥,却并非因为谢玉山三言两语的哄劝,和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而是心口被她彻底焐热的那个不明形状的东西,这代表了谢玉弓不会杀她。
谢玉山还需要她的脑子就更不会杀她。
命保住了白榆也就没有什么可恼火的,只是不得了了,太子竟然想跟她发展感情?
话本竟是我自己,真是人生何处不荒谬。
谢玉山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小姐,必须得是像剧情里面白珏那样为他牺牲险些死掉,才会让他有一种交付真心的安全感,才会打动他居高临下地施舍几分感情。
白榆很确定他对自己没有男女情爱,谢玉山看她的眼神……和谢玉弓对比一下,简直就是寒潭冰水和烈火熔岩。
他估摸着是觉得他们两个狼狈为奸得非常顺滑,想用这种办法拢住白榆,让白榆一直给他出谋划策做那等腌臜之事。
只不过他身边的那些谋臣已经对白榆连日来的对敌之策多有微词,相信不用等很久,短则只需要再过上个月,最长只要年。
等谢玉山彻底坐稳太子之位,或是登基为帝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这个“蛊惑君心行豺狼之事”
的妖女。
到时候谢玉山摇身一洗还是那个仙尘不染的谪仙太子白玉君王,白榆就是那蝇粪点玉的罪魁祸首。
会相信他的话除非脑子让狗啃了!
白榆不动声色,竟然也是生生装出了一点羞涩,有些嗔怨地看了谢玉山一眼,低声说道:“我不饿……我实在是吓坏了,谢玉弓真的好凶残。”
“我现在想睡一会儿……”
谢玉山点了点头,对白榆说:“那你休息吧。”
他走到了营帐的门口转过身又看向白榆,轻声道:“放心,不会再有任何人闯入营帐之中。”
白榆钻进了被子里面,谢玉山就撩开营帐的帘幔出去了。
白榆捂着被子躺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确实没有任何的脚步声,营帐里面安安静静只有她自己。
只有远处氏族公子们聚集在一块比试的叫喊笑闹之声悠悠传来。
白榆窸窸窣窣地在被子里动了动,把谢玉弓之前扔进她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
白榆之前隔着衣服摸就感觉到好像是一个圆的,拿出来一看确实是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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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雕工精美的——手镯?!
不是,谢玉弓有毛病吧!
白榆从床上坐起来,转了转手里面的手镯,脑子嗡嗡的感觉大了好几圈。
傻逼玩意儿这时候给她手镯干什么?可别告诉她是定情信物!
白榆恨不得把这条手镯当场融成一把匕首,插进谢玉弓的脑子里面撬开他的脑壳看一看,他脑子里是不是没有沟壑!
白榆气得简直想把手镯给扔了,但是手指一用力也不知道按到了哪一块凸起的雕花。
一声很轻微的“嚓”
响起,手镯的表面有一块凤头雕花凸起来了。
白榆伸手摸了一下,突然间“嘶”
了一声,指尖竟是破了一道口子。
白榆皱起了眉,慢慢抓住了那凸起的凤头,然后朝外拉动了一下。
一条如果不是仔细看,肉眼根本难以捕捉的细线,一圈一圈地从手镯里面被拉了出来。
白榆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本能地感觉到这东西锋利无比,虽然只是一条极细的线,但是白榆倾身的时候有一缕头发搭在其上,竟然悄无声息地直接断了。
自古神兵吹毛断发,白榆盯着手中的这一根细丝,和细丝下面落在被子上她的一缕头发,后脊窜起了一阵难言的酥麻。
白榆抓着细线,犹豫了一下走到一张桌子边上,在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角落,用那根细线勒了一下。
白榆根本就没有用力。
可是下一刻木块如同切豆腐一般掉落,白榆瞳孔微微张大,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门帘被风撩动,很快又落回了原位。
白榆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想到了当时在万寿宴上,分明只是一道屏风倒塌,十二皇子的头颅就像被从地上砍掉的大白菜一样滚到了安和帝的面前。
当时白榆以为是谢玉弓的幽冥死士,但是无论多快的刀总不可能捕捉不到人影。
一直到此时此刻白榆才明白,当时切下十二皇子头颅的东西恐怕就是这细丝!
以这种细丝的锋利程度,只需要缠绕在屏风之上,借用屏风倒地的力度,就没有切不断的东西。
谢玉弓给了她一把“刀”
!
一把锋利到根本无须用力,就能轻易切断人肌肤和骨骼的刀。
这简直是为“手无缚鸡之力”
的她量身定制的保命利器!
白榆夹在谢玉弓和谢玉山之间,即便是谢玉弓不想杀她,若是莽撞地来抢人,谢玉山肯定不会容她活着回到谢玉弓身边。
相反谢玉弓如此不动声色,为白榆送来了这样的保命利器,还是最相宜最适合的!
白榆并不知道这种东西叫“蚕刃”
,乃是谢玉弓的幽冥死士之中只有顶端的那一批人才能够使用的武器。
也不知道为了打造这只能伸缩的蚕刃手镯,损毁了多少万金难得的蚕丝
()。
白榆激动得脸色通红,她胸腔之中的心脏,变为了一个强力水泵,将血液疯狂地涌向四肢,驱散了她连日以来的所有阴冷。
利刃在手,她有种自己已然无坚不摧所向披靡的错觉。
这是任何人,任何保护措施都给不了的安全感。
白榆稍稍松了一下凤头,那细丝便悄无声息地朝着手镯里面收缩回去,一直回缩到最底端。
凤头的设置非常巧妙,凤凰脖子上的羽毛正好是一个倒钩的形状,可以随意挂在哪里,也能护住拉动细丝的手指。
如果不是白榆一开始并不知道这细丝锋利,胡乱摸索,不可能被割到手。
而后白榆再将那凤头雕花对准缺口,轻轻按了一下,又是轻微的一声“嚓”
,“凶器”
重新变为了一只精美却又不算过于显眼的雕花手镯。
白榆将这手镯重新按在自己的心口,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钻进了被窝里头,片刻之后四肢在被窝里头胡乱蹬了一通,把被子蹬得白浪翻滚,白榆活活把自己蹬出了一身热汗。
再从被子里面起身,她虽然鬓发凌乱,却是满面绯红,如桃花灼灼盛放,似春意抚过云鬓。
白榆伸出手,将那手镯戴在自己的手腕之上。
圈口刚刚好。
白榆又抿了抿嘴唇,压住了嘴角的一点点笑意。
太子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彼时白榆已经酣畅淋漓地睡了一觉,正坐在那里吃烤兔肉。
太子并没说自己去做什么,只是说:“此番狩猎前三天父皇会携母后全程坐镇,你不能露面,就待在这营帐之中。”
“等过了三天父皇和母后奖赏完了公子和才俊回皇宫之后,我再带你去山中玩一玩。”
“皇家猎场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远处还有几片果林,此时虽然过了果实成熟的季节,却还有一些熟透的果子挂在枝头,打下来吃很甜的。”
谢玉山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透着些许笑意。
他从未试过这样同人像朋友一样相处说话,约定一起去山中玩,“游玩”
这种事情对谢玉山这个万众瞩目的储君来说,实在是非常奢侈。
“山中还有一处露天温泉,初夏之时被人发现已经围拢起来要建一小片山庄,虽然山庄还未彻底建成,但已经可以进去玩了。”
谢玉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自己听着也不好听。
他看向白榆,白榆很配合地做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不过很快又担忧道:“可是即便是皇上和皇后走了,谢玉弓要是不走怎么办?”
“放心吧,三天之内他必然离开。
我命人在启南那边动了点手脚。”
白榆:“……这件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动了什么手脚?你去动段洪亮了吗?!”
“现在还不是动段洪亮的时候!”
谢玉山站起身走到白榆身边,手指在她的下巴处轻轻擦了一下,
抹掉了一块油渍。
然后自己拿过锦帕,细细擦着手指说:“放心吧,这只是一个试探而已,我只是命人截住了谢玉弓传去启南的家书,又利用启南的父母官,传了一个假消息给段洪亮,告诉他谢玉弓进了刑部大狱。”
白榆眼皮跳了跳,和剧情合上了!
剧情里面谢玉弓蹲了大狱之后,段洪亮私自离开驻守的启南,跑到了皇城试图活动一些旧关系来捞人。
只可惜人没捞到,还被人举报到了安和帝的面前,驻守边关的兵将擅离职守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尤其是安和帝一直对段氏一族心存芥蒂,段氏一族是他亲手促成的衰落,可是安和帝又如何不知段氏一族冤屈入骨?
总觉得段氏是对他心存记恨。
若不是碍于段洪亮实在勇猛,确实是一个可用的将才,况且当真将段氏一族赶尽杀绝,会寒了其他驻守边关将士的心,甚至可能会引起启南边关不稳,安和帝绝不会允许段洪亮盘踞一方。
剧情里段洪亮私自回到惠都的这件事闹得非常大。
所以谢玉弓后来在剧情之中不得不反。
只是谢玉弓如今并没有在刑部大牢,他和太子两个人如今因为刑部的归属,正来来往往杀得水深火热。
这个时候……白榆并不敢确定谢玉弓传回启南的家书是否只有一份,如果真的被谢玉山给截住的话,段洪亮就麻烦了。
白榆伸手按住自己乱跳的眼皮,对着太子扯出一个微笑说:“确实是个好办法,一旦段洪亮相信这个消息,无论做出什么举动对我们都有利。”
谢玉山被白榆夸赞之后,嘴角翘起一点弧度。
他像一个被“老师”
夸赞的雀跃孩童,可又不敢真的手舞足蹈地高兴起来,竭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本性,不敢一次性跳出从小到大套在身上的“端庄端正”
的壳子。
只敢把自己的胸腔豁开一丁点的小口,流露出些许只对着白榆一个人能展示的雀跃。
他说道:“所以无论如何,谢玉弓三日之后必然离开狩猎场,到时候我带你进山去玩。”
白榆微微扬起头,随着谢玉山勾在她下颚上面的手指,看向了谢玉山。
嘴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想着:“我要是直接用那根细丝把谢玉山勒死,这个世界会崩溃吗?”
不过这种不可行的想法只是转瞬即逝,白榆艰难求生到现在,承担不起世界崩溃的结果。
白榆微微转了转眼睛,又故作担忧,拿腔拿调地问谢玉山:“那太子殿下与我进山……太子殿下的两位侧妃可怎么办?”
“这些日子我可是遭受了那两位姐姐无数的眼刀,实在是又委屈又害怕。”
白榆说:“若是殿下只带我一个人去玩,被姐姐们知道了她们不会生气吧?她们个个出身比我高贵,母族比我强大,如果真的生气了不会为难我吧?”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是茶香四溢。
谢玉山失笑:“你连朝堂都能搅得血雨腥风,难道还
怕那两个女子?()”
白榆抓住了谢玉山冰凉的手,微微摩挲了一下说:那不一样,那两个姐姐说不定是殿下的心肝宝贝,我又怎知动了她们之后,殿下不会与我离心离德?≈lso;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rso;??()_[(()”
白榆嘴上把自己说成一个善妒吃味的小女子,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段洪亮的这个消息通知谢玉弓,算是回赠他赠送武器的回礼。
谢玉山低低笑起来,他很少会这样发自内心地笑,他很小的时候母后和父皇就告诫他需要端庄稳重。
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憋着端着的,后来时间久了……就真的觉得没有什么东西值得高兴了。
他身边的女子向来都是贤良淑德,恨不得将自己塑造成仙女下凡才能配得上太子这样的谪仙降世,又要冰清玉洁又要蕙质兰心,又要如花似玉又要深明大义。
两个侧妃当着太子的面处得像亲姐妹一样。
没有人敢把这种“争风吃醋”
的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而且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而这世界上有一个比较约定俗成又没有什么科学依据的定律——那就是坏小子容易吸引好学生。
白榆这个“坏小子”
,仿佛对谢玉山这种端的时间比较久的“好学生”
具有天生的吸引力。
谢玉山这个从不轻易许诺的人,破天荒又想对着白榆许诺。
可他一句“跟在我身边,你可以无所顾忌,没人敢和你争”
都到了喉咙,却没能顺利地说出来。
因为营帐外面很快传来一声高声叫喊:“太子殿下!
女眷的营帐那边起了火,最先烧起来的是两位侧妃娘娘的营帐,两位娘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谢玉山的表情一变,和白榆对视了一眼,开口道:“我先去看看。”
今夜刮了西南风,谢玉山从营帐一出去就看到了女眷居住的那一处火光冲天,要不尽快控制火势弥漫开来,秋季天干物燥整片山都有可能被波及。
而且东北方向是帝王的营帐,火势蔓延的速度极快,那边已经锣鼓喧天尖叫声不绝于耳,救火的人影来回攒动。
因此谢玉山来不及和白榆再交代什么,只留下一些人守着营帐,之后就赶紧带着人去往安和帝和皇后的那边。
白榆等到谢玉山一走,立刻也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这是一个比较好的——趁乱逃走的机会!
白榆立刻走到营帐的旁边掀开营帐帘幔——结果门口站着的卫兵虽然被调走了一部分,但还有黑压压的十来个。
白榆下意识按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心想:这可怎么跑?
她只得又缩了回去。
心里焦急地在营帐里面来回走动。
不过没等白榆琢磨出一个其他的办法,突然间就听到外面有金器交戈之声传来。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有刺客!
护驾!
保护皇上皇后!
保护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白榆身后的营帐,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刺啦”
声响,营帐表面陡然之间被一把黑沉的,丝毫不反光的长刀刺破。
白榆:“……”
豁口眨眼之间有一人来高,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像一头黑熊一样豁然冲了进来。
白榆被惊得后退了两步。
来人黑巾遮面,冲向白榆的时候本能地把手里的刀朝后背了一下。
一条粗壮的手臂捞住白榆的腰身——把人夹起来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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