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狙击手
韩勇抬头一看,在射击场的木栅栏外,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手里拎着一把猎枪,正笑嘻嘻地看着士兵们练瞄准呢。
“我们当兵的在练射击呢。”韩勇答道,“小兄弟,你是个猎户吧?也是玩枪的,进来一块玩玩吧。”
猎户看起来是个挺活泼的人,听韩勇发出了邀请,扛着枪就走过来了。韩勇本想提醒他从射击场的大门进来,谁知他稍微助跑了两步,一抬腿就跳过栅栏进来了。射击场的栅栏虽不算高,也有一米四五的样子,寻常人还真不容易跳进来。
“有两下子,兄弟。”韩勇赞道。
猎户笑笑说:“常年在山里跑,这两下子不算什么。”
韩勇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猎户答:“我叫姜大明。”
“多大了?”
“十五了。”
“才十五岁,会打枪吗?”
“当然会。我从小就跟着我爹打猎,说不上百步穿杨吧,也差不多。”
韩勇说:“呵呵,还挺自信。走,咱们找个靶子打一打去。”
两个人来到士兵们练习打靶的地方,姜大明站着看了一小会,问韩勇:“他们是不是要打前面那个圆圈的中心啊?”
“对头。”韩勇来了句川味的回答。
“那这几位兄弟为什么不往中心打呀?”姜大明纳闷地问,作为猎户,他的眼力极好,隔着100米开外,他也能看出几名士兵打的并不是圆环的中心。
大家都被他这一句天真的问话惹笑了。谁不想打中心啊,问题是,想打就能打中吗?
“来,你试试,看能不能打中靶心。”于明走过来,递给姜大明一支步枪。
姜大明把自己的猎枪放在一边,接过于明手里的枪,赞了一声:“好枪,拿在手里就觉得沉。比我的枪好。”
说完,他推弹上膛,以站姿瞄准,向着对面的靶子放了一枪。韩勇端起望远镜看了一眼,回头对姜大明说:“好像……打偏了吧。”
姜大明自己眯着眼看了一下,笑着挠挠头说:“打不惯你们这枪,再来一枪试试。”
第二枪打出,韩勇在望远镜里清楚地看到,子弹正好命中靶心。
“不错啊!”
姜大明得意地说:“我说过的嘛,百步穿杨。”
“再来一枪?”
“没问题。”
姜大明已经适应了步枪,这一回,他几乎没有怎么瞄准,把枪抬到眼睛的高度就扣动了扳机,又是一个十环。
朱良清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但脸上明显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见姜大明把枪里的子弹打完了,便把自己手里的一支步枪扔了过去。姜大明抬手接过,举枪射击,还是十环。
“来,往远处那个靶子打。”韩勇指了指200米的靶,对姜大明说。
姜大明放了一枪,有点偏了。随后,他调整了一下,又放了一枪,这次准确地击中了靶心。朱良清给了他一板子弹,他连珠似地放了五枪,枪枪命中。罗毅看出来了,姜大明此前的确没有用过汉阳造步枪,对于步枪的弹道不熟悉。但他能够在一枪之内就找到感觉,并且马上调整过来,可见此人对枪的感觉实在是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他持枪非常稳,子弹出膛时的后坐力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这几乎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狙击手才能够达到的境界。
几个军官都惊喜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人比他们更喜欢神枪手的了。于明在一边偷偷拉了拉韩勇的衣角说:“长官,想办法把他弄到特勤队来,这可是一把好手啊。”
韩勇看着玩得津津有味的姜大明,问:“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姜大明说,“你们的枪太棒了,比我的枪强多了。”
“那就跟我当兵吃粮吧,以后就能天天玩这枪。”
“当兵?”姜大明犹豫说,“我不当兵,听人家说,当兵要挨长官的打,我不干。”
韩勇说:“到我这营里当兵,长官肯定不会打你。我们的队伍讲究官兵平等,当官的不能打当兵的。我们一个月给8块大洋的军饷,比你打猎挣钱多,肯定够你养家了。”
姜大明想了想,说:“如果不会挨打,我倒想试一试。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平时也没人给我做饭。当了兵,就不用自己做饭了吧?”
韩勇心中暗笑,这个孩子倒真是挺实诚的:“你说你家里就你一个,你爹娘呢?”
“死了。”姜大明回答道,声音倒没什么悲痛的样子,估计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你平时跟谁一起过?”
“自己过。我上山打猎,打了野味就送给邻居,他们就给我饭吃。有时候我吃大米饭吃多了,他们也不太高兴。”
韩勇说:“好,你就到我这来当兵吧,我保证没有人打你。大米饭管够,每个礼拜都有肉吃。每个月再给你8块大洋钱零用,你可以自己买点零嘴吃。”
“每个月8块钱?太好了,那我买这样的子弹就有钱了。”
韩勇哭笑不得:“兄弟,子弹不用你买,到我这里来,给你发杆这样的步枪,子弹尽着你打,你不打完不能吃饭。你原来那杆猎枪,干脆撅了当烧火棍吧。”
“好啊好啊。猎枪可别撅,怪可惜的。我送给我邻居吧。”姜大明认真地说,“对了,你说话算不算数,万一长官打我怎么办?”
张廷在一边说:“这可是我们队长,他就是我们最大的长官,他说了还能不算?”
“行,那我回去跟邻居说一句,把枪送给他们。下午我就来当兵,好不好?”
“大成!”韩勇喊道。
王成应声而到。
“你跟姜大明一起去他村里看看,了解一下他的家庭情况。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亲戚之类的,该打招呼的就打个招呼。下午把他带回来。这家伙可是个宝贝,别给弄丢了。”
最后一句话,韩勇是压低了声音说的,王成会意地点点头,带着姜大明走了。
收了一个神枪手姜大明,大家都挺高兴。张廷抢着要把姜大明编到自己的连里去,被韩勇拦住了。韩勇跟于明商量,让他从士兵中挑几名对枪的感觉比较好的,和姜大明一起,编成一个独立的狙击手分队,进行更加专业化的训练。
朱良清对于狙击手这个概念是了解的,而且也了解狙击手在战争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他选出了15名士兵,加上姜大明,编成了一支16个人的小分队,由于韩勇和于明负责训练。小分队里有一位叫做丁秋发的特勤队老兵,枪打得不错,人也比较稳重,韩勇便任命他为副队长,负责管理日常事务。韩勇和于明自己则是负责全面的训练工作。
韩勇对于狙击手情有独钟,曾专门研究过有关的资料,还曾煞有其事地模仿过狙击手训练。当然,那时候没有更多的空闲时间,也没有足够好的条件,所以只能是象征性地找找感觉而已。如今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了,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一名好的狙击手,绝不仅仅是神枪手,枪打得好,只是狙击手的最基本的要求,可以说是万里长征……呃,当然现在还没开始了。”给狙击手们上课的时候,韩勇本想说点有煽动性的话,不料一张口就发现典故用错了。
“狙击手要有强健的身体和良好的心理素质,同时要善于动脑,能够准确地判断战场形势,选择正确的目标和正确的狙击策略。现在,我们先来学习一下如何识别敌军的重要目标,谁能说出来,这个肩章是日军什么官衔的……”
“大佐。”众人答道,这几天他们都被韩勇逼着背这些东西呢,所以张嘴就能答上。
韩勇点点头,接着讲解道:“对,大佐在日军中一般是联队长的职务,相当于我们一个团的团长。如果我们和一个联队作战,那么一个大佐可能就是它的最高长官。狙杀一个大佐,就相当于敲掉了它的指挥系统,这对于赢得一场战斗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韩勇花了好大的精力,整理了一堆狙击手训练资料,让几名参训的士兵死记硬背。这些士兵过去都没有读过书,这一段时间正在陈静的扫盲班里学习,斗大的字估计也就能认识几箩的样子。要求他们背诵这种大段大段的资料,实在比让他们在户外跑上几公里还困难。但韩勇不管这套,告诉他们说这是命令,不管克服多大的困难,都必须背下来。
韩勇希望通过这样的方法,让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士兵迅速地掌握相关知识,他相信,知识的积累能够让他们的脑子更加灵活。在挑选狙击分队的士兵时,张廷已经充分考虑到了士兵的悟性问题,他们虽然大字识不了几个,连基本的乘法都不会做,但对于韩勇讲解的一些原理,却能够很快地接受。狙击手技能中非常重要的测距和计算风差影响等内容,韩勇和于明设计了一套非常通俗简便的记忆方法,让士兵们直接背下来,然后再在实践中去领会。
韩勇在培训狙击手的问题上表现出了强烈的热情,一扫过去懒惰的作风。他每天和狙击手们吃住在一起,只要有点时间,就会拿出一个案例来和大家讨论,设想在具体的环境下,应当如何构筑阵地,如何安全地进入和撤出,对手最有可能如何隐藏,等等。
纸面和口头上的推演只是狙击手训练的其中一环,更重要的内容,是进行实地演练。经过两周的狙击知识讲解后,韩勇把狙击分队带到山里,搭了一个简易的营地,接着开始进行四周的野外训练。
每一天,他们都会在山里玩捉迷藏的游戏,六个人分成两拨,互相攻防。狙击手们的智慧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们想出许多藏身的方法,对于自然环境的利用超出了韩勇的期望。韩勇每次都担任他们的裁判,不断总结两队的经验,与自己在记忆积累下来的知识相印证,然后再进行提升。
“队长,当狙击手太好玩了,简直跟我过去打猎一样。”姜大明是所有人中玩得最开心的一个,以他的年龄,在后世还是个初三学生呢,属于童心未泯的状态。
“你打猎的时候也需要潜伏吗?”
“当然需要。像野猪那样的,就会闻味道,你如果没藏好,让它发现了,你就打不到它了,它还有可能会伤害你。”
“为了打野猪,你最长时间潜伏过多久?”
“半天时间吧。”
“当狙击手,有时候可能需要你潜伏三天三夜,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纹丝不动,因为对方的狙击手可能正在寻找你,只要你动一下,对方的子弹就打中你了。”
“没问题。”姜大明乐观地说,“如果对方也是一个狙击手,我肯定比他更耐得住。我从小就练过。”
为了锻炼狙击手的心理素质,韩勇安排了一个科目,让他们各自单独地埋伏在山里渡过整整一个夜晚。南方冬季的夜晚,又湿又冷,天空中连一颗星星也找不到,四下里黑沉沉的。士兵们强忍着寒冷和恐惧,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步枪,还要侧耳倾听着任何一点可疑的声音。韩勇告诉他们,这个晚上,他会安排几批人从附近走过,狙击手们必须记录下他们听到的内容,作为这一次训练的作业。
天亮之后,冻得嘴唇乌青的狙击手们从各自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步履蹒跚地回到山里的临时营地。韩勇已经煮好了一锅红糖姜汤给他们怯寒用了。大家凑在一起,互相交流着埋伏过程中的心得体会,韩勇发现,这些人又成熟了几分。
体能训练也是狙击手训练的重要一项,韩勇带着狙击分队,每天在山上负重越野跑十公里。一开始,最不能适应这种训练的,就是韩勇自己,相比之下,士兵们毕竟都是山里农民出身,虽然不习惯于跑步,但身体素质是足够好的。韩勇硬着头皮死撑了下来,四周的训练结束后,他发现自己变得身轻体健了,反应也灵敏了许多。他有时候会很惆怅地想,如果当年急行军的时候自己有这样好的体能,恐怕会成为全军急行军之王了。
杨明负责整个护村队的后勤保障,韩勇专门和他商量,开发了适合狙击手在潜伏时使用的野战口粮。其中有一种是用一份糯米粉和一份红糖配比制作的年糕,具有很高的热量,效果堪比后世的巧克力。此外,还有切成薄片焙干的猪肉脯和鱼脯,热量也非常充分,而且可以为狙击手补充盐份。韩勇本来只是想在村上找几户居民帮着制作出来就可以了,杨明看到这个发明后,迅速地建了一家工厂专门生产,产品用油纸密封包装,后来成为朱泾村护村队的制式军用口粮。
为狙击手设计的吉利服也成功地制作出来了,这种千丝万缕的服装,一开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但当他们看到狙击手穿着这种服装在森林中似乎隐身消失了一样时,不由都惊讶万分。见多识广的许良清也感慨万千地对韩勇说:“想不到现在的伪装技术竟然达到了这样的地步,真是让我开眼界了。现在我走在山里都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不知道什么地方就藏着一个狙击手。”
那些德国士兵也派了十个狙击手和韩勇他们一起训练,德国人发现韩勇对于狙击手训练要比德国军队残酷的多,但是德国的军队做事做风那是没得说,成长的最快,有的远远超过庄韬。但是根本没用办法超过于明和姜大明。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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