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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 668辽王事


第669章  668辽王事

        第二天,魏广德就在礼部看到了张居正奏疏的抄本和隆庆皇帝的御笔批红。

        看到最后“该部院看议以闻”后,魏广德就知道,张居正这道奏疏算是无疾而终了。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发现了张居正奏疏里那点火药味,不过魏广德相信天下的聪明人绝不止他一人,应该也有人能发现其中隐含的意思。

        当然,魏广德的猜测也可能是自己想错了,张居正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不会是唯一一个想到的人就够了。

        正如魏广德所想,奏疏下发后,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支持者有之,怀疑者有之,淡定者更多。

        一时间,朝堂官员的注意力似乎都被《陈六事疏》吸引过去了。

        不过,正如魏广德所想,虽然大家议论甚多,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衙门把他们议论的东西上奏。

        这也说明魏广德一开始所想是对的,大家不是蠢材,或多或少都从奏疏里感觉到一丝不对。

        即便往日朝堂上的“嘴炮王者”科道言官都无一人为此发声,既不支持,也没人反驳。

        按张居正所说,不管御史还是给事中,都只能就事论事,无法像以往那样自由地批判政治,而且论事后还要拿出解决办法,这让“嘴炮”们怎么活?

        既然六部等衙门都保持沉默,他们自然也不是笨蛋,本能的认同了同僚们冷处理的态度。

        不过最让魏广德诧异的是,张居正似乎也在递交这份奏疏后恢复常态,似乎没有这回事一样,也不知道是心灰意冷还是什么。

        大明朝堂很快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由李春芳和陈以勤按部就班的处理政务,当然也有张居正。

        李春芳是老好人,陈以勤少说也少做,张居正厌恶争斗,虽然还有心做点事,可奈何在内阁里没什么地位。

        内阁在李春芳的领导下毫无生气,没有气魄。

        而皇帝不发话,李春芳就什么都不做。

        或许,以张居正的眼光来看,无论是李春芳还是陈以勤,都沾沾自喜于雍容进退之中。

        内阁如死水一潭,就更不可能指望各个衙门士气提振,有为奋发。

        加上多年来的纪纲颓坠,法度松弛,空话废话漫天飞舞,整个朝堂显得毫无生气。

        不过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封来自湖广的奏疏打破了朝堂的宁静。

        “首辅大人和次辅大人看看这份奏疏吧。”

        内阁李春芳值房里,张居正拿出一份刚收到的奏疏递交给李春芳。

        “什么奏疏?”

        伸手接过是,李春芳还不忘问一句。

        “湖广巡按御史陈省的奏疏,弹劾辽王不法。”

        张居正平静开口答道。

        “辽王?”

        李春芳听到张居正的话就直皱眉。

        宗室这帮人,虽然他们这些阁臣不惧,可也知道甚是难缠。

        当初永乐皇帝夺了这些人的权利,之后就放任他们鱼肉百姓,只要不是造反,不闹得天怒人怨,基本都让地方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终于又有人忍不住上奏弹劾了,可见现在这位辽王肯定也是坏事做尽,逼得地方上实在忍不了了。

        打开奏疏快速浏览,李春芳就皱眉,奏疏里所说确实有些过了头。

        “辽王性酷虐淫纵,或信符水,诸奸黠少年无赖者多归之,恣为不法。”

        李春芳关注的其实并不是“性酷虐淫纵”,而是“诸奸黠少年无赖者多归之”。

        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藩王收纳这类地痞无赖,结交匪盗等,至于为何其实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把奏疏递给陈以勤,陈以勤也很快看完。

        他的态度其实和李春芳相仿,对于辽王收拢地方上地痞流氓非常担忧,随即两人的目光看向张居正。

        “叔大意欲如何处置?”

        陈以勤开口问道。

        其实,他们心里早就有了打算,还是按照以往的章程走,那就是派出大臣前往辽王府调查核实情况,然后看是否治罪,又该治什么罪。

        不过辽王府现在的位置就是在江陵,而张居正也正是江陵人,这让他们不得不考虑张居正的立场。

        “此事,我还是回避为好,由二位阁老大人做主。”

        让他们惊讶的是好,张居正居然要求回避,此事由他们做主。

        既然张居正选择按照朝廷的制度走,那他们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逸甫,让刑部派人去核查?”

        李春芳开口说道,似是在征求意见。

        “正该如此,我记得去岁,似乎湖广按察使郜光先也曾上奏弹劾过,可让湖广按察使司也参与。”

        陈以勤似是回忆的样子,随口答复道。

        “确实,隆庆元年初,湖广按察使郜光先也曾弹劾过辽王不法,当时陛下下旨申敕。”

        张居正开口说道。

        李春芳点点头,似无所觉,而陈以勤只是诧异的看了眼张居正,显然对他如此知晓此事感到惊讶。

        要知道,他们内阁阁臣,每天处理多少案牍,对这样的事儿,一般处理后没两月就忘记了,他也只是依稀有点印象。

        “此事,应尽快让有司查办,毕竟时间拖得久了,一些事儿不好核查。”

        张居正又提醒道。

        李春芳抚须认同道:“在先帝大丧期间失礼违制,确实要尽快查明实情,该惩治要惩治,如虚假则要还人清白。”

        说着,李春芳就看向陈以勤。

        “好,那我现在就票拟,一会儿送入宫中。”

        陈以勤明白李春芳的意思,当即说道。

        其实,内阁处理关于宗室的弹劾也不少,不过直接把矛头指向亲王的很少了。

        自从嘉靖皇帝连续处理多个亲、郡王后,让横行不法的宗室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这两年宗室不法又有冒头,不过多是一些王府的将军、中尉一类的低级皇室,处理也极是简单。

        治罪、削爵。

        只要不涉及王爵,基本上朝里朝外都没人有太多话说。

        奏疏当天送进乾清宫,隆庆皇帝批示也很快,查。

        随即,朝廷派出以刑部侍郎洪朝选为使,和湖广按察使司副使施笃臣前往江陵核查此事。

        洪朝选从京城出发,路途遥远,自然就慢施笃臣一步。

        不过没关系,反正只是按照陈省的指控核查,最后人证、物证洪朝选都要当堂核对。

        这件事虽然让陈以勤有些奇怪张居正的态度,但也没当一回事。

        要知道,张居正当初十来岁的时候可就在江陵被誉为“神童”,对这样的人家,陈以勤并不认为江陵有人家会和他们作对。

        即便是辽王不开眼,也不该有这个胆量和一个可能入朝为官的人闹僵。

        文官虽然对王室没办法,可天天上奏弹劾,天天被皇帝派天使训斥,也是让人很难受的。

        他哪里知道,张居正家貌似还真和辽王府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

        张居正是江陵几百年一出的神童,他十二岁就参加科考,连战连捷直接杀到乡试。

        巡抚大人居然故意“走后门”,让他落第,理由是:这种天才太罕见,为了磨练他,不能让他太顺。

        这个后门导致张居正十五岁才成了“少年举人”。

        张居正少年中举,惊动湖广,张府立刻光芒四射。

        作为江陵最显贵的门第,辽王府不能不有所表示,朱宪设宴招待张居正的爷爷张镇,以示庆贺。

        说起来张府与辽王府关系匪浅,张居正自幼陪读于朱宪身边,张镇供职于辽王府任护卫。

        在王爷府上当贵客,这脸面张镇一辈子没享受过。

        所以,那一晚上张镇酒喝得很多,直到醉倒再也没能醒来。

        孙子中榜,爷爷当天喝酒醉死,真是乐极生悲。

        后世关于张居正和辽王府的恩怨,多关注于张镇在参加辽王府酒宴后醉酒身死,认为正是因为张镇死的不明不白,所以让张居正对辽王府产生仇怨,进而亲手促成辽王王爵被废一事。

        因为那是江陵就有传言,说张镇之死就是朱宪故意搞鬼,为了发泄对张居正的不满。

        至于发泄什么不满,那自然是作为陪读的张居正在朱宪母亲口中,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由此,其实也可以看出,张居正在辽王府陪读的时候,或许就已经和辽王朱宪生隙。

        不管最初是谁引发的矛盾,但张居正借机报复辽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当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辽王若不是在江陵作恶多端,张居正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要知道,那可是他的老家。

        人言可畏,虽然没人敢在张家人面前说什么,可背后指指点点,就足够坏他张家的名声了。

        陈以勤和李春芳都不知道张居正的爷爷居然有传言是死在辽王府,在这么处理后就没再当一回事,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洪朝选的回奏。

        派钦差大臣调查亲王,这么大的事儿魏广德自然也有听说,但是也不知道所谓张居正大罪中有辽王府这一桩,当然是什么也不会做。

        实际上,就算魏广德知道辽王府这一节,他也不会做什么。

        这或许,终归是张家的劫,只能自己去解。

        其实,所谓张居正构陷辽王案,仔细想也能明白,不过是当时的万历皇帝报复老师,泡制出来的一个所谓罪行。

        辽王案是隆庆皇帝批示的处理方式,削藩加高墙,其中也因为当代辽王无无子嗣,隆庆皇帝不允许旁支承袭。

        其中缘由也非常微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朝廷继续运转,一晃就是数月,期间也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儿。

        其中最大的事儿,莫过于隆庆皇帝不顾户部尚书马森和内阁反对,坚决下旨命户部采买各色珠宝,同时还没忘记年初的旨意,命在天下选秀女若干入宫。

        年初江南选秀女一事,始作俑者南京织染局内使张进朝已在南京伏诛,其党羽皆判处充军。

        现在半年时间过去,隆庆皇帝又记起这茬儿,自然下旨催办。

        而小事,自然就是被申敕的宣府总兵官马芳决心痛改前非,再次通过魏广德密奏,打算择机出塞,偷袭草原俺答部。

        这半年,马芳也是时刻关注草原上鞑虏的动向。

        之前知道马芳因为失职吃了挂落,所以都小心防备宣府军进行报复。

        半年时间过去了,防备也逐渐松懈下来,马芳也已经心痒难耐。

        加之俩月前,云南叛酋凤继祖伏诛,又有宣大山西总督陈其学等奏请优录降人白春、魏良相、田汝光、田淮、王现等并议招降赏格。

        这些人都是当初随着白莲教徒丘富叛逃到蒙古去的,而其中白春、魏良相、田汝光、田淮、王现五人更是在草原上建立了属于自己的部族,产畜饶富。

        可依然选择回到大明朝,让隆庆皇帝很是高兴,下旨嘉奖,“归正人果有智勇谙虏情者,令督抚官一体任用,宣布朝廷恩信以广招徕。”

        兵部因此部议后启奏赏格,白春等授百户职,赏银五十两,其他走回人亦各有赏赐。

        同时朝廷下旨对虏酋定下赏格,“凡被虏人,能斩献大酋首如俺达,能率男妇五百名、三百名来归者,悉如会题例升赏,其五百名者仍赏银一百两,三百名者仍赏银七十两;若有率二百名以上者授以千户,仍赏银五十两;一百五十名以上者授以副千户,仍赏银四十两;一百名以上者授以实授百户,仍赏银三十两;五六十名以上者授以所镇抚,仍赏银二十两;三二十名以上者授以冠带摠旗,仍赏银一十两;俱世袭十名以上者,分别赏赉俱以过边实数为则,若能斩获叛逆如赵全、周元首级来献者,即授以都指挥佥事,赏银一千两,或能杀害不及斩首自身投降来报者.”

        此外,归降之人若是能说动边外汉人回归,除上述奖励走回人外,还会给劝降人每人五钱银子的奖励等等。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分化、瓦解塞外叛贼实力,特别是板升城周围大量汉人为俺答汗耕种土地,这些产出无疑丰富了蒙古人的食物来源,不利于维持对蒙古的战事。

        想方设法召回流失人口,可以有效打击蒙古人的后勤补给。

        现今草原上,蒙古人和汉人互不信任,马芳因此认为报复的机会来了。

        不过这天,魏广德和陈以勤到殷士谵府上赴宴,陈以勤也正在向他们述说今日看到一篇奏疏上记载的趣事。

        “今日山西巡按御史宋纁奏上,说太原府静乐县有男子名为李良雨,不知何故竟化为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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