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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回 邵尧夫吟诗慰新友 欧阳修伤…


  不想欧阳修却摆摆手:

  “既然这块石碑有赖这只大龟发现,则无异于我的恩人。索性将其带回府里精心喂养,也算与我做个闲伴。”

  言罢,俯下身子,摸着大龟的头,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洛怀川见欧阳修收养了这只乌龟,越发对黄袍老者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先吩咐谢三、魏胜将大龟及石碑送回欧阳修府邸,一面对着他言道:

  “依我之见,咱不如去见见这位老者,保不齐是一位隐士高人也未可知。”

  他的建议率先得到了欧世英的赞同,耳闻他言道:

  “我倒要问问他,为何我留下来他便不依,莫非是言我此生与功名无缘么?”

  “那仁兄倒不必问那位老者,只问我这位怀川贤弟即可。”

  言罢,欧阳修望向洛怀川,那意思请他与欧世英卜上一卦。

  这一下倒令洛怀川为了难,因他对欧世英是不了解的。不过根据欧阳修写与他的一首诗判断,起码皇祐元年(1049),欧世英尚未中进士。诗的内容如下:

  相逢十年旧,

  暂喜一尊同。

  昔日青衫令,

  今为白发翁。

  俟时君子守,

  求士有司公。

  况子之才美,

  焉能久困穷。

  诗中除与其畅叙旧情,又对欧世英加以慰勉。如今正是宝元元年(1038年),若直言相告,必会伤了他的心。沉吟良久,方道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欧兄乃大器晚成之相,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欧世英怎么说也算饱读诗书之人,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遂苦笑一下道:

  “贤弟不必刻意言说的如此隐晦,哥哥晓得人生穷达有命,不可苟求。我心坦荡,愿效家父一身傲骨,虽有张相这位同乡,也不愿屈尊攀附。”

  这句话得到邵雍的赞赏,随口吟道:

  “六尺眼前安乐身,

  四时争忍负佳辰。

  温凉气候二八月,

  道义宾朋三五人。

  量力杯盘随草具,

  开怀语笑任天真。

  劝君似此清闲事,

  虽老何须更厌频。”

  “尧夫贤弟心性灵秀,纤尘不染,虽非道门中人,却悟道家真谛。不似哥哥我尚朝朝暮暮思量着有朝一日重回京城,一展雄才伟略。”

  一阵秋风吹过,欧阳修望着片片枫叶飘零,不由感慨万干道。

  “贤弟何须如此伤感,那黄袍老者皆言你乃文曲星转世,又何愁他日不平步青云?”

  欧世英弯腰拾起一片叶子,一面把玩,一面宽慰道。

  洛怀川闻言,打趣道:

  “庆历党争范老哥被贬,若非哥哥那篇《与高司谏书》,怕你还不会被贬做夷陵县令,如今可是反悔了么?”

  “反悔?悔从何来?高若讷身为谏官,见希夷兄失势,居然在聚会上恶意毁其贤名以为当被罢黜。自己不为其争辩倒也罢了,反而昂然自得,了无愧畏之心。

  似此等有力襄助却不敢为者,无异于君子之贼也。”

  “是呀,我犹记得哥哥将高若讷一通鞭挞之后,在未尾写道:

  ‘愿足下直携此书于朝,使正予罪而诛之,使天下皆释然知希文(范仲淹)之当逐,亦谏臣之一效也。’可见洒脱与豪迈之情溢于言表。

  犹记得当时家父读到‘足下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是足下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尔。’之语时,曾拍案怒赞曰:

  ‘责骂的痛快,欧阳修真乃耿直真君子也!”

  提到范仲淹与吕夷简之间的“朋党之争”,邵雍难免愤意难平。除对左司谏高若讷非议冷嘲、中伤范仲淹之举深恶痛绝外,对欧阳修之针锋相对也给予了高度肯定。

  谈起范仲淹,欧阳修不免又想到与其初次相识之事及过往之坎坷波折,顿觉一股消杀悲凉之感涌上心头。

  遂背剪双手,瘦弱的身躯伫立于一块巨石之上,迎着飒沓秋风,缓缓吟道:”

  “夫秋,刑官也,于时为阴;又兵象也,于行为用金,是谓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

  天之于物,春生秋实,故其在乐也,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洛怀川闻天如此熟悉的文字,猛然想到其所吟的乃《秋声赋》里的一段。乃欧阳修写于嘉祐四年(1059),‘庆历新政’失败之后。

  彼时范仲淹等人面对腐败昏聩之朝政提出革新主张,未想再次遭到以吕夷简为首之保守派官僚联合抵制。

  因欧阳修支持范仲淹而屡遭贬谪,一股怀才不遇之愤懑壅塞于心,始令欧阳修写出了这篇充满苍凉无助之感的干古名赋。

  不过若按其此时心境来看,怕唯有悲秋之意罢了,遂有心宽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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