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回 见圣驾怀川诉往事 辩熊鳖…
正当二人畅谈尽性之时,见怀婉手搭披风,与拎着食盒的宫娥打远处款款走来。
待到近前,先是与仁宗披上披风,方对着洛怀川喜形于色道:
“我一见官家点的四道菜品,便知定是二哥回来了,一问茂则,果然如此。故而又加了两道小菜,两色点心,皆是平素你爱吃的。”
言罢,又与宫娥一道在亭子周围拉起了暖帐,口里还不忘对仁宗言道:
“官家近来身子单薄,好不容易调理妥当了,却非要在御苑里小酌,也不怕秋风吹凉了身子。”
仁宗被训了几句,不但不恼,反而露出一脸孩子般的笑容对洛怀川道:
“你瞧瞧,这哪里是宫里的七品典膳,耶然比朕的授业恩师还要严厉。”
洛怀川见怀婉身子较之前略有清减,不过依旧美貌多姿。与仁宗之间也显得亲密无间,遂故意打趣道:
“婉妹,二哥记得之前你不是最疼我的么?如何才数月不见,这待遇便有天壤之别了呢?便不怕我也染了风寒?”
怀婉瞥了他一眼,一面将食盒里的菜品摆上,一面道:
“官家操劳一国之事,金躯贵体丝毫大意不得。二哥你只管着一座白矾楼,又如何能比?”
仁宗闻着怀婉的莺声燕语,心里那叫一个美,硬拉着她坐了下来,指着四道菜品问向洛怀川:
“小师父不是欲与我讲故事么?咱边吃边讲,如何?”
洛怀川拿起银羹勺为仁宗盛了一碗鳖汤,又将他如何与葆荣斋比试,及洛怀泽如何利用三足鳖置他于死地之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直听得仁宗入戏太深,竟下意识地将入口的鳖肉吐了出来,大骇道:
“世间竟有此等奇异之事,若非从小师父口里讲出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怀婉闻言,好奇心陡增,问道:
“二哥,你又是如何晓得三足鳖有剧毒的?今日难得清闲,不妨说与官家与小妹听闻。”
“哦,我曾在一部唤做《庚巳编》的志怪中里看过一则这样的故事。
说的是庚午夏日,太仓州有一百姓路见渔者持一三足鳖叫卖,遂将其买下,还归家中,令其妇庖之。
待鳖熟时,妇人只管坐门外与人闲聊,也不愿与其夫共食之。未想待其再回屋中时,见地上止存发缕及衣袍冠履,却不见其夫踪影。
妇人甚以为异,登时惊怖呼号去见里中投告。然里中却以妇人谋杀亲夫之名将其押至官府。
莆田知州黄廷宣闻到奏报,当下将那位妇人下入大狱。又召来那位渔人,限其再捕只三足鳖来。
渔人得命,丝毫不敢大意,经数日捕捞,方网得一只。黄知州遂将那妇人放出,命她依前番烹饪之法再庖制一碗鳖汤来。
又押来一即将被斩之囚徒食之,果然此人吃完鳖肉,未及走到狱门,肉身已然化成一汪水。”
仁宗闻罢,不以为意道:
“闹半天小师父原来打从志怪小说里得来的故事,害得我未能好生享用这道美味。”
言罢,夹了一块鳖肉送入口中,美美地享受起来。
实则仁宗不知的是,《庚巳编》乃明代陆灿于正德年间所著短篇小说集,多记述明代怪异奇闻之事。
怀婉也道:
“二哥,我也不信这世间会有三足鳖。你言说的那只保不齐是被人剁去了一只后足,在其中下了旁的毒药吧。”
洛怀川闻言,微微一笑道:
“《尔雅》历来被公认为乃训诂学开山之作,其《释鱼第十六》中便有‘鼈三足,能(nái)。龟三足,贲(fén)。’之记载。
张衡《东京赋》亦有‘王鲔(wěi鲟鱼)岫居,能(nái)鳖三趾。’之说。汉代王允《论衡•是应》中也道‘鳖三足日能(nái)’,你二人如何便不信呢?”
仁宗一边食啖菜肴,一面品着佳酿,面上一副惬意十足的样子道:
“小师父,你我三人难得聚在一处,莫要让这只三足鳖搅了雅兴。”
“官家,非是我着意与您争辩,而是这三足鳖关乎着夏禹之父鲧之神识究竟是熊,还是这三足鳖。”
“哦,被你一说朕倒想起《国语》中的一则记载:
‘平公有疾,韩宣子赞授客馆。客问君疾,对曰:寡君之疾久矣,上下神只无不遍谕,而无除。
今梦黄熊入于寝门………侨闻之,昔者鲧违帝命,殛(jí杀死)之于羽山,化为黄能(néng),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举之。……今周室少卑,晋实继之,其或者未举夏郊邪?’
说的是郑简公派子产出使晋国,恰巧晋平公患病,遂由韩宣子将其安排于馆驿歇息。
期间子产问起平公之病,韩宣子据实答说,晋公乃因夜梦黄熊入于寝门而受惊,遍祭天下鬼神均不得治。
子产却说晋公梦黄熊,乃因昔者舜视鲧治水无状,遂殛之于羽山以死。鲧死后,化为黄能(néng),以入于羽渊,故成为夏、商、周三代郊祭之对象。
如今周王室衰微,晋居夏墟,无异于继承霸主之位,怕是因未依礼祭祀夏郊,故所梦之神必为夏人之祖先鲧了。
对此韦昭注曰:公梦熊似罴(pí)。能乃熊之本字,故我亦以为黄能(néng)即黄熊也。”
(https://www.zbbwx.net/book/3123817/109362917.html)
1秒记住紫笔文学:www.zbbwx.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zbbwx.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