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USC？（四）

　　    “停下！”高高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发出着巨大的声音。

　　    丹上尉与其他美国战俘一起在冰天雪地的通道上停下脚步。向前看，是无边无尽的战服，向后看，同样是看不到尽头的美国战俘。

　　    旁边荷枪实弹的中国军人们此时都紧张起来，他们的数量与战俘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身处战俘群中，有些军人干脆脱下厚厚的棉手套，紧握突击步枪，准备随时应对有可能的问题。

　　    很快，几辆大卡车开了过来。从车上跳下一些中国军人，开始往下搬运一些下面是个大桶，上面是巨大金属伞状物的装置。搬下来一个，从卡车上跳下来的中国军人爬上车继续向前，乘坐吉普车过来的中国军人们开始调试设备。

　　    没多久，这些设备都燃起了火焰。巨大的金属伞将热量向下反射，让周围的美军战服们都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很自然的，冰天雪地这些美军战服都向这些取暖设备靠拢。

　　    那些乘坐吉普车前来的中国军人们挤出美国战俘群，跳上卡车向下一个目的地而去。没有美军战服在此时搞事，他们围拢在散热装置周围，伸出冰冷的手掌想烤烤火。

　　    美国北部的冬天很冷，如果继续在这样的酷寒下长期站立，完全有可能冻死人。

　　    几个小时后，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丹上尉跟随着他那队战服抵达了交换点。在一长排几百个散热器下，坐着中美两军人员。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很多打着其他国旗的工作人员。

　　    丹上尉家时代从军，一眼就看到了这些国旗当中的墨西哥国旗。仔细辨认，还认出了巴西、阿根廷等南美国家的国旗。

　　    这些南美国家的代表们与中美两国人员一起根据名册进行对照，询问。确定身份后再登记记录，完成美国战俘交换。

　　    轮到丹上尉之前，流程遇到些问题。好些美国官兵们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却没能力在战服文件上按照规定写下“本人XXXX于1944年12月18日上午n点n分被释放，进入美国领土。”

　　    丹上尉并不觉得意外。他带领的那个连里面一半人都有阅读障碍，这些士兵能够说英文，却没办法顺利的阅读与书写。

　　    好在战服交换的团队有了应对方式，他们拿来了大大的牌子，让美国战俘们抄写固定内容，再指引他们书写动态内容。

　　    最终，包括丹上尉在内的大批美国被俘官兵们都完成了手续，活着回到了美国本土。

　　    看着自己周围再不是中国军人，而是美国官兵。丹上尉热乎乎的眼泪夺眶而出，让他感受到了脸颊上的冰冷。

　　    不仅是丹上尉，不少美国官兵们都哭了。但这种情绪却立刻被面前美国本土军人们的大喝打断，“军官走左边，士兵走右边。马上前进，别挡路！”

　　    半小时后，丹上尉就与其他二十几个军官一起迎着寒风，向着他下一个目的地，美军接收营前进。

　　    美国这边与中国那边最大不同在于，中国军队清理了积雪，整出来路面。美国这边的道路却任由被释放的美国官兵们自行践踏出了一条条很滑的通道。丹上尉好几次差点滑倒，却完全没人管他们。

　　    等走了不知道多远，在近乎僵直状态下抵达了一处集中营后，丹上尉与其他军官一起被赶紧了一间冰冷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火炉，这让丹上尉并不习惯。中国虽然是敌国，在这些细节方面做的十分细致。战俘们居住的地方都有取暖设备，温度虽然不高，至少没让人冻着。

　　    便是很冷，丹上尉依旧感觉很舒服。而且屋里面有二三十号人，光是靠这些人的体温也让屋内不是那么难受。

　　    屋里面没有床，军官们觉得也许不会在这里待很久。可有一位军官说道：“也许他们只是忘记了给咱们床。”

　　    这话让其他军官们都不太敢反驳。他们之所以被俘，固然是因为中国军队战斗力强大。但这些人军官都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得到足够的物资补给，肯定能够打下去。

　　    军官们当然也知道，中美两国的物资补给都受限于前线后方控制权。中国军队的远程投放能力更强，可以切断美军后勤。这就是每当战役到了关键时刻，美军就会因为补给匮乏而打不下去的原因。

　　    不过这里是美国本土，总不至于出现让他们睡地上的情况吧？

　　    然而美利坚这地方就是邪乎，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到天黑下来，这些军官们所在的地方也没人送来床，甚至都没给他们送饭。

　　    有些军官要求外面的守卫让他们出去，美国守卫只是冷冷的看了看他们，却完全不回答。而且这些门是从外面关上，还上了锁。以至于美国军官们不仅没饭吃，没地方睡，还得在墙角便溺。

　　    被关了一整天，才有人前来把军官们叫出去。这些人神态凶恶，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同胞之情。丹上尉被带进一间冰冷的房间后就请求喝口水，这些人让丹上尉坐下，先确定了身份后，便问道：“上尉，听闻你们部队里面有人改信了共产主义！”

　　    丹上尉懵了。中国对美国战俘的确进行了一些讲述，其中就包括反殖民主义，反帝国主义的内容。至于共产主义宣传，丹上尉并没什么印象。不过丹上尉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是一些美国战俘好像在战俘营里面搞了共产党宣传。

　　    现在遭到了如此严厉的指控，丹上尉连忙摇头。可对面的审问者们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个个严厉的问题扑面而来。包括丹上尉为什么要投降？那么多战友斗战死了，丹上尉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是怎么投降的？

　　    听着这些问题，丹上尉最初还尝试为自己辩解。但是经过一阵精神折磨后，他再也忍不下去，突然问道：“你们上过战场么？”

　　    对面的审问人员愣住了。丹上尉继续问道：“你们中间有人上过战场么？”

　　    审问官眼看丹上尉竟然想讲讲道理，当即喝道：“你什么意思？”

　　    丹上尉好歹也是军旅世家，懂得如何摧毁对方的精神状态。在他当军官的时候，接了新兵后，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打击新兵，让他们不敢反抗，从而把服从灌输到新兵脑子里。

　　    现在这帮人对丹上尉用这一手，丹上尉可不会任他们揉捏。现在必须划出丹上尉接受的秩序，哪怕是同样受审，只要对方接受了丹上尉的哪怕一条的要求，就足以打破对方的心理攻势。

　　    审问官们大怒，其中有人站起来就作势要揍丹上尉。丹上尉根本不为所动，他是在在与中国军队的战斗中被俘的，而不是如其他军队那样，被包围后投降的。

　　    丹上尉以如面对中国军队进攻的态度，大声说道：“我要求上过战场的人来审问我。如果你们根本就没上过战场，就没资格问我这些问题！”

　　    在数次战斗中，中国军队的炮弹如同雨点般落下，子弹如同暴风雨一样吹打着美军阵地。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丹上尉都可能被打死。丹上尉都侥幸没死。最后是一发近距离爆炸的炮弹将丹上尉震昏过去，他才被俘。

　　    与中国的战斗相比，眼前的这些审问官们很可笑。丹上尉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被打，却毫不畏惧。因为中国军人也是冒着美军的枪林弹雨发动进攻，最终击败了美军。那些中国军人并不畏惧死亡，所以也没有虐待丹上尉等俘虏。

　　    而眼前的美国审问官们只是一群依靠美国政府暴力而作威作福的家伙，没有了美国政府撑腰，这些人什么都不算。一对一的话，丹上尉完全有信心轻松解决这些蠢货！

　　    眼见没能吓唬住丹上尉，审问官们又咆哮了一阵，便让人把丹上尉扔进了禁闭室。禁闭室是个小房间，又冷又黑，空气充满了湿滑。

　　    丹上尉用军服把自己裹紧，缩在墙角。中国给美国战俘发了棉衣，棉衣质量不错。只要缩在墙角，就能裹住全身。

　　    又经过了不知道多久，其间旁边的禁闭室内有被抓的人关进去又被抓出去。狱卒们凶恶的怒斥，以及被关禁闭的军人的反驳或者求饶，让丹上尉越想越是憋屈。

　　    被俘并不光彩，但中国军队并没有虐待美军战俘，给了美军战俘足够人道主义的待遇。却没想到回到美国之后，丹上尉竟然被当做叛国者一样对待。

　　    丹上尉在饥饿与寒冷带来的虚弱中喃喃自语，“是你们找我去打仗，可不是我让你们去打仗！”

　　    不过在黑黢黢的禁闭室中，完全没有人听到丹上尉的声音。

　　    在丹上尉被饿死之前，他终于被拖出了禁闭室。这些军人把丹上尉送进医务室，给他一碗土豆泥做成的饭。丹上尉刚吃下去两口，就忍不住想呕吐。这不是因为他不饿，而是太饿了，以至于肠胃对吃饭的承受力非常低。

　　    勉强吃完这盘土豆泥，丹上尉突然倦意上涌，在有着壁炉的医务室的床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糊里糊涂的被送去接收站，这里可是正规接收站，里面的人都慈眉善目的，对于被释放的人员相当友善。

　　    很快，丹上尉就与其他被释放的官兵一起按照各州的籍贯被分类，之后被安排上了军队安排的火车，前往自己的故乡，阿拉巴马的蒙哥马利市。

　　    位于美国东南部的阿拉巴马可比北方暖活多了。丹上尉在蒙哥马利市的火车站下车后，却没见到街道上有什么人。街道两边的房屋大多关着门，商店门口也没什么人，本该热情洋溢的城市笼罩在一片凋敝的气氛下。

　　    丹上尉的家不在州府，而是下面一个叫威廉屯的镇子。这个镇子最初的建立者名叫威廉，是丹上尉的太外祖父。所以镇子就叫做威廉屯。

　　    威廉屯距离蒙哥马利市有200多英里，丹上尉与其他被释放的美国官兵一样，都没有拿到军饷。送他们回乡的联邦政府只是给了每一个士兵20美元，以及安排了火车，其他的统统不管。

　　    丹上尉到了一家去过的商店，店老板是个老头子，丹上尉倒是有些印象。在战争爆发之前，丹上尉在这里买东西，与老头子聊天的时候，老头子还为不能参军而感到失望。他说自己已经58岁，政府认为老头子不适合当兵，就没征召他。现在老头子估计已经62岁了。

　　    走进商店，老头子还在，却穿着一身没有阶级章的旧军装。见到丹上尉，老头子下意识有立正的意思。

　　    丹上尉对此有些讶异。聊了几句，老头子对丹上尉有点印象，他说道：“我被征召入伍的时候，就经常想起你。”

　　    “……您被征召了？”丹上尉大为惊讶。

　　    店老板叹道：“那是去年圣诞节，征兵官到处抓人。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被抓走。”我当时在看店，就被抓走了。

　　    丹上尉一时无语，他完全没想到60岁的老头子都会被抓走充军。不过看老头子活下来了，想来应该没有被送上前线。

　　    但老头子却接着说道：“感谢上帝，我被送上前线的时候，旁边的团就是精神病团……”

　　    丹上尉本以为“精神病团”指的是如同德克萨斯疯狗们那种人组成的部队，却没想到，在店老板的讲述中，那个团竟然是真的由精神病人组成的部队。

　　    美国从去年年底大肆抓丁，60岁老头子都不被放过，精神病院这种充满了活人的场所更不可能被放过。精神病中看着还算正常点的都被抓去充数，却没想到因为前线兵力匮乏，直接把精神病人送上了前线。

　　    在中国军队的进攻下，精神病人们发病了，他们不顾生死的乱跑乱叫，让战线顷刻出现了缺口，中国军队杀了过来。那条战线瞬间崩了。

　　    老头子所在的部队快速撤退，反倒保了条命。

　　    听完这些，丹中校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上帝保佑您。”

　　    老头子见丹上尉并没有嘲笑他，便叹口气，低声说道：“上尉，如果您想回家的话，请您不要穿这身衣服，最好能把阶级章取下来。最近不太平，有些人在杀联邦军队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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