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各方动（2）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同夜。
毕府，书房。
毕自严表情凝重，坐在官帽椅上，语气低沉道：“科道合一，京察归都察院，特设检察院，并揽大计，明确两院钦定，不入廷推……种种迹象无不表明一点，天子对吏治整顿是下了大决心的。”
“此事在朝引起极大的反响，这股风潮将随着时间传递到地方，尤其是今岁，还有六年一次的京察，多少人盯着此事，天子一道中旨，就将京察归进科道合一的都察院，你觉得此事会就此结束？”
“东翁是担心今后朝局不定？”
书房内坐着的清瘦中年，表情复杂的看向毕自严。
“不是担心，而是必然。”
毕自严皱眉道：“天子做这么多，无不是表明一个态度，大明的积弊与毒瘤，已到必须纾解，甚至铲除的地步。”
“吏治整顿是件大事，而与之牵连过甚的就是税政，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天子这也是在向我等表明态度。”
“吏治的整顿要开始了，税政整饬也必须齐头并进，如果前者做好了，但后者没有做好的话，那么就等于做了无用功。”
在讲这些时，毕自严突然明白过来，天子特设直属税警总团的深意，这是叫他一步步调改税政的。
也是在这一刹，毕自严又想到很多，从天子御极登基之初，就先后明确废除辽饷，永不加赋，诏免加派，衍圣公之爵公选轮替，特设国税清吏司，改制税关工关，重开榷关，特设海关，币制改革，盐税整改……这一系列政策的提出与推行，都在特定的时期落实着，这盘大棋下的太大了。
以至于毕自严的心底生出畏惧。
他是大明群辅不假，是执掌着户部不假，天子是没有插手户部事宜不假，可是在不知不觉间，天子在用他的方式，影响着与户部息息相关的事，而他毕自严也在一点点的改着户部诸事。
“东翁，您的意思是说，陛下是想让您杀很多的人？”清瘦中年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的看向毕自严道。
在诸司联合抓捕展开后，天子就召毕自严进宫，讲的种种，毕自严在回府以后，就跟此人进行商榷。
毕竟牵扯大明税政之事，这涉及的方面太多太广，即便是要进行整改，那也必须要拿出一套完整方案才行，不能漫无目的下，就制定与推行各项政策吧，这不是税改，这是想搅天下大乱。
“不，你的理解有偏差。”
毕自严摇摇头，语气低沉道：“陛下这是在给我等打样，叫奉旨办差的那些人，叫真心想做事的人，都能看到陛下的态度与意志。”
“这世上的事，说好做也好做，说难做也难做，根子就出在人上了，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存有新政的有很多，可真正成的却极少，还不是触碰到的利太多所致？”
“而每每有新政出现时，就必然伴随着党同伐异，这争的是权吗？不！是利，所谓新旧都是假的，本质是博弈！”
“现在天子直接将科道合一，将检察院给特设了，并将京察大计拆开直归，这就捏住了七寸！”
清瘦中年嘴巴微张。
他没想到近来发生的事，居然会藏着这么多的深意，他是对税政方面有所熟悉，但是在别的方面，终究不是他的强项所在。
做官，不是件简单的事。
在一个位置上，除了要考虑位置上的事，更要考虑位置外的局与势，如果连这点政治嗅觉都没有，那就等着被下绊子吧！
在这年头想做实事的人，无疑是最难的，因为要在应付各种掣肘与算计下，甚至是构陷下，确保自身不被斗倒，才能抽出精力与时间，去施行自己定下的政策，而在这期间还会出现很多问题，而这些还必须一一解决并完善，不然那就成了瞎折腾。
“要开始做了，不能再等了。”
毕自严似下定决心一般，眼神变得坚毅，“这个时候必然有很多人盯着两院，如果不闹出些新动静，转移一部分人的注意，那天子想做的事，势必会困难重重。”
“东翁，您想好从哪一方面入手了吗？”
清瘦中年听后，看向毕自严询问道。
“商！！”
毕自严铿锵有力道：“就从北直隶开始，这几年来北直隶的改变很大，一个商税附带牵扯到矿税、榷关、税关、公关、海关、人丁等诸多税目，以此破局，只要牵扯到其中的人，都能被查出问题。”
“届时一边整顿商税，一边弹劾贪官污吏，顺带将各地的缙绅、商贾等群体厘一遍，此事要能扎实做好，就能顺势向以上税目扩展，而到了这一步，辽东、山东、河南、陕西、山西等地就能交替试行起来，大明税政是到了该整改的地步了，各地混乱的征收与定额，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朝廷就太被动了。”
这要被抓多少人啊。
这要被杀多少人啊。
清瘦中年听到这里，脑袋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国税直属税警总团奉旨查案时，那雷厉风行的状态。
这税警总团的人，说是税警不假，可真要拉到战场上去，那也是一等一的精兵悍卒，拿他们对付地方宵小之辈，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走，我等现在就去调阅对应卷宗案牍。”
在清瘦中年沉思之际，毕自严却撩袍起身，“既然决定做此事了，就必须要做扎实，不能出现任何纰漏，税改，牵扯到的不止是中枢，更牵扯到了地方，如果敢有任何纰漏，那对朝廷，对地方产生的危害太大了。”
“喏！”
清瘦中年当即起身作揖道。
这就是新政改革，所谓新政，所谓改革，从不是以某一方面的整改，而面向世人的，这必然是各个方面，存在着某种微妙关系。
而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因为一些细微的改变，就会给别的方面带来巨大改变，所以作为新政的发起者，主导者，必须要从全盘角度出发，明确每一步带有深意的决断才行，不然就可能出现满盘皆输的局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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