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霸王
姑苏，林家。
饭桌上女儿的娇嗔打断林家夫妇的沉思。
贾敏认真看向林如海：“夫君，你我才是一家人，不管将来你做什么选择。林家若富贵荣华，我受着，贫穷抄家，我也受着。”
林如海一愣，心中一暖：“此时就我们一家人，有些话，说说也没什么。北静王一来就和我说起两淮盐业于朝廷之重。”
“两淮盐，天下咸。
扬州处运河与长江交汇点，南临长江，北接黄淮，从扬州出发，可横穿东西，纵贯南北，是“南北大冲、百货云集”的水陆交通枢纽。
而且扬州邻近我朝最大海盐产场：江苏府淮河以南和淮河以北的两大片产盐区，那两淮盐场的盐借扬州交通之便，进长江，溯江而上辐射供应整个南方。
极盛之时，每年经扬州运销之盐达160多万引（每引折盐200—400斤），一引最少得二两多银子，仅盐课（即盐税）一项便占我朝一年税收四分之一。”
听完这番话，少妇有点呆。
那该有多少钱？可以买多少药给女儿补身体？
林如海继续道：“至于我，巡盐御史，虽然官不大，才正七品，但作为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可直达天听，权威极重。
敏儿，你想想，所谓三年当知府，十万雪花银。那扬州盐政一年要涉及经手纹银百万两，会不出问题？”
贾敏点头，很是同意：“夫君，这银子啊，够花就行。我嫁过来带的嫁妆就够我们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你可以不要做那作奸犯科之事。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今年不被发现，难道以后就永远不会发现？”
林如海叹口气：“按北静王之意，那两淮盐场如今账目亏空极大，最重要原因便是前些年接待上皇巡游江南之用。其他便是用于九边军费支持，都是去之有方。”
贾敏也读过不少书，思虑一会，顿时骇然：“北静王意思是让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直接参与进去，分钱？
这账目关乎朝廷重税命脉，若是被发现，北静王是异性王，拥兵自重，最多一个禁闭，我们满门抄斩怕都是轻的。”
林如海点头，愁眉：“的确，但若是直接上报，那就彻底得罪太上皇，咱们怕是也不好过。”
“唉！”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同时开始叹气。
位卑言轻，人家想要捏死他们可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过了一会，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看向女儿。
若是以前，他们哪里会想这么多？怕是现在开心都来不及。
那么改变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
林黛玉眨巴眨巴眼睛，连忙捂住自己饭碗，焦急大喊：“没吃的了，没吃的了，乐乐都已经把我的饭吃了一大半了。”
“哈哈哈～”林如海大笑，随后起身，来到女儿面前，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唔嗯～”小黛玉扁嘴，娇哼。
没有管女儿的不乐意，林如海看向她怀里那双悠闲湛蓝的眼睛，闲适自得，仿佛猫生的意义就是窝在少女怀里吃饭睡觉。
沉吟一会，林如海道弯腰作揖：“乐仙人，如今我林家已经到生死危难之际，还请仙人指点迷津！”
林如海虽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贾敏出生大家，自知道世上有不少奇人异士，仙灵精怪。虽不知真假，但本事肯定有。
而这猫在到他家之后，不止可以治病，更能启迪智慧，这难道还不是仙？
小黄猫大大的眼睛有点迷茫，现在的铲屎官都这么懒了吗？一言不合就求助？
奋斗啊，努力啊，拼搏啊！这样他才能快活的享受啊！
注意到祥瑞的眼中满是漠然无情，林如海心中一沉，的确，这找人办事都要求情塞钱，让精灵办事哪能空口白话？
再看这小黄猫一天到晚都让黛玉伺候着：洗澡、梳毛、喂饭、按摩，林如海心中了然。
这是一只又懒又喜欢小姑娘的猫。
“乐仙人，若是您能助我林家脱得此难，那今后你便是我林家之供奉仙人，每日早晚香火不绝，而黛玉就是您的护法仙童，今后你的意志就是她行动的方向！”
林如海承诺道，自古以来，女儿家大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现在就算他不承诺，女儿也被这猫给迷住了。
不亏。
小黄猫眨巴眨巴眼睛，低头，钻进小黛玉怀里，睡觉。
我只是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猫咪，什么都不懂。
林如海诧异，据他所看那些杂书所知，这精怪之类最需要的就是香火供奉。而他一个朝廷大员的供奉香火更是弥足珍贵。
难道这猫真是得道真仙，已经不再需要香火这种俗物？
注意到这小黄猫那不安分扫来扫去和女儿小手对抗的尾巴，林如海恍然大悟。
“乐仙人，您安贫乐道，避世不涉红尘，可能不知。这扬州有两大奇观：“乌纱帽”和“绣花鞋”。
这乌纱帽指的便是上皇准许，那些扬州富商可以通过捐纳得官。
那绣花鞋不言而喻是指女色，扬州少女肌肤细腻，窈窕多情，千娇百媚，楚楚动人。而那些胡作非为的扬州奸商便训练出一些‘扬州瘦马’以作消遣，简直罔顾人性。
乐仙人，我觉得那些泥足深陷的瘦马少女，急需你去拯救于水火之中。
而且，此等大仁大义，千难万险，舍己为人之事，怕是也只有您这种光风霁月之仙人，才能完成。”
林如海这番话说得很是郑重，显然这事于普通人来说，是件大难事。
小黄猫抬头，傻眼。
不愧是读书人，襟怀坦白，光明磊落，这种好人，又怎么能让他陷入危难之中？
犹豫了整整一息的时间，苗乐勉强说服自己，从小黛玉胸口钻出来，跳到肩膀，抬起爪子。
“喵呜！”
你尽管去做，至于其他危难，无所谓，我会出手！
林如海嘴角一扬，再次弯腰作揖：“那便麻烦乐仙人！”
贾敏在一旁恭敬肃立，闭口不言。
男人说话做事，女人最好就是当一个花瓶，若是说错话，丢的不只是自己的脸。
“黛玉，以后乐仙人就是咱们家地位最高的，就交由你亲自贴身照顾，仙人说的话，你可一定要听着！”林如海继续吩咐道。
才五岁的林黛玉一想到以后能天天和乐乐在一起玩，顿时乐不可支。
爹爹真好！
“嗯嗯！”
小黄猫陷入沉思，这一届铲屎的，似乎有些傻乎乎的，和她待久了，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智商吧？
不行，得给她强化一波！
……
晚上，洗完脚，小黛玉便早早钻到暖和的被窝里，和雪雁，乐乐抱在一起。
这是她往常的习惯，白日里有太阳还好，一到晚上她就手脚发冷，必须和雪雁抱着才暖和一点。
这么早自然是睡不着的，小黛玉和雪雁两个不一会摸摸猫猫，互相摸摸，挠痒痒，累了就开始聊天。
“小姐，乐乐真的这么厉害吗？”雪雁伸手扒开不安分的喵爪。
小黛玉拽住动来动去的尾巴，也是迷惑：“爹爹既然说了，肯定厉害，不过，雪雁，你可不能和其他任何人说，不然乐乐就不保护你了。
你看我的手脚现在都不冰，以后你也不会生病的。”
雪雁一愣：“乐乐竟然能护佑我们不生病，那还真厉害。我爹娘就是病死的，疼得都哭了。”
小黛玉贴在雪雁怀里，关心道：“没事，以后有乐乐，咱们再也不会生病了。而且，我偷偷告诉你，乐乐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苗乐：？？？
伸手捂住瞪大眼睛看自己的小黄猫，小黛玉小声解释道：“今天我看爹爹说让乐乐去扬州拯救那什么扬州瘦马，他眼睛瞪得比现在还大。到时候咱俩努力长好看点，可别让乐乐被勾引了去。”
雪雁迷惑：“小姐，什么是勾引啊？”
小黛玉一愣，给小黄猫捞一捞，认真道：“你看，乐乐不是喜欢舔手指吗？要是别人家女孩子手指好看，还香甜，勾一勾，就把乐乐引过去了！”
“哦～”雪雁似懂非懂点点头。
小姐就是厉害，读过好多书呢。
苗乐：.
这两个小姑娘，竟然污蔑他这种满身正气的小猫咪！
来，咱们去梦里练一练！
嘿嘿，哈哈，跟我练，哼哼哈哈！
迅速进入梦乡的两个小姑娘被一只遮天蔽日的超巨型大猫追得满地儿跑，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只能被大黄猫摆成各种奇奇怪怪的羞人姿势。
第二天，一早。
“啊，啊，乐乐，我错了，我腿都断了！”一声惊呼，小黛玉从梦中惊醒。
“唧唧，喳喳，咯咯～”远处的鸟叫虫鸣清晰在耳边响起。
起身，只穿着兜肚亵衣，却没有半点寒冷。
小黛玉通过窗户看向外面，整个天地一片清明，一滴露珠在树叶上颤颤巍巍，缓缓落下。
“啪～”
小黛玉抬起自己的双手放到眼前，捏紧，好有力量的感觉。
再看向趴在雪雁脑袋上呼呼大睡的乐乐，小黛玉感觉可以打十个！
打不过梦中的大猫，难道现实中的小猫也打不过？
“嘿！”小姑娘一个箭步上前，认真一拳。
“啊，乐乐，我错了～”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没几天，林家再次忙碌起来，得举家搬迁至扬州赴任。
仆人，侍女来来往往不绝。
那些七大姨八大姑，还有娘亲的亲戚一个个过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送礼物，攀亲戚。
比如看到墙上的字画，门口养的盆栽，一眼就相中，也不管什么价值，非要开口几千两银子高价买。
还有不小心将林家的茶盏、花瓶打碎，非说是百年古董，价值万金。甚至还有不少人来还帐，那是欠林家祖上的钱。
送礼的名目是彻底让那些人给玩明白了。
所有人中也就薛家来的薛蟠也不知道是实在，还是诚恳，明码标价想在林如海手中买盐引，以市场价十倍的价格！
林如海自然不敢答应，他只是御史，可没有交易买卖的权利。
这些人啊，就是想着办法考验他，他是那种经不起考验的御史吗？
送礼低于五两银子以下，以同等价值回赠，五两银子以上一概拒绝，所有故意损坏林家财物的，一律按原价赔偿，多一分不要。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完成。
这天，午膳，林如海笑呵呵一边夹菜，一边品尝美酒。
贾敏好奇道：“夫君，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林如海笑道：“今日那汪海再次劝说我加入他们什么两淮盐业商盟，担任什么客卿，每月有一千两的俸禄，我直接拒绝了他！
今上与我林家有大恩，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点钱财而已，于我如粪土。”
贾敏一愣，她没想到丈夫竟然这么决绝地站在今上一边。太上皇还在，而且手握兵权，在朝堂上说一不二，他们一家能抵得住太上一系的力量吗？
林如海见妻子神色不对，安慰道：“我是一洲御史，在我查清楚他们虚实，掌握足以让他们满门绝灭的证据前，他们决计不敢动我，否则就是给今上借口，彻底插手。
那些人虽贪，但不蠢。
另外，你忘了乐仙人？多少名医都治不好女儿的病，只要抱一抱他就好。这可是真正的仙人之力。
有些人想对付我们，再暗中对我们下毒就不再管用，真刀明枪那就是谋逆诛九族的大罪。
谁敢？”
贾敏若有所思点头。
“哎，黛玉呢？”林如海好奇问道。
贾敏苦笑：“在房间里练功呢，还说要保护我们，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别被风吹倒就好。”
林如海皱眉，想了想便不再管。
这些天他在床上和娘子在一起，甚至能感觉到身体明显变化，终于不再不识抬举。
所以，这乐仙人行事自有其道理。
至于一个女儿家舞刀弄枪像什么话。
就像娘子说的，小玉儿那小胳膊小腿的，还能练成什么样？
总不能和那大唐的樊梨花一样带兵杀贼，或者说和霸王一样，力能扛鼎吧？
女儿家吗，动一动，养养身体也好！
问题不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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