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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9.第388章 他人的恶意


第388章  他人的恶意

“临渊阁,真是高高在上呢。”萧槿说。

她的眸中翻动着宛如实质的寒意,冷到极点,似是毫无温度的冰层。

温折雪歉疚无言。

谢令婉却突然说:“不对,这件事情有问题。”

“什么问题?”萧槿冷声问。

“临渊阁明知道两个太阴和太阳命星的人不能相见,为何又要将他们共同收入门下?”谢令婉说。

“若是只收其一,而另外一人永远不接触镜天妙法,那又何至于造成今日二者只存其一的悲剧?”

温折雪的面色倏地一变,远山似的黛眉微微皱起。

“你是说……”萧槿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天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谋划之内。”谢令婉牵过一枝长明月季,用花朵轻轻叩着桌面。

“现在的局面,就是临渊阁想要看到的局面。”谢令婉说。

“太阴为天山所摄,太阳燃尽衰微,众生再不得相见。临渊阁对于命星的掌控力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强过。”

谢令婉抬手盯着温折雪,似是怜悯,又似哀伤。

“温御辰,他们在利用你。”

“……”

温折雪垂首不语,身后明霄烁亮,如怒如悲,

她知晓,谢令婉说的很可能是真话。只是她之前一直不愿去向这方面深思而已。

宗门安排门徒的一切,她的人生轨迹,自始至终都在天仪预定的未来中稳步前进。名为温折雪的个体,再大的悲欢离合,也不过只是一二冰冷的时空符号。

“临渊阁支配方哥哥的命运,对吗?”萧槿面容平静地问。

“不是支配,或许用践踏更为合适。”谢令婉说。

“你可以试想一下,有人围绕伱,处心积虑地编制出一个与正常世界一般无二的虚拟世界,这个虚拟世界单独为你一人而存在,整个宗门的人都在陪着你演戏,而他们的目的只是你身上的太阳命星。”

“巧取豪夺,缸中之脑。拥有这样的人生,又与从未醒来何异?”

萧槿转首看向庭院中的方未寒,眼底深处是坚冰化作的实质漆黑。

她从来没有遗忘过是谁将她从绝望的内耗深渊中拉出,从来没有。若是没有方未寒,萧槿的人生将会比井底向上看去的天空更加枯燥。

也正是这样的方未寒……总是有人在意欲谋取他身上的一切。

权力、地位,甚至还有命星。那些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狼奔兀突,只为从他身上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他们都该死。

临渊阁是吗?现在她对付不了这群天山神棍,但将来总有办法的。她还年轻,她有充足的时间,她有着百余年的时间慢慢完成她的计划。

他们可以龟缩在天山一辈子,但总要派遣弟子下山。他们纵使拥有最多最强的高端战力,但终究抵不过官府机器的全力打压。

灵魂的报应,需用鲜血偿还,无辜者加倍。

萧槿是最冷静的人,冷静到疯狂。

兰陵萧氏的大小姐做事从无底线,也无原则,她可以不考虑任何的后果,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任何的后果。

她只希望所有意欲伤害方未寒的人死。

那是之后的事情,至于现在,萧槿更加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温姐姐,事到如今,你对于临渊阁是什么态度?”萧槿冷声问,“如果大周与临渊阁全面战争,你会站在哪一边?”

如果不是看在温折雪曾经拼命保护过方未寒的情况下,仅凭她刚才描述的事情,萧槿恐怕连一个好脸色都不会给她看。

“我……”温折雪心底乱极。

往日自我麻痹的幻想被谢令婉径直揭穿,她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养育自己的宗门。

临渊阁伤害了她发誓要保护的小寒,但临渊阁这么做的最大受益者也是她自己。

要她对自己的昔日同门拔剑相向吗?她做不到。

那么让她对于发生在自己和方未寒身上的悲剧视而不见吗?她更做不到。

就像是夹在夏与冬之间的秋,向前一步,烈火灼心;向后一步,冰寒蚀骨。

“温御辰会伤害他吗?”谢令婉问。

“当然不会。”温折雪没什么犹豫,俏脸上满是决然的坚定。

“那我们的立场就是相同的。”谢令婉瞥了萧槿一眼,粉唇微努,“别管她,她总是一听到跟自己方哥哥有关的不好事情就炸毛。”

萧槿抬眸,冷冷看去,说:“我一己之力便可胜任,无需你的帮助。”

“我何曾说过要帮你?”谢令婉漫不经心地转着花秆,看着那柔软纤细的茎叶在元素力中点点剥落成丝。

“萧大小姐,你能否稍稍分清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谢令婉哂笑。

萧槿从方才那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状态中恢复,眼底的漆黑稍稍淡化。

上原王氏还主宰着大周朝堂,北漠异族依旧虎踞龙盘。拜火神教更是隐藏在黑暗中,准备伺机取下方未寒的首级祭奠邪灵。

眼前的确不是对临渊阁复仇的好时机。

温折雪犹豫片刻,竟是主动握住她的手。

在萧槿诧异而不解的注视下,她说:

“我能感受到小瑾的心意,抛开临渊门徒的身份,我与你的想法别无二致。”

这些年她亏欠小寒的实在太多。

三分之一的灵魂很重,重到她一辈子都无法还清。夜空中的星辰告诉自己,萧槿和她本质上是一类人,一类偏执到极点,却又不安到极点的人。

正因如此,她对萧槿生不起太多的厌恶,尽管她几乎明示自己对于临渊阁的仇视与杀意。

萧槿看看她被温折雪轻轻拉住的手,嘴唇微动:“谢谢。”

谢令婉的眸光微微一转,俏脸上浮现笑意:“看起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那么,请二位思索这个问题。”谢令婉说。

“夫君当年之所以前往天山,是受到了方遵的指派。”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都知道什么?”

池水光亮如镜,落满枯叶,也带着枯叶的黄。

“对啊,为什么呢?”

隔音结界内,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云纾抱着胸喃喃自语。

少女并未穿鞋,纤细的足上仅裹一层薄如蝉翼的丝袜,雪白顺着小腿蔓延至腿根,交接上宝石蓝色的泡泡裙。她抱着臂深思,微风扶起裙翼,亭亭玉立,好似从画卷中走出的釉瓷仙子。

“唉……”她叹了口气。

……

……

在三人叙话的时候,方未寒和陶允姜已经过了数十招。

少女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脸颊白中透粉,红裙随着她的剑招上下起伏,是冬日单调中跃动的最耀眼亮色。

“顾剑真厉害。”陶允姜喘口气后说。

她倾尽所学,仍然无法突破方未寒的防御。明明他仅持流明一柄长剑,却似一道钢铁的长城,总是给她无懈可击般的绝望之意。

“那是我厉害,行吗?”方未寒说。

“你有本事别用顾剑啊?”陶允姜翻了个白眼。

“我凭本事学的,为什么不用?”方未寒理直气壮。

“话说回来,小师傅你学会了吗?”

方未寒已经充作她好长时间的木人桩,还是没有工资的那种。手臂酸涩而酥麻,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除了压制修为之外,这小师傅可是丝毫没有留手,俨然是把他当成了试验剑招的大沙包。

“快了,马上。”陶允姜含糊说道。

“快了……是还有多久的意思?”方未寒抓住重点。

“快了就是快了,就是马上的意思。”陶允姜说。

“你……”

方未寒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将流明随手靠在一旁,摆烂。

“本王累了。”方未寒说。

“不行!我还没学会呢!”

陶允姜拽拽他,试图将他拉起来继续陪练,却发现没拽动。他就像是吃了秤砣的王八一样,赖在了门槛上,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拉不起来。

少女睁大眼睛,鼓起嘴巴,对于方未寒的做法有些生气。她提着剑走到方未寒身边,没有丝毫风度地坐下。

“教我。”陶允姜说。

“不想教。”方未寒话锋一转,“除非你告诉我现在你到底学会了多少。”

“……”少女纠结片刻,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如实相告:

“大概半成。”

方未寒:“?”

“半成?那岂不是什么都没学会吗?”方未寒诧异问。

“我还是学会了一点的!”陶允姜不服气地说。

她左手变出一粒葡萄,高高向上抛出,而后看也不看地就是一剑甩出,雪亮剑刃正巧从那葡萄中间斩过,切出藕断丝连的果肉和种子。

颇为潇洒,但也没什么用。

“你这是……切水果?”方未寒说。

“我听说有种职业就是专门切水果的,此门技艺相当深奥,臻至化境甚至能够达成至高无上的连击成就,人们往往冠以他们‘忍者’的名号。莫非你就是其中之一?”

陶允姜:“……”

她无可奈何地直接一拳敲在他的胸前,打断方未寒的胡言乱语。

“什么忍者,什么水果的,哪跟哪啊都!”

“你把这葡萄当成是武器呢?是不是就是顾剑的雏形?”

方未寒思索:“你别说,还真形象。”

当时他学会顾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而陶允姜这才半个下午就学会了半成。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怪不得顾苍峦那老东西说我天赋烂。

肯定是这顾剑的问题吧?对于顾家之外的人有准入门槛什么的……

“小师傅你学得太慢了,你不是号称千年难遇的明武天才吗?”方未寒说。

“不是我的问题,是这顾剑的问题。”陶允姜辩解道,“这玩意好生难学,简直像是生涩的古文似的,和我轻灵的剑招风格一点也不撘。”

少女抱着剑,突发奇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或许这玩意不适合顾家人学习呢?”

“难为你了,想出来这么不要脸的借口。”方未寒惊叹般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翅膀硬啦!现在敢这么对师傅说话?”陶允姜甜美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纤长的素手已然放在祈苍剑柄之上。

还未等她发威,凝白的声音便从院外传了过来:

“殿下,各位小姐,饭菜备好了。”

“多谢凝白姐姐,我们这就过去。”方未寒连忙应声。

“我去叫她们吃饭。”方未寒站起身来。

陶允姜来不及拦他:“哎,你……”

方未寒溜走了。

“臭徒弟!”少女气得咬牙。

方未寒还没有走到谢令婉她们身旁,便看见三人率先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嗯?怎么动作这般整齐划一?她们不会是背着我在商量什么事情吧?

“娘子?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方未寒习惯性地从谢令婉手中接过她的雪色大髦,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说了一些女孩子的私房话。”谢令婉说。

方未寒看了看她微微颤动的耳翼。

婉婉在撒谎。

少女似有所感,连忙抬手将自己的耳朵捂住,暗道不妙。

方未寒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转而看向温折雪。

“师姐?”

【师姐总不会骗自己吧?】

温折雪默默收起因果丝线,对着他柔柔一笑。

“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方未寒信了。

“方哥哥怎么不问我啊?”萧槿很不满。

她拉着他的袖子,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姣好的身段藏在黑裙之下,给予温热的触感。

“你说的没一句实话。”方未寒说。

“哈?怎么可能!”萧槿吵吵闹闹地拉着他一路走远。

云纾漫步在人群的最后,众人难窥她的身形。

“时间是用米粒撘成的尖塔,只要取下一捧塔底的米粒,整座高塔都会崩塌。”云纾轻声自言自语。

“每个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每个人都想要做梦境中的蝴蝶,掀起风暴。”

她想起来方才谢令婉的分析。

“我听说大气运者难以被改变记忆,方遵身为一国之君,背负大周半数国运,他的记忆不可能出错。”

“他知道一切,他谋划一切,他和天山临渊阁沆瀣一气,共同编排了方未寒前二十年的人生。”

“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他很快就要有大动作了。”

云纾抬起头,目光好似透过苍穹,直抵群星。

“皇帝……多么冷酷的词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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