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傅时奚为她做的一切
莫枕月看一眼病床上侧身熟睡的傅时奚,放轻脚步,往门外走去。
床上傅时奚睡得很沉,并没被吵醒。
莫枕月关上门,对上霍华德那双隐在镜片后精明睿智的双眸。
她往前几步,走到窗前,望着下面的街景。
夜风吹过。
拂过她柔软发丝,轻轻漂浮在肩头。
“他生什么病了?”
霍华德几步走到莫枕月身边:“目前是发烧。医生还检查出胃溃疡的症状,医生说再严重些,就是胃穿孔,如果再往严重的发展,就是……”
“胃癌。”莫枕月替霍华德说出口了。
“是。”
霍华德点头:“自从莫小姐您离开后,柯林斯阁下他就开始……”霍华德思考该如何用词,斟酌一番后最终落定四个字:“自暴自弃。”
“……”
莫枕月侧头,眼底满是颤动,嘴唇蠕了蠕:“你继续说。”
“先是失眠,他整晚整晚睡不着。睡不着,就酗酒、抽烟,勒令医生给他开安眠药。”
霍华德以最为平静的声音,说着傅时奚最荒谬的行径。
“难怪他酒量变好了……”
“怎么不变好呢?天天把酒当水喝,还差点酒精中毒被送医院。”霍华德苦笑,“甚至时不时拉着我们一起喝。喝醉以后,通常也不安静,嘴里一直念叨莫小姐的名字。”
“报复完古斯塔沃家族后,他情绪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了。夫人察觉到柯林斯阁下的不对劲,她亲自去医治,但效果微小。具体病情,我们也不得而知。”
“后来,我们找到可以医治柯林斯阁下失眠的办法。那就是用带有莫小姐味道的衣服或是其他物品,伴着他入睡,他就会睡得好些。出事后,他不肯再踏足山顶别墅,就由我们去取莫小姐的衣物。可气味最终还是会淡去的……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莫枕月听得心泛起一阵疼。
她回头。
往病房里看一眼。
傅时奚呼吸平稳,睡得很沉,分毫转醒的迹象都没有。
莫枕月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睡过最好的一觉。
他表面上撒娇耍赖卖惨,可是背地里承受的,她却一个也不知道。
“还有华国下雪那天。”
“哪天?是第一场雪那天,对不对?”
莫枕月迫切地问。
她想到那天傅时奚出现在寒清寺里,抄经文、给她擦伤药,又被她逼走。
心里隐隐冒出了什么。
是。
她太傻了。
傻到根本没去想大雪封山,他是怎么上山的,而她用得烫伤药,又是怎么送到他手上的?她是下雪之后才被烫伤的,傅时奚不可能有先见之明把药带上山,那就是他自己去取的。
一条条线索串在一起,莫枕月手不由得捂住嘴,睁大眼睛。
“他是不是给我去取烫伤药了?”
霍华德点头:“是。”
“他是怎么取的?”
“柯林斯阁下看到莫小姐烧伤后,马上命令我们用私人飞机通过航道,把特效药运送过来。但是,飞机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等药送达,已经是晚上了。”
“他匆忙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很严重。严重到我以为他甚至会站不起来。但是,他还是强撑着一身的伤,送药上山,固执地不肯让我和奈文送。”
莫枕月后退几步。
背脊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她手指在颤,不知是被墙面温度影响,还是别的原因,“我记得……他手上有一条疤痕。所以,那条疤是这样来得吗?”
“或许是。”
霍华德淡然道:“莫小姐,柯林斯阁下手上的疤痕太多了,多到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条。”
“什么意思?”
“柯林斯阁下不敢来找你。每次控制不住,他就会往自己胳膊上割一刀。用疼痛来阻止自己,也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分明每个字都这样简单。
可汇聚在一起,就像一把无比锋利的刃,插进她身体,任由鲜血肆意流淌,疼得她喘不过气。
莫枕月浑身力气都随着这些字句一点点消失了。
她靠着墙,一点点滑落。
霍华德想去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她靠墙蹲着,用手环住自己的双膝,仰起头,眼眶莹润地望向霍华德:“还有呢,你继续说,都告诉我。”
霍华德沉了沉声音:“柯林斯阁下做的事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从哪桩哪件开始讲起。不如莫小姐你挑自己想知道的吧?”
“车。”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换车。”
第六感告诉她:或许傅时奚把车换成现在这一辆,也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莫小姐是指那辆迈巴赫吗?”
“嗯。”
“那辆车……”霍华德欲言又止。
他知道真相,可他却又知道,那天是傅时奚和莫枕月关系的转折点。
他在犹豫。
怕说了之后,又影响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
但莫枕月此时只想知道真相。
“一字不漏地告诉我,我不想被隐瞒。”
霍华德还是说了:“那天,莫小姐开车坠桥后,他撞开其他车,跟着一起坠桥了。那辆车,就是这样报废的。”
“他……?”
莫枕月并不知道。
她只记得她撞下桥后,听到一阵阵枪声,还有碰撞声,紧接着她就失去意识,再醒来就是靠在诺娅怀里,后来就被送去了医院。
她从未知晓,傅时奚还追了出来。
“是。”
“柯林斯阁下想去救莫小姐,用车撞开那些拦截的车,还有持枪的人。但还是晚了一步,看到莫小姐开车坠桥后,他紧接着开车坠落,去救你。”
她的第六感没错。
*
莫枕月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病房的。
他的酒量,车,疤痕……分开后这段时间,他改变的,不管她有没有发现,霍华德都尽职尽责,告诉了她。
她望着还在沉睡中的傅时奚,指尖轻轻触碰上他的脸颊,慢慢地,将掌心贴上去,抚摸着他的脸庞。
他还有些烧。
但比之前好很多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输液“滴答滴答”的声音。
莫枕月俯身,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而后看着他身前那一块空处,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在里面,将被子盖好,窝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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