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黄泉之主（6）
（BGM——《DARK SOULS Ⅲ》）
核弹发射中心的空气微凉，四面八方都是“嗡、嗡、嗡”的机器运作声，成默印象中的苏维埃旗帜灯没有开启，只有架空的那一层十字形的铁桥上的白色日光灯亮着，偌大的空间四处都是耸立的影子，那些红的绿的指示灯在颇为影影绰绰的空间闪烁，像是萤火虫。
穿着黑衬衣和黑马裤的侏儒保罗十四世浮在核弹发射中心的半空中，让人莫名其妙的有种诡异的肃穆感，像是在庄重的教堂里看到了一个高傲的侏儒牧师，他在空中吟诵着伟大的经文，要对被击倒的恶魔，施以神的惩罚，就如他的名字所代表的意义——斯芬克斯。
他是守卫冬宫的斯芬克斯。
一个天榜排名第六十七位的天选者载体，对两个没有载体的天选者，毫无疑问是人与蚂蚁之间的力量对比，根本不可能有一丁点胜算。
然而颜复宁却在草绿色的铁皮操作台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抹了摸唇角的血迹，抬头注视着保罗十四世，轻声的说道：“不，斯芬克斯，你不了解什么是痛苦，你也不了解什么是恐惧，其实......”他微笑如一朵腐烂掉一半的花，“你什么都不懂。”
颜复宁的声音是如此平静，平静到令成默心惊。镶嵌在操作台凹陷之中的他，稍稍仰头，白炽灯闪耀出了一片模糊的白光，在他一侧的颜复宁就像一尊神像的阴影。
保罗十四世“哈哈”大笑，他嘲讽的笑声在空间巨大的核弹操作中心荡漾起了令人心悸的回声，“我不懂？在我第一次把人脑从颅腔里一点一点剥出来的时候，你估计还没有出生呢！颜复宁......”他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下面，让我再次介绍我自己，我就是阿列克谢·格里戈里耶维奇，冬宫的斯芬克斯，保罗十四世，伟大的理想国主宰以及黄泉之主......”
“不，斯芬克斯，你就是条看门狗而已。”颜复宁柔声说，“从我和我妹妹来到冬宫开始，你就必须成为一条只能摇尾乞怜的可爱小狗，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叫两声，然后欢迎主人回家。”
保罗十四世惊讶的说道：“颜复宁，你是神志不清了吗？”他亮出一条滴着熔岩的火鞭，冷冷的说道，“如果你不清醒，那么现在我就让你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核弹操作中心操作台上所有的灯光都在疯狂的闪烁，像是遇到了什么故障。那些绿色的机器也在微微震颤，安装在桥下的白色日光灯也进入了忽明忽灭的状态，像是遭遇了什么异象。
保罗十四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面露疑色。
“现在第一枚核弹已经爆了，还有二十三枚！”颜复宁举起了双手，“不交出冬宫的控制权，我将发射剩下的那二十三枚核弹.....”
整个核弹控制中心也进入了明暗交替之中，在刹那的黑暗中，成默隐约看到了那些从攀爬在墙壁上的黑色缆线，没有了日光灯的掩护，在光缆中流动的蓝光反而无所遁形，成默沿着蓝光流动的方向向山看去，竟看到了令他窒息的一幕......
合金墙壁上长出了数不清的圆锥形尖刺，就像是竖起来的钟乳，它们密密麻麻在墙壁上形成了只通向屋顶的阶梯。黑暗之中，流动着蓝光缆线缠绕着一根又一根尖刺向上，如同阴森的巨蟒。那些尖刺阶梯生长到了穹顶的边缘，也就是合金墙的最高点，那里由晶莹剔透冰棱状的结晶物组成了小半颗蚕蛹状的——结茧。
在光与暗的瞬息变幻中，蚕蛹之中有个女人露着头，她的面孔在群蛇般乱舞的缆线中忽隐忽现。
乍一看，恍如被封印在耶莱巴坦地下水宫中的美杜莎。
保罗十四世变了脸色，他抖动手腕，看上去不长的火鞭，在明灭之间，拉着耀眼的烈焰，向着颜复宁抽了过来。
成默却凝望着圆形穹顶之上，当看清楚端坐于群蛇王座之上紧闭着双眸的女人那张素净无神的面孔时，他遍体生寒，立刻大喊道：“瞬移......”
保罗十四世燃烧着熔岩之鞭在半空中就被一道蓝光击中，变成了一节又一节焦炭。听到成默呐喊的一霎，他没有迟疑，立刻使用了“瞬移”，可还是迟了，流动着蓝光的缆线竟然穿过了虚空直接卷住了他，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蟒蛇，将他死死的捆在了空中。
“我的天，”保罗十四世注视着像是在不停滑动的电缆，惊愕的喃喃自语，“这是什么鬼东西？”
“砍电缆！砍电缆！不能在让她吸取能量！”成默猛的从地上窜了起来，疯狂的向着电梯井边的楼梯跑了过去。
主操作台边的显示器里响起了阿诺德愤怒的声音，“颜复宁！停手吧！核弹成功爆炸，海啸将在四十分钟后席卷斐济海周边所有国家！现在整个汤加都被淹没了，你已经害死了数万人了！如果不是尼布甲尼撒及时赶到！你已经让数百万人殒命了！”
颜复宁完全没有阻止成默的意思，只是瞥了一眼成默的背影，便看向了那台老旧的台式显示器，悲伤的说道：“我不想这样做的，我不想这样做的，我只想为我们兄妹找到一个栖身之所.....可你们不愿意......”
保罗十四世利用激光切断了黑色缆线，强行从流动着蓝光的电缆里挣脱出来，在反复的明灭中，他也看到了耸立在合金墙壁上的王座，以及被如触手般飞舞着的黑色缆线说包围的女人，他面容呆滞的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新型号的载体吗？”
“那是你的主人，亲爱的斯芬克斯汪。”颜复宁微笑着说，“还不快点跪下？”
“狗屁！”保罗十四世大叫，他举起结印的双手，高声吟诵，“真理：多米诺的诅咒！”
一个光球又一个光球像是一串珠子，发着炽烈的白光，连绵不断的向着万千钢铁钟乳拱卫中的晶莹蚕茧轰击过去，整个核弹操作中心都被一连串的白光所照亮，“嗤啦、嗤啦”的电流声划破了寂静又冰冷的空气。
在铁桥上奔跑的成默仰头朝上看，只见保罗十四世的SSS质子高能伤害技能射在了那晶莹剔透的结茧上，完全没有伤害似的，只让那结茧更加透亮，透亮的结茧下是一具令人无限遐想的傲人身线，而结茧中的女人表情似乎很是愉悦。
“她在吸收能量.......”成默一边跑一边大叫，“别射了没用的！”
保罗十四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技能毫无用处，他叫嚣道：“我就不信我拿她没有办法！”他跳向了电梯井，半空转身，在电梯井的墙壁上双腿一蹬，陡然加速，像个炮弹一样用头撞向了被结茧和缆线触手保护着的女人。
顿时数不清的缆线就迎向了他，如同无数条光鞭，保罗十四世还没有能靠近结茧就被阻住了去势，他使用激光不断的削断那些烦人的缆线，那些缆线在空中不停的如烟般消散，却又不停的有新的缆线补充进来......
成默冲到了环绕着合金墙壁一整圈的钢制走廊上，他祭出了“七罪宗”，白色的半透明光刃向着距离他最近的那道夹在民防门中的两根缆线激射而去。缆线朝着两个方向迅速萎缩，如同被砍断的触手。
“好像有用！”在空中被触手追逐到狼狈不堪的保罗十四世大喊道，“一下就少了很多.....”
成默回头看了眼，保罗十四世挥舞着红色的火焰刀，不停的在空中乱窜，他在墙壁上弹来弹去，却始终不能靠近穹顶上的结茧，也落不到地面之上。他继续向着下一扇合金门跑了过去，踩的全是缝隙的铁质走道“哐、哐、哐”作响。
就在他的下方不远处，颜复宁走到了主操作台前，注视着在走道上狂奔的成默，满腔悲伤的说道：“成默，已经迟了啊！已经迟了啊！如果你愿意陪童童呆在理想国，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啊！为什么你就这么执着于逃走呢？为什么你就不能为了她留在虚拟的世界中呢？在哪里你可以获得任何你想要的幸福的啊！”
成默没有理会颜复宁，他挥动“七罪宗”砍断了第二扇合金门夹缝中的两条电缆。
半空中的保罗十四世压力再次骤减，他兴奋的说道：“哈哈！成默干得漂亮！”随后他自己也试图向着位于二楼的合金门靠近，然而却被缆线触手无情击退，仍然多如牛毛的黑色缆线几乎把他抽成了陀螺。
成默清楚颜复宁如此无动于衷，那肯定自己是在做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可他清楚，自己这样做即使阻止不了颜复宁控制冬宫，也能阻止颜复宁将剩下的二十三枚核弹发射出去。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在他的记忆中颜亦童除了喜欢蒸汽波音乐，喜欢动漫、喜欢和她哥哥一样聪明的人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抛开容貌不谈，她就是个极其普通女孩，可今天为什么她会变成“怪物”？
因为那不可思议的直觉？数学选择题全中，扫雷游戏不会输？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理想国”的BUG中，唯一能触碰到的就是颜亦童，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看来颜亦童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要不然颜复宁那天也不会对他说：“你以为只有你才值得被送进冬宫？”
颜复宁说的肯定不是他自己，难道他说的是——颜亦童？
成默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颜复宁接触，在洗手间里，他脸上全是渗人的笑容，他帮自己拉上了拉链，在耳边警告自己离颜亦童远一点。
真的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天选者？
这不符合逻辑，颜复宁自己不也是天选者？
成默试图通过有关颜亦童和颜复宁的记忆去捋清一切，却发现自己陷入了更深更浓的迷雾。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壁上时有时无，仿佛听见了颜亦童在廊桥上开心的唱着《核爆神曲》，那是一种暗示吗？
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绕了核弹发射中心大半圈，一言不发的斩断了第十扇合金门缝中的两根电缆。
空中保罗十四世和黑色的电缆也进入了白热化。
当他跑到第十一扇门时，颜复宁叹息了一声说道：“成默，你这是在斩断童童对你的爱啊！”
成默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挥动了“七罪宗”，他抬头向着穹顶看去，结茧中的颜亦童，表情不再平静，她蹙着眉头，像是感觉到了痛苦。
“FXXK!FXXK!”被打出真火的保罗十四世有点失去了理性，再次不顾一切的使出了强力的攻击技能，在他的咏唱中SSS的“星弧破碎”在核弹发射中心聚集能量，他像是一颗燃烧着的小太阳般，以义无反顾之姿顶着已经为数不多的缆线向着结茧冲了过去。
保罗十四世不使用技能还好，刚一使用技能，那些缆线就像是嗅到了什么，舞动的更迅猛了，仿佛有吸力一般，围绕着保罗十四世将所有的光和热都吸了进去。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那不是我什么技能都不能用！”保罗十四世无比憋屈的喊叫道。
颜复宁背着双手，站在核弹操作中心的主操作台前，表情温柔的说道：“斯芬克斯，如果说载体是神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就是专门弑神的。也许你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其实他们的存在一点也不难猜测，因为没有生物，是没有天敌的.....”
“你TM的在说些什么？”保罗十四世将手中的火刀舞动了极致，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鉴于黑色缆线已经少到只有开始的十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都不到，他的活动范围扩大了很多，就像随时能够突破黑色缆线组成的防卫圈。
“你不是想让我知道什么叫做深入骨髓的痛苦吗？”颜复宁自言自语的轻声说，“像你这样跟人家施加痛苦的人，怎么会明白真正的痛苦是怎么样的呢？你不会明白的，只有我这种无时不刻不都生活在痛苦中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啊！如果一个人连毁灭世界的勇气都没有，他又凭什么说‘痛苦’.......这样的字眼呢！”
“你就是个神经病！”保罗十四世大喊，他举起如熔岩般燃烧着长刀，再次全力向着晶莹剔透的结茧冲刺。
“你说你第一次剥开人脑子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那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才几岁？”颜复宁脸上全是扭曲的笑容，“你一定猜不到.....”
幽暗的空间被红光照耀的如同火狱。
“成默，你说是不是呢？”颜复宁转头看向了成默，“我知道的，在巴黎，你有毁灭世界的冲动.......”
于此同时，成默挥动“七罪宗”砍断了最后两根流动着蓝光的缆线。
挥舞着的缆线尽数消失。
成默看到满地都是血色的光，自己像是站在火山之中，愣了一下，立刻回头抓着栏杆大喊道：“别伤害她！”
可保罗十四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把熔岩长刀眨眼间就已经刺到了颜亦童的面前，只不过就在她眉心几毫米的距离时，保罗十四世却凝固在了半空中，像是一条被冻结在冰块中的剑鱼。
结茧中的颜亦童慢慢睁开眼睛，那眼眶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蓝色，那蔚蓝好似冰块，透着一股无情的冷意。
晶莹的结茧四分五裂，一根剔透无暇冰凌凭空出现，就这样毫无花巧的刺穿了保罗十四世的胸膛。
保罗十四世的载体像是被抽空的气球一样，轻飘飘的朝下坠落。
虚空中回荡起了“哒、哒、哒”的缓慢脚步声，它在耳膜里鼓荡，跟幽深寂静的走廊里，令人惊惧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颜亦童像是鬼魅一样，倒着走过了穹顶，就连那两根蓝色的马尾都摆脱了地心引力。她慢慢的走到了墙壁上，素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眶里没有瞳孔，浑身都冒着令人心悸的蓝色寒气。
“老师，一切都该结束了。”颜复宁对着摄像头说道，诚恳的说道，“把冬宫交出来，对你们，对这个世界，都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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