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序之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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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秀秀离开卧室,雅典娜皱着眉头的问,“你的长官为什么要隐身潜入我们的卧室?”
房间里的气温已经因为破掉的窗户降到了冰点,成默却直冒冷汗,白秀秀不讲武德,用偷袭的方式过来,他不可能还推到向来优良的东方传统上。还要这么说,难免叫人联想到华夏向来有上司潜规则下属的传统。
当然,成默自己曾经确实也不想奋斗了,一直挺渴望被白姐潜规则的,可这话他要真敢说,指不定雅典娜会不会放出豪言要把白秀秀的头给砍下来。
成默在冷风中打了个激灵,想起了被柴刀的某位血腥校园番男主角。
总之,必须将白秀秀的行为合理化。
成默心念电转,苦笑着解释:“我们太极龙和欧宇或者黑死病那样比较松散的组织完全不一样,体系严密纪律严格。而我已经差不多有三年没有跟组织联系了,在巴黎恐袭的时候我还做了不少违背太极龙纪律的事情,即便我也立了些功,可我还是不确定回来将要面对什么。所以我这次回国并没有向组织汇报,而是先跟白姐发了封邮件......”顿了一下,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轻声说,“白姐一直是我的上司,也和我的父亲和师傅认识,向来对我关照有加,我就想先从白姐这里了解下组织对我态度,然后决定该怎么做。这种情况下白姐使用隐身技能进来反而是好事,说明她是私下来找我的,还没有把我回国的事情向上通报.....”
雅典娜一点也不怀疑成默的说法,加上她向来对美或者丑没有概念,更何况成默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白秀秀是长辈的意思,自然就没觉得一个美艳的女上司潜入下属的卧室有什么不妥。于是雅典娜淡淡的说:“这次就算了,但你得告诉她下次不要再这样做。卧室是我的地盘,就算她是你的上司,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能进来。”
“地盘?”成默心想雅典娜的领地意识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嘴里却小心翼翼的说:“好,我会跟她说的......”
雅典娜点了点头。
见雅典娜丝毫没有追问自己和白秀秀的关系到底怎样,也没有任何吃醋的情绪,成默稍稍松了口气,柔声说:“那你去起居室再休息一会,我去会客室和白姐谈谈......”
雅典娜先是说“好”,等成默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洋鬼子是什么意思?”
“啊~~~洋鬼子......”成默心脏紧缩了一下,“‘洋’呢!是指‘海洋’,‘鬼子’这个词是来自于古代的一本小说《聊斋志异》,指的是‘地狱的魔鬼’,一般我们华夏用来指代白人,因为在近代欧美有侵略华夏的历史,所以‘洋鬼子’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来自海洋那边的魔鬼’.....”
成默这样解释完全没有错,但却用语言的艺术淡化了轻蔑和种族歧视的意味,着重强调了“恐惧感”,顿时让人觉得“洋鬼子”这个词也没有那么糟糕,不像“倪哥”那般全是高高在上的蔑视。
果然,听了成默的解释,雅典娜对“洋鬼子”这个词完全没有恶感,反而说道:“说我是魔鬼倒没什么错。”
成默立刻抛出酝酿已久的梗,笑了下说:“是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说你是魔鬼确实没什么错。”
雅典娜完全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只是感叹道:“用‘魔鬼’来形容身材只有中文才做的到。不过,还是昨天你说的那段描写身材的古文文雅很多......”
成默笑而不语。
雅典娜没留意成默脸上暧昧的笑容,转身在窗边的椅子上拿起她的呢子大衣罩在身上,“你去吧!”
成默应了声“好”,走出房间时默默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果然多读点书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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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one night in 北京》武弋)
走到会客室里时,白秀秀正端坐在居中的中式木雕沙发上喝茶,背后是一副笔走龙蛇的草书,写的是句诗词——“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黄花梨茶几上摆着一只白玉瓶,里面插着一支剪了枝叶的粉白色山茶花。
从成默的视角看过去,白秀秀那朵丰饶的山茶花恰好镶嵌在白秀秀盘在右侧的斜式发髻上,像是本就贴在上面的发簪,清淡的颜色恰到好处的妆点了白秀秀那张美艳的有些过分的面庞。如果不是贴身的太极龙制服平添了许多庄重肃穆的气势,成默真觉得白秀秀实在是比苏妲己还苏妲己。
假使说白秀秀换上一身宫装,配上那幅大大的草书,那就真是相得益彰,美轮美奂了。
刚才白秀秀和雅典娜打架的时候,成默没有来得及好好体会久别重逢的种种情绪,此刻两人四目相对,往昔那一幕一幕便如万花筒里的彩色纸片,在彼此瞳孔里旋转。
成默不由得想起了在塞纳河上,告别时,白秀秀在他额头上留下的那个浅吻。
白秀秀的面容依旧光彩照人,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恍若那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
实际却已事隔经年,他已经不再像旧时那般青涩,但白秀秀偏偏还是那般丰韵妖饶朱颜未改。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直到成默胸脑海里又翻涌起不知从何而起的浪潮,他才按下内心的悸动,走到了茶几边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低着头说:“白姐,不好意思......”
这样的开场白,显然破坏了有关重逢的美好的氛围,白秀秀仪态优雅的放下在她手中显得很不起眼的白瓷茶盅,打断了成默的话,语气淡然的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打扰了你和雅典娜的......雅兴。”
“没有,我虽然和雅典娜是那种关系,却还没有发生......那种关系。”
白秀秀摆了摆手,刻意摆出一副冷淡的模样说道:“这种话你不要对我说,我也不是你什么人,没资格管你又和谁发生了什么关系......”
面对白秀秀成默真是没有半分脾气,低声下气的说:“白姐,能不能让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的,没必要,也不敢当。我就想知道驸马大人给我写邮件有什么旨意?”
听到白秀秀语气不咸不淡的说出“驸马大人”,成默哭笑不得,他也不清楚白秀秀心中到底把他当成什么,成默精通心理学,从不曾觉得“女人心是海底针”,可他真是看不透的白秀秀的心思。在印象中,白秀秀对谁都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对他确实特殊一些,却也没有特殊到让他觉得两人之间存在暧昧。
如果不是在巴黎临别前的那个“晚安之吻”,成默真觉得白秀秀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未来可期的晚辈。
然而,时过境迁,不管曾经他们是怎么样的关系,如今因为雅典娜和高月美,他们肯定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况且眼下白秀秀还不知道了高月美和他的事情,等她知道了,会有多讨厌他,成默简直不敢想。
想到这里成默长叹了口气,久别重逢的喜悦荡然无存。他用自我解嘲的语调说道:“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回国的一天,多少次,我都以为自己肯定会悄无声息的死在无人可知的阴暗的角落,变成一堆滋养蛆虫的腐肉,但我还是侥幸活了下来。只是活着对我而言却是一种惩罚,我始终忘不了谢旻韫在我眼前死去的那一刻,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上帝之杖击中,化作一团光芒,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谓的愤怒,无用的后悔。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在怨恨这个世界,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了,只适合我这样的烂人生存,因为我不讲道德,更不知道正义为何物,我笃信自由主义,觉得自私是天性。而像谢旻韫那样正直善良的女孩,本就不配被这样一个肮脏的世界拥有.....”
成默停止了说话,他抬头望向了窗外,清晨的庭院蒙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天空中还看不到太阳的影子,世界沉浸在一片清新的朦胧中。
“这样的想法,甚至让我产生了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说完这句,他就这样凝望着窗外,沉默了许久。
白秀秀也没有开口打断成默的沉思,不喜不悲的凝望着桌子上那朵盛开的山茶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成默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继续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直到后来我逃到了叙力亚,经历了一些事情......”
白秀秀这才看向了成默,不解的问:“叙力亚?你怎么跑到叙力亚去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从巴黎逃出来,穿过地中海一路就到了希腊,在雅典的时候被魔神贝雷特给抓住了,她把我关在了海德拉大厦,关了差不多两年.....”
成默刻意的跳过了自己逃出巴黎的细节,白秀秀听到了事情竟然和“黑死病”有关也忽略了过去。即便成默说的轻描淡写,但高旭就是因为黑死病而死,白秀秀当然清楚黑死病是什么样的组织,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在成默没有叙述的经历中有多少在生死间徘徊的时刻,又有多少百死一生凶险。
因此白秀秀的眼神柔软了下来,“魔神贝雷特,九头蛇的首领?想必你受了很多苦吧?”
成默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受太多苦,只是被关在一间漆黑逼仄的房间里而已,每天还有一块面包和一杯水,除了臭一点,床不舒服,倒也没有。”
成默越是说得轻松,白秀秀就越是怜悯,她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成默的手,安抚一下他,但那只白皙纤长的玉手抬到了半空中,还是放了下来,转而去握茶几上的杯子,她的眼帘也垂了下来,避开了和成默的对视。
白秀秀端起轻薄的骨瓷茶盅,低头看着还蒸腾着袅袅热气的茶水,轻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一个人也没有那么难过,还能给我时间思考很多事情。”
“所以你是被关到拿破仑七世发动对海德拉的清剿时逃出来的?”
“嗯。”
白秀秀蹙起了眉头问:“不会是雅典娜帮助你逃出来的吧?”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在海德拉大厦就死了,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她不仅救了我,还在关键时刻帮我引开了拿破仑七世,后来她从拿破仑七世身边逃了出来,和我一起乘坐一艘走私船逃到了叙力亚......”
成默将叙力亚发生的事情着重叙说了一遍,当说到在法伊尔家看到谢旻韫照片的那一幕时,白秀秀的眼眶也红了,轻轻闭上了眼睛,在成默平铺直述的话语中收拾了许久泛滥的情绪才重新恢复平静。
一直说到自己去年在叙力亚做的那些事情,成默停住了回忆,走到了窗边,抬手抚摸了一下冰冷的玻璃窗,用一种伤怀的语调说道:“抱歉,白姐,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我也以为自己能轻易的看淡生死。可我身处绝境时,才发现我自己的求生意志有多强烈。”说到这里成默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有沸腾的情绪想要宣泄,可他知道白秀秀并不喜欢听那些儿女情长的薄物细故。白秀秀虽然外表很娇柔妩媚,内心却坚若磐石,因此成默压抑住了想要倾诉的欲望,低声说,“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无法原谅自己,我如今做这么多,也只是试着自我安慰而已......”
“又不是你的错,没必要给自己太重的思想负担.....”白秀秀先是叹息,随后又没好气的说,“我看你也没太大的思想负担,大学这都还没有毕业,就二婚了,还把人家神将的老婆给拐回来了,你还真是我们太极龙的优秀人才。”
面对白秀秀不再冷漠的讽刺,成默笑了下,“我没有要给自己立情深人设的意思,和雅典娜立下婚约纯粹是个顺理成章的意外。说句很俗套的话,这一切都是命运最合适的安排.....”
白秀秀放下茶盅,蹙着眉头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该把她带回来的,现在我们和欧罗巴的关系处在和谐期,你和雅典娜的事情有可能引起外交事件。”
“我知道,”成默转身看向了白秀秀,“但雅典娜并不是拿破仑七世的未婚妻,雅典娜从没有答应过拿破仑七世,也没有和他举办过订婚仪式,一直以来都是拿破仑七世这样宣称的而已。”
白秀秀意味深长的说道:“拿破仑七世现在不只是拿破仑七世,还是拿破仑神将。”
“雅典娜也不只是奥纳西斯家族的继承人,实际上她......”成默稍稍压低了声音,“......她就是魔神贝雷特......”
“什么?”白秀秀先是震惊,随后面若寒霜的问,“你说雅典娜就是贝雷特魔神?”
成默知道白秀秀对“黑死病”恨之入骨,连忙说道:“欧罗巴历史悠久的地下结社很多,黑死病也是其中之一。虽然说雅典娜也是黑死病魔神,但实际上魔神与魔神之间关系也并不紧密,甚至还有竞争和敌对关系,我刚才说了,在叙力亚我和雅典娜就差点被另一个黑死病魔神沙克斯给杀死。像加国和A国的黑死病组织就属于黑死病至上四柱的拜蒙和亚斯塔禄控制,他们和雅典娜关系并不好,连合作都没有过......”
白秀秀面无表情的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成默滚动了一下喉咙,“而且雅典娜只是继承了父亲的魔神之位,她本人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黑死病的决策,甚至就连九头蛇她都没有管理过,都是交给别人负责的。她只是因为黑死病的科研条件不错,才一直留在黑死病。这一次我回来,也是因为她告诉我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我一天都没有耽误,马上赶来回来.....”
“说。”
成默走回了茶几边,注视着白秀秀仍旧板着的面孔,询问道:“周围安全吗?”
白秀秀点头。
成默才深吸一口气说道:“黑死病有关‘上帝基因’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的突破。现在已经能够生产出没有副作用的‘瘟疫之影3.0’版本,注射了‘瘟疫之影3.0’的普通人,载体化有效率大概能达到百分之五十三。而拥有乌洛波洛斯的人注射‘瘟疫之影3.0’,载体化有效率则大概能到百分之七十六。经过基因改造再注射‘瘟疫之影3.0’,载体化有效率可以高达百分之八十七,如果说是拥有乌洛波洛斯的基因改造者,有效率可以达到百分之百。不过根据个人状况的差异,本体载体化的程度各有不同,总的来说拥有乌洛波洛斯且经过基因改造的人类,载体化的程度比较高....”
刚才还稳如泰山端坐在沙发上的白秀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速度太快,膝盖猛的将坚硬的木质茶几撞出了一个缺口,放在茶几上的骨瓷茶具也倾倒在桌上,泡着“金骏眉”的茶汤在叮叮哐哐的声响中流了一桌。
顿时醇厚的红茶香,随着蒸腾的水汽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白秀秀对向着她流去的茶水视若无睹,急切的问:“你确定?”
“我确定。”成默沉沉的点了点头,“只是目前‘瘟疫之影3.0’还处在临床研究的第一阶段,安全性和有效化的数据因为样本还不够多,算不上很准确.....”
“这个消息很重要,确实应该给你记上一功。”白秀秀走出了沙发,在成默身旁来回踱了几步,“你说雅典娜是贝雷特魔神,那么她能弄到‘瘟疫之影’的配方和生产工艺流程吗?”
成默摇头说:“哪有这么容易?”
白秀秀停住了脚步,“是不愿意?还是没办法?”
成默平心静气的说道:“如果说我要毁掉黑死病,她会毫不犹豫的帮助我。”
白秀秀凝视着成默的眼睛,沉声问:“你的意思是,她愿意帮助你弄到‘瘟疫之影3.0’的配方和生产工艺流程?”
不知为何,成默内心的有些失望,他觉得在白秀秀的心里始终还是复仇最重要,至于他,也许不过是个工具人。他想这样也好,反正白秀秀等下知道了高月美的事情,指不定会多愤怒失望。也许迟早他们都会形同陌路。
想到这里成默尽量不让失落浮现在脸上,装作认真的样子说:“她肯定愿意,但是就算她愿意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些最关键的东西全都藏在黑死病最关键的零号实验室,据雅典娜说那是全世界目前最先进的生物实验室,它的位置在伊甸园最中央,防御及其严密,想要从里面偷东西出来完全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成默淡淡的说:“除非攻陷伊甸园。”
“雅典娜知道伊甸园在哪里?”
“不知道,”成默摇头,“但我想,当A国不愿意再给黑死病提供庇护的时候,想要找到伊甸园也就不再是件难事?”
白秀秀再次在会客厅里低着头踱步,思考了好一会她才说道:“你和雅典娜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我现在马上去跟陈院长汇报......”
“总可以去颐和园里走一走吧?”
“可以。”白秀秀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成默报出了一串数字,白秀秀拨通了成默的电话之后,又叮咛了一声,便快步向门口走去。就在白秀秀握住门把手的那一瞬,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拖下去。白秀秀足够信任他,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没有询问,但太极龙的人可不一样,迟早会问到一些他无法回避的问题上的。
与其让这颗炸弹到时候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爆炸,不如一开始就让它爆炸,也许这样造成的伤害还会小一些。成默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在这一刻他内心也纠结万分,他知道自己亲手摧毁了本该是很美好的一段关系。
“白姐......”
白秀秀回身看向了成默,“怎么了?”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看到成默语气肃穆,白秀秀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很严重的事情吗?”
成默踌躇了一下说道:“和公事无关,只是私人感情上的一些事情。”
白秀秀严肃的面容松懈了下来,她不再看着成默,而是颔首低眉,看向了手中那金灿灿的门把手,用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说道:“我只是你的上司而已,你感情上的事情不需要跟我汇报,等你正式结婚那天,记得给我发请帖就好了.....”她背对着成默轻笑了一下,“这杯喜酒......我还是会去喝的。”
“不.....”成默的心悸动了起来,一种夹杂着苦痛的茫然情绪笼罩着他的灵魂,让他觉得世界变得灰暗沉寂,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感受到了撕裂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气,“我刚才一直没说我是怎么离开巴黎的,那是因为是小美救我离开巴黎的......”
白秀秀睁大了眼睛,费解又疑惑的再次看向了成默,“小美?”
成默点头,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脑袋重若千钧,“具体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从我的视角来说,怎么说我都是在为自己辩解,你可以问小美.....”
白秀秀虚着那双秋水剪瞳紧紧的盯着成默,冷声说:“她救了你是好事,你又需要辩解什么?”
成默平静的与白秀秀对视,缓缓的说道:“她怀过我的孩子,还流产了。”
飘荡着红茶香气的温热空气倏忽凝固,刚刚还细不可闻的呼吸声,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成默感觉自己除了眼睛,其他的感官全都被浓稠的铅液给完全屏蔽了一般,他呼吸不能,听闻不到,也无法去触碰.......
他只看到白秀秀里眼瞳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就像被点燃的火山在喷发,她快步向自己走来,那滚烫的熔岩在她的眼眶里仿佛要沸腾。
白秀秀举起了手,最终却没有落在成默的脸上。
“成默,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秀秀眼中的火光熄灭了,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成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眺望着白秀秀的背影。他想起了那个金色的秋天,他刚刚拥有乌洛波洛斯不久,第一次进入遗迹之地。她带他住的华清池,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女人正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做瑜伽。汤池烟气袅袅,泛黄的叶片在地上堆积,时不时被晨风吹进了汤池,慢慢的打着旋。他又想起了两个人逛秦始皇陵,他为她做解说,细数秦朝的闻人轶事。她带他去洒金桥吃biangbiang面和羊肉泡馍,他看着她在餐桌的对面一点一点的把馍掰碎,觉得那碗羊肉泡馍实在是香甜极了。后来她给他买了很多很多奢侈品,试着给他灌输有关金钱的道理,她还给他洗头,给他吹了一个帅气极了的发型.......
他还想起了很多很多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细节,她教他花钱,教他喝酒,还教他如何当一个天选者。他想起了那天两个人KTV唱歌,最后和她合唱了一首很老的歌曲《当爱已成往事》,作为一个00后竟然和一个85后的老阿姨在一起唱情歌,现在想起来还有点羞耻。
当然更羞耻的是在电梯前面,他大言不惭喊出的那句“白秀秀,你就等着被我艹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喜欢白秀秀什么。他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很羡慕那个已经死掉的男人,能有一个如此深情的媳妇,还是一个这么清艳高雅姿容绝代的媳妇。他当时想,白姐明明还有很多选择,可为什么她就坚持单身呢?那个死掉的男人凭什么把这么美好的一个女人束缚在旧时光?估计全世界的男人都会为此忿忿不平!他想也许自己正是因为白秀秀才稍微有那么一些相信爱情,可他为什么又渴望破坏在他内心深处那个坚贞的女人呢?
成默真想叫住白秀秀,他想对她说,他宁愿她的耳光落下来,也不愿意她还是把他当做没长大的孩子。
可最终他也只是目送白秀秀关上房门,注视着白秀秀摇曳如百合的背影在浮动着氤氲雾气的玻璃窗里渐渐变淡,直至消失在庭院深处......
成默也转身向起居室走去,他想:“有些久别重逢,还不如渐行渐远,有些故事没有结局,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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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上午带着雅典娜在颐和园里转了转,中午就在安缦吃的烤鸭,下午雅典娜又开始一字一句的看那本《时序之东》。百无聊赖的成默就在庭院里看工匠修补玻璃窗。
也许是那个满脸皱纹的工匠师傅觉得成默这样的年轻人很有趣,也许是在京城打工的人也沾染了侃大山的习气,讲话带着京腔的中年男子主动和成默攀谈了起来。
要换成以前,成默肯定会找个借口离开。但现在成默却很耐心的和男子聊了起来,从鼓楼哪家馄饨好吃聊到辽金遗址再到环京房价,最后升华到了国际局势。两人聊的有来有往,中年男子语气中肯,遣词专业,和那些高铁上打电话,动辄弹几亿生意的人相比,还有种难得的诚恳,连成默都自愧不如。
直到日光渐斜,师傅将玻璃窗换好,成默也没有等来白秀秀消息。他知道事关重大,太极龙的决策会比较慢,也知道经过上午的事情,白秀秀也许不会再主动给他打电话。
却不知道因为他的突然回国,太极龙内部已经吵翻了天。
直到深夜,成默快要入睡的时候,白秀秀的秘书冯露晚才打来了电话,语气匆忙的说让他做下准备,稍后就接他去太极龙总部去见陈康院长。
成默也没怎么收拾,随便穿了件宽松的面包羽绒服,跟雅典娜交代了一声,就等在了酒店门口。站在挂着“金风玉露”牌匾的门廊下等候了一小会,冯露晚就开着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大G到了门口。
看见副驾驶坐了个穿着太极龙制服的短发女子,于是成默上了后座,拉上车门之后,颇为恭敬的给冯露晚打了个招呼:“晚上好,露晚姐。”
向来不苟言笑的冯露晚竟扭头对成默笑了一下,说道:“好久不见啊~!成默。现在变这么帅了啊?”
成默也不好说是雅典娜捏脸的手法精妙,只能笑了笑,低声说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坐在副驾驶英姿很是飒爽的短发女人,先是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成默,等冯露晚发动车辆向着酒店门口驶去时,才回头向成默伸出了手,“久闻大名了,成默同学。”
“你好。”成默稍稍握了下对方的手,礼貌的回应。
“我叫孔黎。也是清华毕业的,当年迎新晚会的时候,谢旻韫向你示爱,我就坐在台下.......”孔黎停顿了下来,再次转头看向成默,“不好意思,提到谢旻韫应该没有关系吧?”
成默淡淡的笑了下说:“黎姐,没关系的。你能记得她,我很高兴.......”
孔黎也笑了笑说道:“虽然你一直不在国内,可我们太极龙一直都有你的传说啊!就算是顾非凡那个兔崽子经常骂你是个不讲义气的叛徒败类,但还是对你挺佩服的.....”她再次转头看向了成默,“可不是我说你是叛徒败类啊!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麻烦就找顾非凡那个兔崽子去。”
冯露晚皱着眉头说道:“孔黎,别拱火.....”
成默一脸从容的说道:“没关系,别人怎么看我我向来不在意。”
孔黎冲成默竖起了大拇指,“是个爷们儿!就冲你这态度我就认为你不是叛徒......”
“谢谢。”成默连什么“清者自清”这种套话都懒得说。
“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的啊?”冯露晚很是意外的看着后视镜说,“想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板着脸像是全世界都欠你钱的模样,对谁都一副爱理不理,如今.......”
说到“如今”冯露晚的话语戛然而止,成默看向了窗外流动的街景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在成默悠长的感叹中,车厢里安静了下来。黑色的奔驰大G穿过了长街,直奔向京城西三环的玉渊公园。
等大G划过京城粘稠冰冷的夜色,驶到“华夏宇航研究中心”的门口,停车接受卫兵的证件检查时,冯露晚才对成默说道:“成默,后座有套制服,你现在把它穿上。”
成默转头看向了后座的一个爱马仕的橙色纸袋子,将里面的太极龙制服拿出来。只是看了下款式,成默就知道是白秀秀曾经给他准备过的老款,他的那颗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冯露晚继续说道:“白部长让我告诉你,等下别紧张,如实的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告诉陈院长和其他领导就行了,只要你说的真话,肯定不会有问题。”
成默心想不说太极龙从来没有正式将他纳入,就算他是太极龙的人,经过了巴黎恐袭的事件,说不定都已经将他除名,现在又一副要审讯自己的样子。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部长?”
“嗯!”冯露晚将车开进老旧的苏联风格的院子,“你这几年不在国内,可能不知道我们太极龙已经改组了,原来的编制小家子气不说,还不够用了,所以所有的部门都进行了升格。什么亢龙组、潜龙组都只保留了称呼,全部升级成了部,亢龙组现在是天选者管理部,潜龙组是天选者外事局,见龙组是装备和技能发展部,飞龙部是科技委员会,白姐现在是天选者管理部的部长.....”
“那也恭喜您高升。”成默穿好制服低声说。
“其实只是换了个名称,部门的工作分的更细了,人更多了,以前很多明面上不能办理的事,现在能摆在明面上去做.....”冯露晚将车停在丛林掩映的主楼前,“这还得感谢你.....”
成默苦笑道:“别,谢谢小丑西斯好了。”
冯露晚挂挡熄火,“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不管是阿斯加德遗迹之地,还是巴黎恐袭,你都干的不错,组织上肯定会替你正名的.....”
成默打开车门,叹了口说:“不惩罚我就足够了。”
下了车,冯露晚带着成默向主楼旁昏暗低矮的主楼走去,跟在一旁的孔黎神秘兮兮的问:“喂!成默同学,小丑西斯是你杀死的吗?”
成默一脸默然的说道:“我要有这么厉害,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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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跟着冯露晚和孔黎进入了挂着华夏宇航研究中心的主楼,和传说中的太极龙总部在地下不一样,他们乘坐电梯直上了主楼十七楼。出了电梯向左,就能看到挂着太极底色的“院长室”招牌。
走在松软的地毯上,成默试着聆听里面的声音,大概是做了隔音处理,他什么也没有能够听到。直到冯露晚送成默到了门口,按动门铃,对可视电话喊了“报告”,在推开门的一瞬成默才听到一点激烈争论的尾声。
冯露晚对成默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进去吧!”
成默轻轻回了句“谢谢”,便抬头走进了灯火通明的院长室。房间里烟雾缭绕,落地窗外是景色秀丽的玉渊公园,落地窗边摆着“凹”字型的真皮沙发。
穿着中山装的陈康院长正坐在单独的沙发椅上,不紧不慢的抚动写着红色“奖”字的青瓷杯盖,而横着的沙发上则坐着三个神色不一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着太极龙制服的男子他认识,是陈放的哥哥陈少华,此刻他正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阴沉着脸抽烟,在灯光的映照下,裤管处裸露出来的金属脚踝熠熠生辉......
而白秀秀则坐在另一张单独的沙发椅上,蹙着眉头冷着脸,双手抱胸,一副不能善罢甘休的脸色。见成默走了进来,她冷冷的说道:“现在人来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当面问清楚。内部的问题我希望我们内部解决。”她放下手,挺直胸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总之,我绝不允许把我的人交给军事法庭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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