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时序之西（7）
沈梦洁其实也有三年多没有见到过沈幼乙了，只是听父母提起过堂姐生了个私生女，所以和伯伯、伯母闹的有点僵。当时她还奇怪，究竟是什么人能将自己那个看上去谦虚谨慎平易近人面面俱到，实际上却外柔内刚我行我素的堂姐骗到连私生子都生了。
没料到今天见到许久没见的堂姐，竟吃了一个惊天大瓜，堂姐竟是给成默生了个儿子。假使换一个人会更加吃惊，还会质疑沈幼乙是不是疯了，但沈梦洁却越想越觉得沈幼乙是真的有眼光，只是可惜了谢旻韫珠玉在前，要不然沈幼乙说不定真能母凭女贵成功上位。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觉得沈幼乙这样做有什么可耻的地方。和其他的亲戚不一样，这里面除了沈幼乙，最了解成默的就属沈梦洁了。尤其是在进入清华又大致了解“天选者”之后，沈梦洁就知道了谢旻韫、成默和自己之间的巨大鸿沟。在她看来沈幼乙就算做成默的小三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成默可是天选者。
在华夏那可不是有钱就能拿到的身份。在京城混了三年沈梦洁学到的东西就是现实，愈发的懂得了金钱和地位的重要性。只不过成默和谢旻韫也在“巴黎恐袭”中失踪了好几年了，成默如今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堂姐还这么死心塌地的等着未免也太傻了点。
沈梦洁听着一众亲戚对沈幼乙口诛笔伐，挺想帮堂姐辩解几句。但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一众亲戚尤其是伯父、伯母又都在气头上，自己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便默不作声的刷微博，看看网络上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不得了，不仅沈幼乙的照片被贴的到处都是，就连成默和沈幼乙2020年接受采访的视频都已经上了热搜第三，点开微博污言秽语和人身攻击简直不堪入目。连沈梦洁这种已经见多识广的女生都有点不忍直视，也难怪喜欢堂姐的刘逸潇气成那个样子。
沈梦洁摇了摇头，退出了微博，发现微信群里也炸了锅，尤其是他们长雅的群。在原来的（一）班群里，还有好多人还@了她，问沈老师和成默是什么情况。这其中就属田斌和钱小嘉两个小丑跳的最欢，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像是说相声，说什么当初就看出来成默故意期中考试考零分就是为了接近沈老师；说什么成默对付女生真是有一手，祸害了谢旻韫不说，连沈老师也不放过，真不是个东西......
就连班主任唐僧唐水生也跳了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当当初沈老师为什么干的好好的，结果却辞职了，原来是没脸在学校里待下去了啊！”
老师都带头讨伐，其他的学生也便开始讨论了起来，主要是说成默当年在礼堂上斥责黄仁安那件事。说成默为了泡妞还是勇，敢冒着被开除的危险替沈老师顶罪。当然也骂了沈幼乙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自己就搞这一套，还指责别人......
班级群里就像是在开批斗大会，比在场的这些亲戚说的还要难听的多。但沈梦洁能够听出来这些王八蛋就是嫉妒成默，嫉妒成默能获得谢旻韫和沈幼乙的青睐。这其中也许因为沈幼乙的缘故还多点，毕竟沈幼乙那个时候在长雅可是无数男生心目中最适合娶回家的女人，不像谢旻韫高冷的生人勿进。
至于老师唐水生如此不满，是因为被成默打过脸，这件事班上的学生很多人都知道。而田斌是高中时和成默有过矛盾，钱小嘉又是唐水生的爱徒，一群人没什么好话说很正常。要是平时她也就回话了，可眼下这种情况她就懒得理这些无聊透顶的同学。
沈梦洁又点开了好几个群，全都是在说这个事的，就连清华的学生群都在讨论这件事。@她问情况的每个群都有，有些是知道沈幼乙是她堂姐的，有些是知道她是长雅毕业的......
私聊她的更是不计其数，沈梦洁觉得她都有点觉得焦头烂额了，更不要说自己的堂姐将要面对什么情况。
沈梦洁心下叹息，她知道自己的堂姐会火，却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就她看来，堂姐真要不做公关处理，估计真会被钉上耻辱柱。毕竟绝大多数人并不在乎真相又或者真爱什么的，他们只是想看到惊悚的新闻和离谱的八卦，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他人施加暴力。
“他人既地狱啊！成默说的还真没错......”沈梦洁注视着堂姐在一众亲戚的围攻下，我见犹怜的苍白面容，难免心生怜悯，可她帮不上什么忙，就算她帮的上忙，内心对沈幼乙的嫉妒也会让她置身事外。对沈梦洁而言，此刻她不把网上和群里那些侮辱人的话念出来火上浇油就算不错了。
沈梦洁刷着那些令人不耻的话，转念又忍不住义愤填膺的想：“可怜的堂姐还真是遇人不淑......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成默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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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大脑一片空白的从IFS飞速跑到家的楼下，对于自己住了差不多十年的旧楼他当然非常熟悉，因此一路疾驰半秒都没有耽搁。还是阴郁的楼道，还是破烂又反应奇快的电梯，只是守门的保安换了人。他冲进电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距离越来越近，心跳却越来越剧烈，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品尝过这种迫切的想要见到一个人的心情。他的大脑完全放弃了思考，像是身体的感知完全消失了，眼睛里全都是沈幼乙的模样。
他盯着电梯的显示屏直到一下一下的跳到了十五楼。数字每跳一下，他的心就会漏一拍。
站在那扇他每处细节都无比清楚的大门前时，成默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仿佛看见了沈幼乙站在了黑板前面，恍惚间就连阳光都穿了过来。他稍稍按压了一下就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将幻觉抛在脑后。他实在没有想到和叔叔、婶婶换房子的竟然是沈老师，她一直在等他，可他却愚蠢的误会了那个爱他胜过荣誉和生命的女人。
他听见了房间里传出来的争吵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指节在敲打着他的心房。
成默感觉在一片原始丛林中，脚下是柔软的泥沼，背后是斑斓的猎豹和吐着红色信子的蟒蛇，只要打开这扇门似乎他就能回到安全的都市。
他听到了脚步声，即便已经近在咫尺，他却在心中不停的催促对方快一点，快一点。
扭动门锁的声音响了起来，它是如此悦耳，如同最美的天籁。
“谁啊？”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门缝里飘了出来。
“我......成默。”成默尽量平静的说，但他急促的语气背叛了他的声音。
门彻底的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沈梦洁，她睁大了眼睛凝视着成默，惊讶万分的说：“成默？？？！！！”
刚才门外都听的见吵闹声的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门口。
包括冷着面孔楚楚可怜的沈幼乙。
这一刻她那双如秋水般温润又多情的眼眸有些走神，像是在注视着什么难以置信的幻觉，又像是在冗长的思考中发呆。成默和沈幼乙隔着人群对视，仿佛是在深海中隔着密密麻麻的沙丁鱼群。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的周围有数不清的海草在蔓延生长，那些柔软的绵长的水草占据了所有的空间，直到将其他的人全部遮蔽。
“老师......”成默滚动了一下喉头说，“我回来迟了。”
沈幼乙艰难的摇了摇头，刚才面对那么多斥责和污蔑她都没流泪，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成默的声音，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成默的人时，晶莹的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成默吗？”沈幼乙她下意识的低喃，似乎还不太相信眼前的人儿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无比艰难的挤出来的，如同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咽喉。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动，她想要不是这一瞬间她失去了力气，她只想紧紧的拥抱住成默，让他再也不能离开她的怀抱。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卑微，可她的心已经无法控制了，她完全无可奈何。
这一秒，她的心脏只想破开胸骨，朝他飞去。
成默没有去看给他开门的沈梦洁，他径直走进了房间，一切的摆设都和从前一模一样，还比从前更新了一点。他挤在屋子里的那些人视而不见，这种旁若无人的麻木令他感觉到舒适。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走到了沈幼乙的身边，如她所想，抱住了那个依旧挂着那件桃色围裙的她，沈幼乙的腰肢还是像是从前一般柔软，怀抱还是那么缠绵。他毫不在乎周围惊愕的眼神，轻轻吻掉了她面颊上滚烫的钻石般的泪水。
“是我啊！小西，我回来了。”成默抬手捋了一下沈幼乙耳际有些凌乱的发丝，低声说，“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沈幼乙垂着的双手还是抱住了成默，她端详着成默，泪眼朦胧。
“你们......你们......”在震惊中沉默了好一会的沈平，愤怒的骂道，“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爸爸.....”沈幼乙这次意识到家里还有很多人，她有些惊慌的推开了成默，但她的手却抓住了成默的手，抓的紧紧的。她望着沈平泪水再次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又颗落在了木地板上，艰难但是决绝的说，“请原谅女儿的任性......”
成默握着沈幼乙冰凉的手，转头看到了沈平和坐在沙发上暗自垂泪的章茹婕，他们的脸上全是愤怒和忧虑，还有一种无助，气氛沉重的像是一座山，即便客厅里灯光明亮，气氛却显得灰暗极了。成默能够想象到刚才沈幼乙面对着什么，他不确定能不能给到沈幼乙她想要的幸福，但他确定自己必须要解决沈幼乙所有的烦恼。
成默将想要解释点什么的沈幼乙扯到了身后，低声说道：“小西，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沈幼乙抬手擦了擦眼泪，“我....我自己来，这是我.....”
成默打断了沈幼乙，“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相信我。”他将她护在了身后，看向了沈平，毫不犹豫的喊道，“爸爸......”不叫谢继礼爸爸是出于更复杂的考量，而叫沈平爸爸，则纯粹是为了让沈老师高兴，成默清楚自己给不了沈老师一纸婚约，但在形式上给沈幼乙一个名分是没有问题的，反正沈平也不可能见的到雅典娜。
沈平楞了一下，随后怒道：“谁准你叫我爸爸了？”
面对沈平的愤怒成默面不改色，他顿了一下说道：“那......叫岳父吧......”
沈平的一口老血都要被成默给气出来了，指着成默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
“我知道你们可能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但我和沈老师是在我读大学的时候相恋的。在那之前我们都是很纯洁的关系，小西也没有比我大多少，也就六岁而已，这样一个年代，女人比男人大五、六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成默诚恳的说道，“总之，只要小西愿意的话，我会给小西一个未来。”
一旁的刘逸潇没有想到自己兴高采烈的为了沈幼乙从京城来到星城，却遭遇了这种狗血又糟心的事情，刚刚看到成默当着众人的面亲吻沈幼乙的脸颊，他的心都要在胸腔里炸开了，眼下看到平时一副女强人模样的沈幼乙站在成默的身边像个小媳妇一样，刘逸潇顿时怒从中来。他抢在沈平之前开口大声说道：“这是大几岁的问题吗？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网上怎么骂她的？你知道不知道要是因为舆论导致她的作品被终止改编要赔多少钱？你知道不知道将来她会被千夫所指？你还给她一个未来？你一个大学还没有毕业的学生凭什么给小西未来？”
成默扭头看向了刘逸潇，他一下就记起了这个人就是被沈幼乙叫做“小鹿”的小女孩喊“爸爸”的男子。他瞥了眼比他高了一个头，长相也帅气的多的短发男子，轻声问沈幼乙，“这是谁？”
“我爸爸的学生。”沈幼乙紧紧抓着成默的手坦然的回答道，她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给成默解释那个误会，她不能再激化父亲和成默之间的矛盾。
成默盯着刘逸潇冷冷的说道：“这是我们的家事，就请你不要多嘴。”
沈幼乙见气氛不睦，也诚恳的说道：“逸潇，我很感激你这些年对我的帮助，如果不是你，我出版不了《时序之东》，如果我没有能出版《时序之东》，也许我今天还没办法和成默见面，总之我非常非常感激。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男人，是我配不上你，你应该找一个比我更优秀的女孩.....”
“小西，我不是不能接受你喜欢别人！可你不能喜欢你的学生啊？”刘逸潇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亮给沈幼乙，他拨动了一下屏幕，怒不可遏的说，“你看看网上都是怎么骂你的？说你是荡妇人尽可夫！说你当了表子又想立牌坊！说看你的样子就是搔货应该被抓去拍......拍.....”
成默感觉到了沈幼乙一直强撑着身体没有表现出一丝软弱，可那些话难免还是会给沈幼乙和她的家人带来伤害，他厉声说道：“够了！”他感觉到了沈幼乙的身体在不停的发抖，于是再次转身抱住了沈幼乙。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成默。我不害怕......”沈幼乙强笑了一下说，“我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舒婉容察觉自己儿子已经心急如焚乱了方寸，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可她也不方便说沈幼乙什么，便不动声色的对沈平说道：“沈爸爸，沈妈妈，很高兴今天你邀请我们来小西家聚餐，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我们想要帮忙，估计小西也会怪我们多管闲事！”她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只能......希望你们能顺利渡过这个难关吧！”
见舒婉容和刘正似乎要走，沈平连忙抓住刘正的手，满脸苦涩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下气的说：“老刘，无论如何还是得请你帮帮忙！你在京城那边有人......看能不能把热搜给撤下了.....我和茹婕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啊！”说着他又看向了刘逸潇，“逸潇，你也帮帮老师这个忙.....联系一下公关公司！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女不管，我砸锅卖铁卖房都管.......”
刘逸潇原本想要硬气心肠拒绝老师，可感觉到母亲扯了下他的胳膊，便叹了口气说：“我问看看，我问看看究竟要怎么操作......”说完刘逸潇就开始发微信。
沈幼乙的一群亲戚看到沈平和章茹婕这个样子，也不管成默就在旁边，再次开始对沈幼乙兴师问罪起来。
“小西！你也太不懂事了！你看你爸妈气成什么样子了！你难道真要把你爸妈逼死了才舒服了吗？”
“确实，现在是恋爱自由，但你也不能这样离谱啊！他还是个大学生，我就不说房子、车子、这些东西了！他带给你的全都是麻烦和骂名啊！难道一辈子就打算生活在这些骂声中吗？”
“是啊！赔钱都是小事，真要打算这么做，我看你这辈子也别认你爹妈了！他们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就这样对他们的？说你是不孝都是轻的！要是你是我女儿，我真的要打死你！”
沈梦洁听见父亲这么说，打了个激灵，她觉得成默其实不要来还好点，来了简直就是添乱。她又想自己堂姐这一辈子估计就这样毁了，这成默也是厉害，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先是把谢旻韫迷的七荤八素，现在又把堂姐迷的执迷不悔。
在一片语重心长怒其不争的斥责声中，刘逸潇抬头对沈平说道：“老师，公关公司那边说这个事情比较棘手，因为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以想要解决的话，需要一个过程，价格也不是小数目，可能需要五百万，后期还会根据情况复杂程度增加费用......”
众人停止了说话，都惊呼了起来，“五百万！？”
刘逸潇点了点头，冷声说：“这还是友情价了，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损失可能还不止这点，到时候小西的小说因为舆论无法改编的话，可能要赔好几千万，那就不是五百万可以解决问题的了。”
“几千万！？”
沈平听到这个数字一阵晕眩，差点摔倒，还是离得近的刘逸潇手疾眼快，扶住了沈平。
舒婉容装作无奈又生气的模样看向了沈幼乙，不咸不淡的说道：“小西，说实话我很佩服你为爱做出的牺牲，也很佩服你的勇气。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才会对你说这些话，一个人想要童话般的活下去，就得有人付出童话一般的代价来守护，现实是很残酷的东西，当那个人没办法守护你的童话时，你就会发现爱情太用力了也是得不到的，与其到时候面对童话破灭的现实，不如早点看清楚现实好一点。”
沈幼乙闭了下眼睛，松开了成默的手，看到沈平一下就苍老下去的脸，她在一片苍白的灯光中低声说道：“爸、妈，我会和成默共同面对这一切的。希望你们不要为我操心了.....女儿不孝.....”
说着沈幼乙就要跪下去，成默一直在想该怎么合理的解决麻烦，却也一直在关注着沈幼乙的状况，察觉沈幼乙要跪下去，他立刻就挽住了她的胳膊，制止了沈幼乙想要跪下去的动作，他将几乎已经要跪到地上的沈幼乙拉了起来，从容不迫的说道：“小西，没必要这样，这个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成默的淡然的态度让刘逸潇很是恼火，“这还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冷笑一声说道：“你处理？你以为你是谁？”
舒婉容打量了一下看上去就像是学生的成默，好整以暇的说道：“小朋友，男人最好不要轻易的做出承诺。”
成默没有理会刘逸潇和舒婉容，按着胸口的太极龙徽章，淡淡的说道：“姜军，你知道舆情处理要找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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