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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诸神的黄昏(7)


  2024年12月28日,京城时间7时许。

  神将自爆的光芒点亮了整个西北太平洋上空。

  即便身处皇帝海山,也能看到那一抹破碎的轰鸣。

  可惜的是身在海下的成默没能目睹如此盛景,他的眼前是一条近两米长的蓝鳍金枪鱼,橄榄球似的鱼身横在不锈钢桌子上,被昏黄的灯光照耀得银光闪闪,有种丰盛的美感。

  成默低头俯瞰,它微张着鱼嘴,眼睛却炯炯有神,似乎是活物,实际上这条鱼在停止运动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他麻利的用“七罪宗”沿着鱼鳃的位置斜着切了进去,空气中响着“嗤啦、嗤啦”的细细声响,像是拉链在滑动。须臾之后,悬空在桌子外的头颅就被成默剥离了鱼身。他双手抱起三角形的鱼头,那黑宝石般的眼珠也滚动了一下,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他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个瞬间,叫成默觉得自己正身处某部日系惊悚片。

  成默转身把切下来的鱼头放在了铺着塑料布的床板上,回头看见坐在床板上的雅典娜正用热力烘干湿漉漉的衣服,氤氲的水气在蒸腾,如同笼罩在她曼妙身躯的白雾,即便她正身处一间布满机械部件的老旧房间,也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圣洁的神秘感,像是屹立于幽暗森林中的高洁精灵。

  “怎么了?”

  “没什么。”成默摇头,在雅典娜的注视中,他着手切掉了尾巴,“以前在书上看到说秋冬季节正是食用金枪鱼的最佳季节,尤其是野生的蓝鳍金枪鱼,更是绝顶的美食,不过我从来没有吃过......”

  “我刚才将潜艇托出了液体断崖,恰好看见了洄游的金枪鱼群,就顺手抓了一尾最大的回来。”

  “附近就是世界四大渔场之一的北海道渔场......”成默心不在焉的回应,他站在桌子前凝视着圆柱体般的银色鱼身,心想:“应该怎么找到三号舰队?即便我知道三号舰队距离不会特别远,可要在大海之上找到他们失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继续等待?守株待兔必须得浮到海面,自己被发现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并不是好办法.......”

  成默呆立在灯光下,思考到头疼欲裂也找不到答案,他的思维开始发散,金枪鱼身散发出来的海味和腥甜的血味直接刺激着鼻孔,他觉得并不难闻,反而有种莫名的爽感,这味道深入肺里,仿佛让人置身于大海之中。

  “不会剖鱼吗?”雅典娜问。

  成默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用‘七罪宗’切鱼时,会不会影响到它的口感.....”

  “需要刀具?”雅典娜随手便召唤出她的柏修斯之剑,递给了成默。

  成默看了眼快要比鱼还要长的长刀,笑着说道:“夸张了,夸张了,杀鱼焉用神器?”他抬手利用“急冻射线”凝出了一把半米长的冰刀,轻松的从背脊处切入了鱼身。冰刀的锋刃划过鱼身像是滑过厚厚的油脂,没有受到一丝的阻碍,只是发出了细细的声响。

  雅典娜收起了“柏修斯之剑”,看着成默用冰刀解鱼,看上去这一切都很普通,但没有极高的熟练度,根本不可能用一个二D技能凝结出如此坚硬锐利的冰刀。雅典娜当然看得懂其中的难度,赞赏道:“你的‘热力学’类的技能掌握的挺好的。”

  “以前做酒保的时候,经常自己做冰块,为了让鸡尾酒的口感更好,让冰块达到老冰的程度,不得不下功夫钻研。”

  说到“鸡尾酒”,成默就想起了白秀秀那张宜喜宜嗔的面孔,手中的动作便慢了下来。担忧于事无补,成默抛开杂念,脑袋里全力思考着对策,同时快速的把金枪鱼圆滚滚的鱼身切成了四条,两条腹肉,两条背肉,被彻底解开的金枪鱼就像是一头没有四肢的牛犊。腹肉颜色是粉白色,而背肉则是是深红色,看上和牛肉像极了,尤其是腹肉,就和雪花牛肉一模一样,一看就肥厚多脂,是绝顶的食材。

  鱼全部解开后,空气中反而没了一丝鱼腥味,充盈着淡淡的清香。

  啧啧称奇之际成默在手中凝出了一个冰盘,放在一块鱼背肉上,随后逆着纹理从金枪鱼腹肉上切了好几大块上好的鱼腹肉,放在冰盘上。接着又从鱼背肉上切了几块,在冰盘上堆好,才走向了雅典娜。

  “和牛肉不同的部位有不同名称一样,金枪鱼这种顶级食材,不同的部位名称也不相同。腹部脂肪最多的肉叫‘大肥’,一般分布在金枪鱼的前腹部和中腹部。大肥又分为两种:蛇腹和霜降.......”成默指了指几块有着白色脂肪纹理的鱼肉说,“这就是‘霜降’,属于金枪鱼最肥美的部位。”

  雅典娜却没有将晶莹剔透的宛若水晶盘的冰盘接过来,“我知道这是最好吃的部位。至于它叫什么无关紧要。”她顿了一下说,“我是抓过来给你吃的。”

  “给我吃的?”举着盘子的成默有些意外。

  “我以前遇到什么难题,就想要去大海里游泳,在海里我能感受到一种陆地上没有的寂静和安全,像是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其实大海和陆地就是两个世界,不仅有着迥然不同的生态,有着色彩更为丰富的万事万物,同时它与陆地上的空气、声音、温度、风雨和阳光全部是隔绝的。我在海下能听到很多平时根本听不到的声音,能感觉到水流包围着自己,以及水温的变化。这些感官体验不仅直接还很敏锐,对我而言就像是在梦中畅游一样。我享受那种感觉,尤其是在你看到海豚驱赶着风暴一样的鱼群,像是飞机一样在海底掠过的魔鬼鱼,成群结队的发光水母如同灯笼般在深蓝中漂浮,你看见海底火山在水下喷发,你遇见长满海藻的沉船,听着鲸歌在风浪间遨游......大脑也会变得清晰和敏捷。”雅典娜顿了一下说,“我看你最近神经有点紧绷,也不知道怎么帮助你,就给你抓了条鱼,我以前在海里饿了就喜欢找各种各样的东西吃,像是鮟鱇鱼的肝脏,比鹅肝还甜美。还有一种半透明的镜鱼,肉质也很鲜甜,鹅颈藤壶不用说啦,是很棒的甜点......蓝鳍金枪鱼也很好,现吃是最美味的.....”

  “谢谢。刚好这些天也吃腻了罐头和面包了。”成默抬手,冰刀就变成了冰筷,他夹了块纹理漂亮的金枪鱼腹肉放进嘴里,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不得不说新鲜的蓝旗金枪鱼肉是顶级的食材,入口即化,脂肪细腻的鲜甜感在舌尖爆炸,像是冰淇淋。他也是第一次吃如此新鲜的蓝鳍金枪鱼,有点被惊艳到了,连连点头,“确实不错,确实不错。”

  雅典娜唇角勾了一下,像是在微笑。

  成默夹了一块送到了雅典娜的嘴边,她很乖的张开了绛唇,一口就将鱼肉吸溜了进去。

  “这么大只的蓝鳍金枪鱼我也很少看到,口感丰富,也很有层次,就是吃多了会腻。”

  成默叹息了一声说道:“所以少了点山葵和酱油。”说着他又夹了一块递给雅典娜。

  雅典娜却摇头拒绝,“可能是我以前吃这种东西吃得太多了,如今又已经喜欢上了重口味的熟食,所以现在没有那么喜欢刺身了。”

  成默笑了一下,自己将鱼肉吃掉,“你都是在海里现抓现吃?”

  雅典娜点头,“海鲜当然要新鲜的才好吃。”

  “在海德拉屋顶修那么大一个水族馆不会就是为了吃口新鲜的吧?”

  “也是为了随时可以下海游泳。”

  成默倒抽了一口凉气,“那可真是史上最昂贵的冰箱和泳池了......”

  雅典娜不置可否。

  “难道那头海王龙也是你的食物?”

  “不。”雅典娜摇头,“它是宠物。”

  成默想起那头海王龙因为没有吃掉他所遭遇的凄惨下场,缄默了几秒,耸了耸肩膀,又夹了块金枪鱼背被称之为“中肥”的鱼肉品尝了一下,相比肥美的鱼腹,颜色更红,脂肪更少,因此中肥没有那么腻,甘甜柔美中带着一丝丝微酸,口感也别有一番风味。

  雅典娜像是没有注意成默的表情,淡淡的说道:“我把海德拉从伊甸园带回海德拉大厦的时候,它只比一条海豚大一点,后来越长越大,即便是再大的池子也容纳不下它了,它生活在哪里很痛苦,可悲哀的是如今的海洋环境也容纳不下它,把它放归大海,它同样生存不了.....”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成默转移话题说,“你最长在海里游了多久?”

  “半个多月吧。不过也不是一直在海里,经常也会在鲸鱼的背上睡一会,遇到了游船和岛屿偶尔也会上去,拿点水和点心。”

  “啊?”成默没有想到雅典娜还会做这样的像是灵异故事般的情节,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船员或者游客们看到她的震撼表情了,“那一定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

  “应该没有人看见过我,也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雅典娜说,“反正我就是想游到哪里就游到哪里,没有什么目标。海洋和陆地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在海里反而会是一种很轻松的生活方式。”

  成默想起雅典娜从拿破仑的戴高乐号上逃走,就是乘坐的鲸鱼,情不自禁的微笑了一下,忽然间潜艇微微晃动了起来,如同遭遇了巨大的风浪,整个休息舱都在颤动,灯光在摇晃,就连搁在塑料膜上的鱼头也在震颤中移动。

  “怎么回事?”

  雅典娜从床上站了起来,抓着吊着床板的铁质拉索说道:“也许是海底火山爆发,也许是有巨大的爆炸。”

  “爆炸?”成默蹙着眉头问,“你能听到声音吗?”

  “没能听到。”雅典娜说,“所以这是一次非常大的爆炸。”

  成默先是失望,随后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能在继续耽误下去了。”他放下手中的冰盘,沉声说,“必须得想办法找到三号舰队。”

  渐渐潜艇重新平静了下来,走廊那边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和关博君的喊叫,“成默!成默!查寝了!查寝了!别和你老婆卿卿我我了,快开门......”

  成默转身走到舱门边,拉开厚重的铁门,就看见关博君和顾非凡站在门外。

  “感觉到了吗?”顾非凡面色严肃的问。

  “废话。”成默回答道。

  “怎么回事?”顾非凡又问。

  关博君却在探头探脑的朝着休息舱里面望,当他看见成默身后桌子上那条被剖开的金枪鱼,立刻就兴奋的大叫了起来,“好哇!成默,过分了啊!背着我们偷偷的吃独食......”

  成默让开了位置,“雅典娜刚刚才抓上来的。”

  顾非凡跟着关博君进了休息舱,打量了一下已经被劈开的鱼身,又看了看床上的鱼头,眼睛也闪烁了起来,“蓝鳍金枪鱼?”

  成默点头,“嗯。”

  “卧槽!好东西。”顾非凡连忙走到了桌子边,笃定的说,“这条得有两百斤以上了,至少得上百万了。”

  “上百万?”关博君双眼放光,转头问成默,“工具呢?快点,快点,就要上战场了,好歹给顿断头饭......”

  成默无奈,又虚空凝出了两把冰刀、两副盘子和筷子,给了顾非凡和关博君,“只有这个。”

  关博君拿过冰盘和冰筷子,毫不客气的说:“这个也行。”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就是有点冰......”

  两个人暂时忘记了来的目的,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一边大快朵颐还一边赞叹连连。

  吃了好几块“大肥”,顾非凡才想起了正事,“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也不像是海啸啊?”

  “应该是爆炸。”成默说。

  顾非凡忽然变了脸色,他停下了筷子,呆滞了好几秒,才一脸震惊的说道:“我刚才收到了系统发来的信息,陈康院长死了!白教官继承了神将之位......”

  “什么?”关博君满脸惊讶,他也抬起手腕,点开了乌洛波洛斯的系统屏。

  成默和雅典娜都没有“乌洛波洛斯”,无法收到消息。不过雅典娜对这个消息不以为意,面色没有一点变化。成默心中反倒稍稍松了口气,他不在乎陈康的死活,在他看来陈康属于咎由自取,反倒是白秀秀成为了神将,对他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当然,福兮祸之所伏,这也说明了三号舰队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他冷冷的说:“我们必须得想办法快点找到三号舰队的位置,再迟也许就来不及了。”

  “问题是怎么找啊?”顾非凡忧心忡忡的说,“这破潜艇连信号都发送不出去,只能靠声呐。”

  成默也不好说原来冬宫的潜艇是能够通过卫星发送信号的,只是被颜亦童给他放的核弹大烟花给炸成了太空垃圾。他苦笑着心想:“难道运气真不在我们这边?”

  关博君只是感叹了一小会这惊人的人事变动,就重新开始胡吃海塞,他手中不停,“只能用声呐,这真就是大海捞针了。不会比在海里抓到一条这么大的蓝鳍金枪鱼的难度要小啊!”在又吃了一大块腹肉之后,他摇头晃脑的说,“听说海豚往往会在金枪鱼上方30米左右的位置游动,渔民捕捉金枪鱼总会先找海豚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海豚?海豚?”成默喃喃自语两声,脑子里突然有灵光闪过。

  关博君很是莫名其妙的问道:“海豚怎么了?”

  成默没有理会关博君,转头看向了雅典娜,沉声快速问道:“你说这么大的爆炸,像是海豚、鲸鱼这样智商高一些的动物能够理解吗?”

  雅典娜迟疑了一霎,回答道:“应该可以,它们能够分辨出异常的噪声。”

  成默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就麻烦你去问问看了,问问看附近的海豚和鲸鱼,爆炸发生在哪里!或者问看看它们能不能帮我们找到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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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guardian  dance》林ゆうき)

  毁灭世界的亮光过后,满布着云朵的天空形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圆形空洞,像是刚刚被激光洞穿过一般,干净澄澈,似乎一丝杂质都没有,只有零星的DNA螺旋剩下的尾光以及肉眼难以察觉的无人机和战机灰烬,这些灰烬附着在膨胀的气体之上和尘埃构成的壳状结构,如同透镜。

  世界进入了短暂的静默。

  亨利·斯宾塞·摩根站在随浪晃动的三号舰上,虚着眼睛仰望漫天星空,世界清晰极了,像是透过巨型望远镜窥探宇宙,他从未欣赏过如此壮丽的爆炸,不论任何技能都比不上神将的自爆来得猛烈和壮丽,像是黑暗中的超新星用电磁辐射照亮了其所在的整个星系。

  “这就是神与人之间的差距啊!”亨利·斯宾塞·摩根在汹涌的海风中轻声说,“神的死亡能够美丽整个夜晚。”

  “大人......”一个穿着星门作战服的男子跑了过来,他摘下了作战头盔,摇晃了一下脑袋说,“现在所有的通讯都中断了,就连‘天选者系统’的通话系统都受到了干扰,神将榜单显示正在更新中,幸运的是并没有要求强制下线,但问题是所有的空中支援都没有了,我们该怎么办?”

  “汉斯,为什么你会问出这样的蠢问题?被太极龙不怕死的攻击吓到了吗?告诉大家,任何一个踏上这支舰队的成员都能够获得一枚勋章以及足够多的奖赏。这场战斗确实很残酷,但越是残酷就越是体现出我们的英勇,这场战斗极其昂贵,因为我们亚美丽加人为之付出了宝贵的鲜血。”亨利·斯宾塞·摩根微笑了一下,他耸了耸肩膀朝着舰岛的方向走去,“现在,是时候品尝胜利的喜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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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神将!”张左庸大喊道,“你这样的决定极其不负责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太极龙的事情!”

  “对!白神将!请三思而后行!”

  “我们可以留下,您必须走!”

  ..........

  轰鸣过后,每个人都不得不提高音量说话,战斗指挥室里每个人都神情焦躁的扯着嗓子在喊,如同在吵架。

  白秀秀环顾了一圈,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战斗指挥室重归宁静,她淡然的说道:“我这样做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来的选择。想要逃走我们只能乘坐潜艇,你们觉得星门会让我们这样轻易的逃走吗?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能激活载体了,十二个小时漫长的窗口期,只要被发现了,就完全无力反抗。我可以告诉大家,星门完全清楚‘行者’的全部数据,不要觉得还有行者能够保底........”

  众人全都沉默了,表情也陷入了绝望。

  “可......”张左庸苦笑了一声说,“至少乘坐潜艇还有一丝逃走的机会......”

  “不......”白秀秀摇了摇头,“我知道我的决定看上去像是一种自我放弃,但我想说,作为太极龙的一员,我绝不会放弃,我和你们一样想要活着回去,但越是这样,就越要清醒,怎么选择才能为我们增添哪怕百分之一的生机。我认为留在三号舰上是比乘坐潜艇逃走更好的选择。”

  “您的意思是坚持到四号舰队来援吗?”李源凯抬起手腕上乌洛波洛斯看了一眼,声音沉重,“现在才七点十六分,距离十一点还有三小时四十四分钟......您觉得我们能够撑到那个时候吗?”

  听到又有这么多四,众人的面孔更加沉郁,有人低声说:“MD,又是该死的四!艹~~”

  白秀秀沉默了须臾,轻声说道:“除了四号舰队,我还在等另外一个人到来,就是他告诉我陈少华背叛了组织,我们有遭遇的袭击的可能。也是他告诉我往白令海的方向走.....”她微笑了一下,坚定的说,“我相信他会来。我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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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12月28日,东京时间晚上7时。

  千岛群岛海域。一队数量庞大的潜艇破开了密集的鱼群,顺着阿拉斯加暖流直下北海道海域。

  “我们已经过了北方四岛,你看你准备走那条路线?”

  “成默确定神风不会管我们?”

  “这个你应该问成默。”

  “那就不管了,我就大摇大摆的走津轻海峡。”

  “会不会太嚣张了点?”

  “怕什么?津轻海峡属于公海通道又不是我划定的。”

  “有种啊!杜冷。”

  “不过,颜复宁你只给我七艘潜艇是不是太少了?”

  “揍棒子,七艘都多了......”

  “你说的也对。那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吧!”

  “希望我们还能在太平洋再会。”颜复宁意味深长的说。

  “我相信能。”杜冷停顿了一下,握着无线电麦克风回答道,“成默的运气一向不错。”——————————————————————

  2024年12月28日,东京时间晚上8时。

  横虚赫。

  轻盈的波涛声中,夜晚的横虚赫港灯火通明,灯光刺眼的探照灯将远处的星门军港照耀的恍如白昼,红色的吊塔之下能够看到一艘星门的伯克利级驱逐舰正在进行繁忙的整修,在它的旁边则停着三艘海上保安厅的舰船,相比以前的桅杆林立,白人黑人来来往往,今天的横虚赫无论是船,还是人都少得可怜,除了一些穿着星门战斗服的士兵在巡逻,实在是异常宁静。

  在横虚赫星门军港的附近有一座三笠公园,这里固定有赫赫有名的全球三大纪念舰之一的三笠号。这艘战列舰就是对马海战中打赢恩诺思的东乡平八郎的旗舰,一直是神风海军的象征,如今被镶嵌在三笠公园的岸上,成为了一艘纪念舰。

  星门军港辉煌的灯火与三立公园的昏暗互为映照,悬挂着Z字旗的三笠号沉默的潜伏在阴影中。晚间来公园的人不多,只有几对恋人在海边徜徉亲吻。还有两三个孤独的拾荒者,他们提着麻袋坐在长椅上,和身旁的狗一起眺望着大海深处,似乎在回忆着往昔的荣光。

  寂静中,密集的脚步声打破了安宁,惊起了站在栏杆上的海鸥,也让那些吻得入神的情侣感觉到了不安。拾荒的老人和狗一起看向了公园的入口处,一群穿着海军制服的神风军官正向着三笠号走去。

  在那群身着白色制服的军官中间,最为耀眼的不是被簇拥在中间的正是日夲海军大将牧野光太郎,而是落在他身后一点,穿着黑色羽织腰间挂着日夲刀的一个年轻人。

  “为什么要来这里?”浓眉大眼神似夏国相声演员朱时茂的牧野光太郎低声问。

  西园寺红丸瞥了眼在海风中招展的Z字旗淡淡的说道:“因为圣将阁下是个好运气的人啊!人人都觉得打仗这种事情比拼的实力,但我却觉得,也还要看运气。并且运气这种玄学,在战争胜利因素中所占到比例还不低。比如对马海战,恩诺思的马卡洛夫刚上任就触雷身亡;黄海海战那一炮不偏不倚就正好击中太子号战列舰的司令塔;战争当日,东乡的丁字战术敌前大转弯,罗杰斯特温斯基因为薄雾错过开始炮击的机会;后来开炮,弹片又从东乡身边十几厘米的地方飞过;苏沃洛夫公爵号舵机被击中,舰首一直往右而无法操作,整个军舰在划一个很大的右弧,看起来像要摆脱联合舰队的丁字战法而向右行动。东乡判断失误,如果不是第二舰队抗命,联合舰队已经折戟于对马海战之中了,而我们神风也没有可能登上国运巅峰......”他看向了三笠号边的东乡平八郎铜制雕塑,“所以圣将阁下,是个运气好到爆棚的人啊!我们来这里,当然是要向圣将阁下借一点运气.......”(最早在西方Z字旗代表的是好运,必胜和正义。日夲海军曾经模仿特拉法尔加海战中英国海军的做法,作为战时动员旗,其含义是“皇国兴废在此一举,全体将士奋发努力”。)

  牧野光太郎叹息了一声说道:“为什么要赌呢?难道我们的教训还不惨痛吗?现在的生活又不是不好。”

  “牧野大人的生活当然过的很好,可你关心过我们广大的年轻人吗?昭和男儿、平成废物、令和猛男......一代不如一代,这是我们年轻人的错吗?”西园寺红丸也叹息了一声说,“人生看不到希望啊!牧野大人。”

  牧野光太郎停在了舷梯踏上军舰甲板的入口,抓着扶手转身凝视着西园寺红丸轻声哀嚎:“可和星门作对更是自掘坟墓啊!”

  西园寺红丸站在舷梯上,稍稍仰头,正待说话,一阵冷风忽然吹过,世界在这一瞬,仿佛稍稍明亮了一下,就像遥远的黑暗中有人划开了一枚火柴。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东南方向,却只隐约看到一点点在战栗中收缩的星光。

  像是又一颗星辰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中。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后面一个军官快步走到了他身旁,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抬头看向了牧野光太郎说:“太阳花旗帜的潜艇一队七艘通过了津轻海峡,还有一队十五艘已经过了北海道了,很快就会到达横虚赫......另外......”他停顿了一下,遥望着东南方向,在渐渐消逝的风中说,“陈康神将死了,神将之位传承给了白秀秀。”

  牧野光太郎沉默了须臾,他微颤着身体低声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还能通知星门,让李世显当替死鬼就行。”

  “这不需要你说。但现在后悔还太早了,至少得看太极龙三号舰队会不会全军覆没,如果说太极龙三号舰队全军覆没,那么就说明运气不在太极龙这边,如果三号舰队勉强逃过一劫,那就值得赌一把......”西园寺红丸迈上了台阶,一把将牧野光太郎推上三笠号的甲板,战列舰凶猛的舰炮就在两个人的眼前,他微笑着说,“赌一把大的,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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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与此同时。

  中太平洋,企业号。

  大卫·洛克菲勒屹立在窗边,捕捉到了那朵明亮的花火在千里之外稍纵即逝的刹那。

  短短的一瞬过后,天空恢复了明澈。

  大卫·洛克菲勒依旧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像是在欣赏一幅名画。

  这也确实是一幅世界名画,也许这是微弱而渺小的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隆重最深刻的划痕。

  稍稍过了一会,大卫·洛克菲勒挥手招出了悬空的投影,上面跳出了约翰·克里斯·摩根那张凶悍极了的面孔,他背着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小摩根,不要犯聪明人的糊涂。想要将攻击矛头指向南方海域,必须把三号舰队彻底消灭。如果抓不到神将,三号舰队又死而不僵,就存在在东南方向被撕开突破口的可能性,从而迫使我方不得不战略退却。”他停顿了一下,稍微加重了语气,“你得考虑清楚。”

  约翰·克里斯·摩根不以为意的说:“大人,亨利已经登上了三号舰,抓到太极龙新神将白秀秀......女士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要艾尔弗雷德做好后勤和弹药的供给工作,我保证,南方海域一定能够被我拿下......”他咧开嘴笑道,“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这个多出来的神将究竟归谁?”

  大卫·洛克菲勒缄默了几秒,冷淡恶说道:“小摩根,我家有一条祖训——不要贷款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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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神将列表更新的那一刻,围绕着全息地图争吵着太极龙指挥官们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弥漫着烟味的作战指挥室像是陡然间陷入了深邃的泥沼,所有人都被恐惧和绝望糊住了口鼻,无法说话,无法呼吸。他们双目无神的盯着全息地图,光线透过烟雾吃力的映照着一张张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干枯憔悴的面孔,如果不是那些香烟还在燃烧,制造着烟灰,他们就像是摆放在陈列室的一群没有了生命的雕塑。

  西北太平洋上三号舰队的虚拟图像变成了红色的警示标志,在全息地图上不停的闪烁,像是最后的哀求,又像是冰冷的警告。

  格力智能空调的风声大了起来,大概是感觉到了气温灼热,它转换成了冷风模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秀秀的堂哥白令才开口说道:“可惜了,没有像上次巴黎那样出现强制下线的状况。”他叹了口气,“也许运气不站在我们这边。是不是下令让白秀秀同志保留战力,立即撤离?这样至少我们能够保留住一线生机......”

  谢继礼在烟雾中咳嗽了几声,凝视着那一片已经停在了西北太平洋上的红色舰船,低声说道:“运气?”他指向了新罗半岛的某处山峰,“在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极为血腥和艰难的战斗,我们太极龙的战斗英雄杨XX曾经率领全排在冰天雪地中击退了星门八次进攻,当第八次进攻时候全排只剩下了他和另外一个受伤的士兵,他命令受伤的士兵撤离,自己则捡了把枪和一个炸药包隐蔽了起来,在星门发动第九次进攻时,他抱起了炸药包,拉燃导火索,和四十多个敌人同归于尽,完成了第九次阻击敌人进攻的任务,保护住了阵地。”他将烟把狠狠的按进了烟灰缸,“我们太极龙的战士,不相信运气,不相信有完不成的任务,不相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更不相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不要干涉前线战斗人员的想法,我们要对白秀秀同志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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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12月28日,京城时间晚上8时。

  太平洋上的战斗已经惨烈到了每一寸甲板都成了必争之地,子弹和技能毫无倦意的反复从空中掠过,或投入深海,或没入甲板和墙壁,舰岛的一侧已经布满了弹孔和技能灼烧的痕迹,硝烟经久不散,厮杀的人影晃动在帷帐般的烟尘里,远处猛一看如同暗夜中的皮影戏。这出戏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内容,只在鲜血飞溅中上演战争极端的残酷。

  不过是争夺一个入口,就反复上演拉锯战,抛洒在合金地板和墙壁上的血浆像是渗透了进去,尸体堆积在甬道里,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像是这样的入口,航母上有无数个。

  虽然星门的天选者们没有死亡的顾虑,但相比航母上的四、五千士兵,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加上不想破坏航母,有些投鼠忌器,让他们不得不和太极龙的普通士兵贴身肉搏。载体的防御力和恢复力再强悍,也不是能豁免所有攻击,子弹、爆炸、乃至冷兵器,只要命中,都能对载体造成一定的伤害,程度问题而已,就像蚂蚁对人的伤害在细微,蚂蚁多了,同样也能致命,更何况太极龙也不是没有针对载体的武器。

  此时这些讨厌的太极龙战士就像是工蚁,悍不畏死的阻止着星门的人搜索整艘航母,就像是在保护躲藏在蚁巢里的蚁后。

  为此亨利·斯宾塞·摩根低头看了眼舰岛入口处塞满的尸体头疼万分,他第一次觉得航空母舰是如此之大,就像是折叠起来的无限空间,相比之下,就连广袤的太平洋都显得狭小了起来。

  眼见他的载体使用时间也快要结束,他冷声说道:“不要和他们玩躲猫猫了,把这些太极龙士兵全部抓到甲板上来,逼迫我们首位女性神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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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层机库已经失守了。”

  “先守住9层和8层的楼梯出入口,然后逐步退入第8层,在第8层建立阵地,不要在第9层机库里停留......”

  通讯器里李源凯的声音在响,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清新剂的味道,等李源凯的声音消失,隐约的枪声和叫喊声就如同海浪声般在耳际回荡,这短促而遥远的声音和糅杂成了令人心惊胆战的背景音乐。

  白秀秀穿着外骨骼手持最新型号的20式突击步枪蜷缩在士兵住舱的床铺里,航母的士兵住舱类似八人火车卧铺构造,叠成豆腐块的绿色的军被,放得整整齐齐的洗漱用品,都是熟悉的画面。眼下张左庸正坐在床铺中间的桌子上,端着威力恐怖的20式对着房门。而另外两个太极龙战士则一左一右趴在门边高低床的上铺。

  这间住舱位于航母平台第5层,属于普通士兵的住舱。三号舰从舰底龙骨到飞行甲板共有10层:从下往上第1层为燃油舱和淡水舱;第2至4层为主机舱、锅炉舱、副机舱以及舰载机的弹药舱;第5层主要为士兵住舱、食品舱和行政人员办公室;第6层为各种食堂、住舱;第7层为飞机修理库;第8-10层大部分为机库,还有值班室和飞行员食堂等。

  微型逃生潜艇放置在第1层的淡水舱,但那里比较空旷,没有什么掩体,不像士兵住舱更利于和敌方作战。更何况白秀秀也没有打算逃跑,因此毫无疑构造复杂的士兵住舱是更合适的作战地点。

  两百多名太极龙天选者分散在第5层和第6层,四千一百多名普通士兵和后勤人员则在第6层至第9层布置防线。

  他们都在守卫着她。

  白秀秀想要站在防守一线,但她知道那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她必须力争活到最后。时间如同粘稠的浆糊,每一秒每一分的流逝都缓慢极了,叫人分外难熬。就在她屏息以待的时刻,楼上突然发生了爆炸,枪声和叫喊声一下就变得近在咫尺。

  通讯器里传来了李源凯声嘶力竭的警告,“敌方有五个天选者利用瞬移进入了第六层!大家小心.......”

  剧烈的碰撞声、炒豆子般的枪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恰好就在他们的头顶乱做一团。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对方好死不死就选择了瞬移到了他们头顶。

  屋子里的人同时抬头看向了天花板,似乎看到了涂着防火漆的不锈钢天花板在跟随着枪火声震颤。

  张左庸率先跳下了桌子,做了个转移的手势。原本卧倒在左侧上铺的战士迅速翻下了床,飞快的拉开住舱门,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小心翼翼的走出了住舱。

  白秀秀下了床铺,另外一个战士已经和张左庸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持枪警戒。就在她持枪走到门口时,猛然间走道上方的天花板就被激光刀刃劈开了一道裂隙,站在狭窄走廊中间的战士避之不及,上半身被长长的激光切成了两瓣,鲜血顿时在走道里炸开,像是喷泉般冲上了天花板。接着他沉沉的倒了下去,猩红的血液淌满了走廊。

  站在门侧的战士第一时间挡在了门口,被溅了满身的血点,但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就抬枪朝着天花板上如眼睛般张开的缝隙射击,枪声震动,于是逼仄的船舱里只剩下了近处的枪声,楼上的声音变得遥远极了。听到枪声,全部躲藏在5层住舱中的太极龙战士都打开了门,将枪对准了裂缝处。

  这个瞬间时间似乎凝固了几秒,又似乎没有。

  总之,白秀秀感觉到了短促的寂静,眼前变成了血色。悲伤这种情绪早已经不复存在,死亡在习以为常之后,也变得不再具有冲击力,只剩下沉甸甸的愤怒在胸腔里堆积,像是怪物一样随时可能突破胸腔,钻出来,吞噬掉灵魂。

  白秀秀冷静的做出了规避动作,就有一个穿着铁灰色星门作战服的天选者破开了天花板从6楼跳了下来,迎接他的是前后夹击的枪火,子弹像是密密麻麻的流光占据了整条走廊。猝不及防的星门天选者被打退了十多米远。

  然而对方轻轻挥手,一面流动着的金属墙就耸立在了走廊中央,将他环绕其中,数不清的子弹没入了液体般的环形金属墙,像是雨点投入湖泊。

  载体和普通人的战斗节奏快极了,短时间火力无法突破载体的防御,就会面临被载体群攻的风险。

  白秀秀看着金色的弹壳从枪匣里跳了出来,“叮叮哐哐”砸在地板上,她还没有来得及寻找到合适的位置射击,就感觉到船舱里的空气震动了起来,墙壁、木质高低床、挂帘、空调叶片和电视剧都在剧烈震颤,“嗡、嗡、嗡”的声音如群蜂袭来,十多秒后吸顶灯依次炸裂,整条走廊陷入了黑暗,接着住舱里的吸顶灯也炸裂开来,房间也陷入了黑暗。

  在“啪、啪、啪”的碎裂声和“突、突、突”的枪声中,白秀秀只能借助电火花和枪火在忽明忽灭中看到走廊里的情况。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高频声波攻击,于是她马上在通讯频道里大声说道:“这是声波攻击,大家把保护装置打开。”

  说话间白秀秀也按下了头盔右侧的开关,开启了保护装置,头盔进入了封闭状态,外部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通讯器里的声音,就像戴上了降噪耳机。她跨步移动到了门口,半蹲下来,将摄像头伸出了住舱门。

  掏出手机模样的智能战斗辅助装置看了眼,对方在液态金属墙盾的保护下正在幽暗的走廊里慢慢移动,银色的金属墙还能长出豪猪似的锐利尖刺,如飞镖一样朝着他所经过的住舱中狂飙。耳机里没有任何闷哼和疼呼的声音,这些声音都被智能过滤,只有报告敌方位置的讯息在耳机里流转。

  机器比人要无情。

  白秀秀觉得自己此时也是一架机器,麻木的机器。

  她没有多看敌方清扫住舱,而是仔细的观察着张左庸手中的20式所射出的贫铀穿甲弹,可惜的是如此强大的子弹也无法突破那道银色的液体金属之墙。要知道,20式配贫铀穿甲弹连普通的装甲车都能射穿,也在载体上实验过,能造成非常强的破坏,但眼下的问题是如何突破那道液体金属之墙。

  “有镭射武器的,上镭射武器。”白秀秀虚着眼睛说道。

  “是,长官。”

  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立刻就有人半蹲着架起了盾牌,口径粗大的镭射枪从射击孔里伸了出来,音叉般的黑色枪口汇集起了一团蓝色的电光,将明灭不定的走廊照亮了刹那,一束粗大的电光穿过了空气,直射向液态金属墙盾。电光击中液态金属墙盾的位置,泛起了水花,像是沸腾了一般,可眼见激光就要熔穿液态金属墙盾,对方点亮了能量护盾,于是蓝色的电光消弭于无形。

  “艹~这王八蛋.......”张左庸的话还没有落音,对方就在又一道电光穿过走廊之时,像着尽头举盾的士兵投掷出了一团液态金属,这团金属在空气中凝固得飞快,最后变成了一个大金属球狠狠的砸在了盾牌上,举盾的士兵支撑不住,连人带盾一起被砸在了墙壁里,在变形的凹陷中,他挣扎了好几下,都没有能站起来,然后无力的垂下了手。马上就有人从一旁闪了过来,拿过了镭射枪,继续射击。

  电光和火光再次照亮了黝黑的甬道,却无法阻止敌方前进。

  “要想办法把他的液态金属护盾破坏掉......”

  “艹!这个时候要有个冰冻技能就好了,哪怕是最低等级的急冻射线都好!”

  通讯器里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都安静。”白秀秀旋转了一下摄像头,将视角固定在了摆放在墙边的红色灭火器,低声说:“用灭火器,我们船舱里的灭火器全都是七氟丙烷灭火器,可以迅速制冷。”停顿了一下,她将显示器收了起来,准备冲出住舱,“注意掩护.....”

  “让我去。”张左庸抬手拦住了白秀秀,取下了挂在胸前的20式突击步枪放在地板上,“上几个人和我一起,前面帮忙举一下盾,子弹注意打上半身。”

  白秀秀在张左庸猫着腰滚出住舱的瞬间,站了起来,取代了他的位置举枪射击。走廊中前面有人冲出了房间竖起了盾牌,张左庸和后面房间的几个人弓着身子各自跑到灭火器旁,提起了灭火器。

  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的企图,银色的尖刺像是古老的钉墙陷阱,气势磅礴的横过了走廊,拦在前面举盾的太极龙战士纷纷被打翻在地,犁起一蓬又一蓬血肉。太极龙的战士们也加大了火力,疯狂射击,空气在波动,灼热的气息在蔓延。

  后面捡起灭火器的战士们已经反应很快了,速度却还不够快。白秀秀眼睁睁的看着银色铁钉穿透了一个战士的作战头盔,带出了一丝血线。张左庸也没有能幸免,在他闪身进侧面住舱的时候,好几个银色铁钉与他擦身而过,穿过了胳膊和大腿侧。不过是瞬息之间,就有好几个太极龙战士翻到在地不知死活。

  躲进了住舱的战士们拉开了拉环,对着走廊开始喷射七氟丙烷,白雾迎上钉墙,给银色的长钉镀上了一层冰霜,当子弹与银色长钉相撞时,就会将其击碎成细碎的圆珠,一时之间整个走廊都纷纷扬扬。然而由于距离敌人有点远的缘故,七氟丙烷对液态金属墙盾的影响有限。

  “距离有点太远了!得把灭火器扔过去!兄弟们停下火!”

  半身都是鲜血的张左庸大喊道,在枪械沉默的一瞬,他从左侧住舱跳向了右侧住舱,在半空中的时候,借助外骨骼的力量,将手中的红色的灭火器像是手榴弹一样投向了走廊另一头的星门天选者。后面的人依样画葫芦,好几个灭火器在走廊里旋转着飞向敌方。

  “全力射击。”

  密密麻麻的贫铀穿甲弹击穿了灭火器,高压气体将坚硬的瓶罐挤压到粉碎,白色的粉尘如同雪风暴在走廊里卷积,锐利的铁片隐藏在其中射向四面八方,“咄、咄、咄”的插进了墙壁、天花板、地板,以及地上的尸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速度快到来不及保存记忆。

  站在门边射击的白秀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茫茫白雪中钻了出来,肩膀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的推了一下,没有疼感,她低头一看,就看见一块红色的铁片嵌进了她的肩部的外骨骼。

  白茫茫中腾起了一道DNA螺旋,耳机里响起了欢呼。

  “六楼需要支援,六楼需要支援。”

  胜利一闪而逝,残酷的战斗和牺牲还得继续。

  白秀秀和其他人一起冲出了走廊,有人留下寻找和照顾伤员,更多的人向着走廊的方向移动。关闭了保护装置,枪声又变得密集如冰雹声,这嘈杂的声响将其他的声音全部掩盖住了。她沿着走廊向转角处走,脚下湿漉漉的全是血浆。没走几步都就看见靠在门边的张左庸,有个战士正在取下了他的头盔,一根银色的尖刺穿过了他的脖子根,伤口正汨汨的涌着鲜血。另外一个战士找出了止血绷带,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一圈又一圈。

  满身鲜血的张左庸意识大概已经陷入了模糊,双眼睁开的,全没有一丝神采。

  “带他去1层。”

  “是,长官!”

  白秀秀继续向前走,她还得面对该死的战争。她看见了拐角处还握着盾牌的人,那是沈弘俊,08界的优秀毕业生,带着红十字袖章的医务兵正在为他取下头盔,鲜血一下就从他的嘴里喷涌出来。医务兵颤抖着手翻开了他的眼皮,瞳孔已经完全涣散,鼻息也没有了。

  “救不了。”医务兵打开了他的外骨骼,摸了摸他已经凹陷下去的胸腔,哽咽着说,“肋骨插进了他的肺......如果能早一点,如果我们有手术室,我可以帮助他的,我可以帮助他的......”

  “去帮下一个人。”白秀秀闭了下眼睛,轻声说,“你能帮下一个人。”

  “是.....长官......”

  她的同学,她的下属,也是她的朋友和学生,好多人都死在了离家万里之外的大洋。她握紧了拳头,心想神将又怎么样?还不是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他们牺牲,就像之前,她看着骆安昌和孔黎他们为了她牺牲。

  愤怒在胸腔里沸腾,她手里还攒着七、八分钟的载体时间,她不确定她能用这几分钟做点什么,也许她可以像陈康那样,自爆之后,用自杀的方式将神将之位传承给一个不在星门资料库上的人。她打定了主意,就和其他人一起冲上了第六层,交战的声音又剧烈了起来,黑暗中全是火光和鲜血在闪动。

  敌人神出鬼没无穷无尽。

  自己人却在慢慢减少。

  枪管在发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放弃了奇迹。

  “敌人又有一大批增援正在来的路上。”

  李源凯通过私聊告诉了她又一个糟糕的消息。“没关系,反正情况已经不会更坏了。”她靠在住舱的墙壁喘息着回答道。

  “白神将,您已经尽力了。”李源凯低声说,“您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白秀秀没有回答,她探头出去,继续开枪,星门的载体已经清扫完了第7层,正试图从前方的楼梯口突破到第6层。子弹已经轰穿了楼梯旁的墙壁,钢制楼梯也断断续续,星门的载体正用各种防御技能做掩护,跳入第6层。

  枪火和技能交汇成了霓虹。

  令人麻木的枪火声中全船广播响了起来:“白神将,希望你能来甲板上和我谈谈。这里有几百个普通士兵,我想你应该不会希望他们毫无尊严的死去吧?......我的耐心有限,一分钟看不到你我杀一个,两分钟看不到你,我就杀两个,三分钟看不到你,我就杀四个.....”

  白秀秀靠在千疮百孔的墙壁后面深吸了一口气,灼热难耐的空气没有能平复心跳。她知道这将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分钟。

  “李舰长,你到我这里来。我还有几分钟的载体激活时间,等下我会自爆,然后把神将之位传承给你,为你们再拖延一些时间。”

  “白神将......”

  白秀秀打断了李源凯继续说话,“你们一定要坚持住!相信我,增援马上就会到。”

  “您慎重考虑一下,我觉得这不是最好的方案。”

  “我觉得是。”白秀秀回答道,出奇的,做了决定之后她的心情竟然完全放松了下来,“我保证。”

  也许漫长的忍受总需要一个宣泄口。

  她抬起手腕,激活了载体。

  彩色的螺旋在黑暗中汇聚。

  这一秒,难以形容的力量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感觉美妙极了。

  她睁开了眼睛,瞬移上了舰岛,海风猎猎,探照灯如巨人的独眼在布满鲜血和弹孔的甲板上徘徊。她在虚空中看见了亨利·斯宾塞·摩根正拿着麦克风站在中央的位置,他的不远处是好几百个后勤人员,那些没有作战能力的人,被驱赶到甲板的中央,在探照灯下,黑压压的像是鹌鹑挤成一片。

  “一分钟到了!”

  亨利·斯宾塞·摩根令人反胃的声音通过广播在扩散,他走到了缄默的人群前,随手抓住一个男子的衣领,像是提起小鸡仔,他拿起麦克风说道:“来,有什么遗言跟你们伟大的新神将交代!”

  男子在颤抖中啐了亨利·斯宾塞·摩根一脸唾沫,用方言骂道:“龟儿子,跟老子去死!”

  亨利·斯宾塞·摩根冷笑,手中亮起了光团。

  白秀秀虚了下眼睛,利用“时空裂隙”,忽然间出现在了亨利·斯宾塞·摩根的面前,她抬起修长的手,握住了那团爆裂的光,轻松的就将光团湮灭在手掌之中。

  亨利·斯宾塞·摩根吓了一跳,用“瞬移”移动到了甲板的另一端。见白秀秀没有追击的意思,他才整了下衣领,打量着在甲板上恍如神人的白秀秀,她纤长的机体附着一层神秘的光,头发也在空气中漂浮,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又锐利的美感,他微笑着说道:“白女士,你可是神将,你不会想要违背‘圆桌公约’,在国界之外出手吧?”

  “那你可曾遵守‘日内瓦公约’?”白秀秀用英文冷冷的说。“当然,当然,我们星门向来都严格恪守所有的国际公约。刚才说的话,不过是跟您开一个小玩笑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

  “小玩笑?”白秀秀鄙夷的说,“你们星门的野蛮和无耻还真是叫我叹为观止。”

  “白女士,没必要说些不愉快的话。我知道您的载体使用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说您也无法承担出手的后果。我看您还是安心去福特号做客吧!只要您愿意去,我保证所有的俘虏都会得到优待,并在战争结束后,第一时间交还给你们太极龙.....”亨利·斯宾塞·摩根对白秀秀笑了一下,像是在展现他的魅力与诚意,“我们是文明人,也一直在寻求文明的方式解决这场争端,您瞧,那天我叔叔不就是看着您击毁了我们预警机,看着您顺利的逃走了,都没有出手吗?他真的是一个很浪漫很绅士的神将。相信我,只要您选择投降,不,不是投降,是选择去做客,一切都会很顺利,没必要在继续让无辜的人们牺牲了.......请您放心,我叔叔向来对美丽的女士言出必行.....”

  白秀秀面无表情的说道:“知道吗?在七十五年前,你们在新星里与我们太极龙交战之后,仗着火力优势,把我们受了重伤的战俘从战壕里抬了出来,然后在冰天雪地里摆上几行,接着浇上了汽油,一把火点了下去。伤员们的惨叫回荡在山谷中,于是我们的战士跳出了战壕拼死去救,你们就趁机呼唤火炮和飞机进行轰炸。同样还是七十五年前,那场寒冷的战争即将结束,在被你们称之为猪排山的地方,你们利用强大的火力优势摧毁了我方了阵地,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抓住了几名受伤的太极龙战士。你知道你们文明的星门人怎么对待俘虏的吗?你们把毫无抵抗力的人扔在地上,然后用装甲车反复碾压,直到把他们碾压成肉酱为止。并且你们的影星格利高里·派克还在电影《猪排山》中营造了一番‘光辉形象’,堂而皇之的篡改历史。”她口音纯正的英语在海风中低声诉说,那声音柔软而缱绻,像是夏日的和风,内容却惊悚极了像是来自地狱,“如果你不相信这是你自诩文明的星门人做的事,你可以看看你们自己人约翰.托兰写的纪实文学《漫长的战斗》,你们不仅用毒气屠杀战俘,你们甚至连平民也不放过,架起机枪驱赶平民,在汗城的大街上到处搜捕可疑分子,很多当地无辜的姑娘就被你们抓走,有些甚至还没有成年。这些姑娘落在了你们的手上,日复一日的折磨就开始了,许多女人不堪其辱自杀......亨利·斯宾塞·摩根先生,您觉得你们星门能称的上文明吗?”

  亨利·斯宾塞·摩根脸色沉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说道:“您说的这一切我都不清楚,也许您是错误的相信了某些谣言。”

  白秀秀嗤之以鼻,“如果是七十五年前的事情你不知道,那么你们在易垃克和阿幅汗犯下的累累罪行,你不会也不知道吧?”她冷笑道,“你们星门就是人类文明之耻,就是西装革履的禽兽.......”

  亨利·斯宾塞·摩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像是被拆穿了谎言的恶棍,他愤怒的说道:“白女士,你这是污蔑,那些人都是彻头彻尾的恐怖份子,他们压迫当地人民,他们都是无药可救的罪犯。而我们星门给那些饱受禁锢的可怜人带去了MZ和ZY,是我们带给了他们希望。我们星门是秩序的守护者,是强权的打压者,如果不是我们星门在守卫和平,这个世界早就一团乱了!然而我们却一直被误解,一直被诋毁!你们根本不懂我们星门为这个世界做出的牺牲和贡献!”他怒不可遏的大喊,“你们根本不懂!”

  白秀秀已经从三维地图上看到了那几队增援的飞机和天选者正在天空中快速朝着三号舰队移动,于是她从甲板上轻轻漂浮了起来,像是发光的神灵。

  亨利·斯宾塞·摩根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声咆哮道:“你也想要自爆吗?该死的,你要是敢自爆,我就杀光整艘船的人。”

  “如果你敢违背日内瓦公约,我,以及下一位神将的继任者就有理由杀死你。”白秀秀平静的说。

  亨利·斯宾塞·摩根语塞。

  白秀秀转头对身后的后勤人员们微笑,“放心,我们太极龙从不抛下战友。”

  “白教官......”

  “不要啊!白教官......”

  “我们和他们拼了......”

  甲板上的人群骚动了起来,悲伤的喊叫声在风中弥漫。

  白秀秀俯视着伤痕累累的舰队,心平静极了,只是稍稍有些遗憾没有能在见那个男孩一面,她有些后悔以前对他太苛刻。她微笑了一下,从容的说:“大家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胜利。我郑重的向各位保证!”

  “你们已经输了!我们已经向南方海域发动了攻击,四号舰队没办法来救你们的!不要做毫无意义的牺牲,你只会把你们的人拖入深渊!”亨利·斯宾塞·摩根不解的大喊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不懂!您还如此的年轻,又如此的美丽,为什么要这样轻易的放弃生命?我们真的没有要彻底毁灭你们的恶意!为什么不能谈判?”

  白秀秀低声回答:“你不会懂。”想到即将到来的死亡,她的心脏在燃烧,她想可惜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能说。

  突然间,海浪声中传来一阵海豚的鸣叫,那清脆嘹亮的声音像是一首歌。

  三号舰上的人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探照灯从甲板上移到了波涛起伏的海面,一群数量庞大的海豚正在海面欢快的翻腾着快速的向着舰队移动,像是滔滔不绝的海浪。

  灯光聚焦在最前方时,一头巨大的虎鲸高高的跃出了海面,上面还屹立着比光还要明亮的身影。

  亨利·斯宾塞·摩根扭头看向那抹耀眼的金色华光。却只看见那头漂亮的虎鲸从空中下坠,它落入波光细碎的海面,溅起了盛大的水花。

  他感觉到了寒意,猛然抬头,就看见在风中飘飞如烟的金发,以及,一泓比月光还明丽寒冷的月光。

  “好快的刀。”

  他感觉到自己在对方的注视中飞了起来。

  她的视线是如此冰冷,如同神祇之眼穿过茫茫黑暗俯瞰人间。

  “雅典娜?”

  “雅典娜。”她落在了三号舰队的甲板上,如骄傲的太阳,“胜利女神雅典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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