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八章 空空如也
亥时过半。
夜色已深。
镇上人本不多,到了这时候,街道上便是连三三两两的醉鬼都难得瞧见。
虫鸣声此起彼伏,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似在吟唱着属于它们的季节。
伴随着大自然的天籁,夜之精灵们已然活动开来,拥抱黑暗。
鸮,只在夜间出没,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那双锐眼和那对利耳,盖因此,它才总能轻易捕捉到猎物。
雁回客栈。
伙计已打烊关门有好一会儿功夫。
可客栈大堂中,却还泛着微光。
只见柜台前燃着一支白烛,似在侯着客人归来。
想来,未归之客若是晚些时候回来,伙计们便不需摸着黑来开门吧。
该在的,夜不归宿。
不该在的,却不请自来。
伙计们睡意浓厚,浑然无觉一只夜枭趁着夜色,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进了客栈。
夜枭自不是来玩闹的,而是来“捕猎”的。
夜枭便是姜逸尘。
他的猎物便是恋蝶,却似乎又不止恋蝶一个。
他藏身于大堂晦暗一角,得以看清整个客栈布局,又不致在烛光下暴露身形。
客栈分有三层。
底层有五间屋子,当中两间住着伙计和老板,余下三间相通,既是厨房,亦是杂物间。
往上两层则为客房。
中间一层为普通客房,有七间。
最上层为天字号房,仅有三间。
天字号房在雁回客栈中只意味着大。
眼下,十间客房竟是一片暗色,客人们似都早早就寝。
障眼法?
只一眼,姜逸尘便已在心中认定,一切都是这个客栈在作祟。
他更不由开始疑心,这雁回客栈和听雨阁之间,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瓜葛。
哪间屋子住着人,哪位客人至夜未归,暂无从知晓。
这些姜逸尘本不需烦恼,或许再有一两天时间,答案便会体现在纸条上,可直觉告诉他,今晚极为关键,他不能坐视不理。
一时寻不见破绽所在,姜逸尘亦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耐着性子,静观其变。
时若逝水,转眼间,白烛已为残烛。
堂间相比先前黯淡了不少,对姜逸尘而言,自也是更加安全了。
时至此刻,那外出之客仍未归来,莫非今晚不打算回来了?
正在姜逸尘出神之际,另一道微光在他瞳孔中燃起,摇曳着。
那光极为微弱,似有似无,若即若离,相比残烛之光都来得毫不起眼,以致于姜逸尘一度以为是眼睛出现了幻觉。
那微光源自客栈掌柜的房间。
一个客栈之所以便宜,情况大致为三,条件简陋,服务简单,人员稀少。
而这三条雁回客栈无一例外全占,当中又以人员稀少为甚。
客栈里的伙计,加上老板,总共只有三人。
老板是个女子,年岁并不大,两个伙计则是一个中年,一个青年。
以如此组合经营坐拥十间客房的客栈,本便是件怪事,却少有人起疑,或许这江湖上各种稀奇古怪层出不穷,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姜逸尘并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依照他所得到的信息来看,他实在无法对雁回客栈的古怪视而不见。
他甚至在心中已有猜测,这雁回客栈和听雨阁本是一家。
毕竟早在三年之前,他到此投宿时,客栈掌柜虽是个女子不差,却也是体态臃肿,人老珠黄,而客栈中虽说人手不多,却也有四五个伙计,在厅堂厨房间穿梭,上下跑腿,好生忙活。
尽管时过境迁,客栈可能因经营不善,而易主减员,可这发生变化的时间段,姜逸尘总觉着太巧,正好在听雨阁成立之后。
当然,这份质疑并不严谨,姜逸尘还需要更多确切信息以印证。
思绪又回到眼前,值此夜深人静之际,这客栈掌柜房中灯火未熄,是睡梦中忽而内急,起床小解?还是同他人约好了时间点,另谋他事?
这回,姜逸尘没有等待太久,已得到了回应。
忽有微不可察的细碎声响传出。
他立马将左耳贴紧墙壁,摒弃杂念,仔细聆听。
声音源自上方。
上方便是客房。
客房有异动!
是房门开闭的吱呀声。
一、二、三……四……
姜逸尘在心中默数着,有四间客房房门在短短十息中,先后开闭。
而他赫然瞧见,上面两层仍是一片漆黑。
紧接着,是急促,轻重不一的声音。
笃、笃笃、笃……
这并非是脚步声,或说不是正常行走的脚步声,而是脚尖点地之声。
这黑灯瞎火的,有楼梯不走,还施展轻功?
姜逸尘一面想着,已一面蜷缩起身子,屏住呼吸,让自己完全被黑暗吞没,不发出半点动静。
一、二、四、六……
姜逸尘心中依旧在默数。
他这回数的,是从楼梯上掠入客栈老板房间的身影。
六人。
看来,那夜不归宿的一对,不是夫妇,便是主仆,或是兄妹了。
这回姜逸尘可在不需有任何猜测,只要上前一探究竟,便能揭开这雁回客栈的神秘面纱了。
他正要直起身子,却立马又如雕像,一动不动。
只见一道人影晃晃悠悠地从一层另一间屋中走出,走到柜台前,见残烛将息,摇晃着脑袋嘟囔道:“这都到子时了,还没回来,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旋即又晃晃悠悠地走回房中。
只是,他并不是走向自己的屋子,却也是走入了女掌柜的闺房!
夜重归静寂,姜逸尘又默数了十息,料想到另一个伙计应是守在自己房中以望风把守后,再不敢有片刻耽搁,闪身欺近女掌柜的房间。
手中虽有剑,可剑却无出鞘之意。
顷刻间,姜逸尘已进入屋内。
他能确定自己的动作,比起他们要轻上数倍,绝不会惊醒,已经入睡的另一伙计。
而屋中景况,则是不出所料的空无一人!
若非如此,姜逸尘也绝无法安然站在这里。
屋子并不大,若是七八人都站在里边,倒将显得拥挤。
屋中陈设简陋,一张床,一方桌子,一把椅子,一面衣柜,若非角落边还有个梳妆台,实在难将此当作是一年轻女子所居之处。
能看清这些,自然是因屋中有光,光是烛光,摆放在桌上的烛光。
相比大堂里的烛火,这儿更为敞亮,可在外边瞧来却极其微弱,则要归功于挂在门、窗上的黑布帘。
可真是煞费苦心。姜逸尘暗叹道。
人哪去了?
姜逸尘在房中四下打量着。
他来到了梳妆台前,竟瞧见一层灰尘。
他又来到了衣柜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后,只见其中衣物寥寥,且都极为简易而朴素。
他合上了衣柜门,很失望并没在其中寻见任何暗门。
目光四扫,最终停在了那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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