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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这个险值得冒(三)


  爰戚城外曹幹营中。

  泗水北岸游弋的部曲,送来了泗水南岸最新的情报,田屯领着前来禀报的军吏,进到议事帐中。看完军报,曹幹叫军吏下去休息,却见田屯待在帐门口未走。

  观田屯模样,似有话想说,曹幹笑道:“田大兄,你是不是有事情与我说?”

  田屯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是”,说道:“小郎,中午俺在帐外,听到了几句你与张公、张君在帐里头的说话,咋俺听着,小郎,要打昌邑了?”

  “田大兄,可还记得我对你的叮嘱?帐内议事的时候,不论你们听到了什么,不能对外说啊!”

  田屯说道:“小郎放心。小郎的叮嘱,俺们都记在心里,没人对外说。但是小郎,俺还听见,打下昌邑后,如果刘将军索要,小郎打算便让给他?”

  曹幹怔了下,笑道:“田大兄,我怎么没发现你耳朵这么灵光啊?是,我是说了这话。”

  “小郎,那俺就不得不有话说了!”

  曹幹指了指坐席,说道:“田大兄,你坐下说话。”

  田屯不坐,依旧站着,说道:“小郎,俺不坐了。俺就是有点想不明白,昌邑咱要打下来,为啥刘将军一索要,小郎就打算让给他?”

  曹幹对待部曲从来不糊弄,哪怕田屯只是他的亲兵队率,非是领兵的将校,他有疑惑,曹幹也一样的细心与他解释,遂乃说道:“田大兄,昌邑要不要打,我还没有下最终的决心,得等到我派去打探番侃等部动向的斥候回来,我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打,这是其一。真要打的话,咱能不能一举把昌邑打下,现在也还不能确定,有可能可以打下来,也有可能打不下来,这是其二。至於如果咱能够把昌邑打下来,刘将军会索要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的,但是他究竟会不会不许咱一兵一卒驻在城中?这一点,其实也还不能确定。上午帐中时,我和张公、叔方所议,把昌邑城让给刘将军,咱一兵一卒,不在城中做驻扎,实际上只是最不好的结果。”

  田屯说道:“便是最不好的结果,小郎,干啥要让给他?”

  “田大兄,不是我想要让给他,暂让给他,是出於两方面客观的原因。一个来说,咱如不让给他,咱部与他部可能就会因此反目;再一个来说,咱想打昌邑,是因刘宣的建议,刘宣又为何会有此建议?是因昌邑城中现下空虚。那么昌邑城中现下为何空虚?则又是因刘将军正在攻打单父,娄政先后调出了两千的昌邑守卒给番侃,救援单父。这也就是说,这一回咱如果最终决定打昌邑,而又最终真的把昌邑打下来了,其内实是亦有刘将军攻打单父的功劳。”

  田屯说道:“可是小郎,不管有没有刘将军的功劳,昌邑要能打下来,打昌邑的毕竟是咱啊!咱拼着命把昌邑打下来了,到头来,却啥没好处没捞着,让给刘将军?小郎,俺不甘心!”

  “好处……。田大兄,谁说没有好处啊?”

  田屯说道:“小郎,城都让给刘将军了,咱还能有啥好处?”

  “好处大大的啊!最起码咱能得到三个好处。”

  田屯往前凑了两步,瞪大了眼,说道:“三个好处?小郎,都啥好处?”

  曹幹说道:“如果真能打下昌邑,即便刘将军向咱索要,先进城的部队是咱们,城中武库、粮仓等等各处仓库中储存的兵械、粮财,咱们可以取走;昌邑是个大城啊,兵械、粮财等的储存必然不少,这是第一个好处。昌邑虽是大城,昌邑县的百姓多在乡里,城咱可以让,乡里之中,咱却可以驻兵,不影响随后的募兵等务,这是第二个好处。昌邑名城,咱若能奇袭得克,把咱的红旗插上它的城头,咱们这部义军的威名就能远振!昌邑西邻定陶郡,咱不求李青驹、云里虎诸辈来投,可至少山阳、定陶等郡的百姓却就皆可由是而知我部义军之名矣!”

  “小郎,你是说,昌邑城里的兵械、粮财咱都可以搬走,而且咱只是把城让出,但可在城外的乡里驻兵?”田屯睁着一双牛眼,眨了几眨,说道。

  曹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笑与田屯说道:“田大兄,这话我只与你说,你可不能给我外传。刘将军年轻,好脸面,那咱就把脸面给他,实惠咱却不能也全都给他。就像你说的,昌邑如果真能打下来,说到底,是咱拼命打下来的,於情於理,咱自是不能白忙活一场。”

  要论年龄,曹幹和刘昱的年龄差不多,都是二十多岁,可“刘将军年轻、好脸面”这话,他却说的是自然而然,田屯听到,对此也无异议,且没有因此而联想到曹幹的年纪,这却委实是因曹幹历来行事稳重,绝非刘昱行事之轻矜可比。田屯琢磨了会儿,点了点头,说道:“要这么说的话,只是让个城给他,该要的实惠咱仍要,小郎,俺倒是没有意见了。”

  “褚交他们对此是不是也有意见?”

  田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道:“回小郎的话,中午时候,只俺与褚交听到了几句小郎与张公、张君的对话,别的人没听到,俺与褚交没与他们说。褚交的确是也有点不甘愿。”

  “你既已无意见,田大兄,那你就把我刚与你说的话,与褚交说上一说,让他也别不甘愿!”

  田屯应诺称是,说道:“小郎,没别的事,俺就退出去了。”

  曹幹说道:“好。田大兄,你去把李铁、闫雄给我找来;再把潘章、楚良也给请来。”

  找李铁、闫雄来,是从田屯的“不甘愿”,可以料到将来真打下了昌邑、让给刘昱时,部曲中肯定会有不少和田屯、褚交一样不理解的,须当早做解释的准备;找潘章、楚良来,则当然是为细细地询问一下他俩昌邑的城防情况、还有娄政和昌邑郡府一干大吏的性格、能力等。

  帐内闷热,田屯出去后,曹幹令把帐幕卷起,微微的风从外头吹进,带进来了一丝的湿意。

  曹幹初时未觉,待其察觉,他不觉稍微惊讶地抬起头来,望向帐外。

  暮色已至,帐外的天空沉沉,墨染般的云层正在弥聚。

  要下雨了么?

  阴沉沉的暮色中,帐外空地上矗立着的将旗,被映衬得越发红艳,在风中招展。

  ……

  刘小虎黄色的将旗,耸立在官道上,她的中军中,岿然不动。

  她立在旗下,紧紧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黄妨虽然壮勇,不是殷敢的对手,她和她所带的那数十中军部曲已被殷敢等杀败,退了回来。

  前队的章卿部四下溃散,章卿约束不住,领着十几个亲信,狼狈的也退回到了刘小虎中军。他此刻正在刘小虎马边,惊恐万状地叫嚷:“大家!赶紧走!赶紧走啊!别在这儿待着了!”

  刘小虎未有理会他,盯着越来越近的敌人,从容地问黄妨:“辎重车到哪里了?”

  适才与殷敢的一战中,黄妨尽管落败,未有负伤,她横矛马上,护在刘小虎的前头,亦在紧盯渐近的敌人,闻得刘小虎询问,她匆忙地掉头,往后头看了眼,回禀说道:“大家,还有不到百步远近,辎重车即能到至中军!”她看见距离中军还有不到百步远的辎重车队中,二狗子急得花容色变,举着马鞭,在吓唬推辎重车的民夫,催促他们赶快速度。

  刘小虎又问道:“张抹部的阵型展开了没有?”

  “回大家的话,官道上的进攻阵型已成,延展向官道两边田野间的两翼包加阵型尚在组列。”

  章卿惊慌地叫道:“大家!别想着打了!辎重车还有百步远,张抹的阵也还没列成,贼兵已经冲过来了!只靠你这中军数百妇人,怎么能挡住?赶紧走,赶紧走吧!我拼死护着大家,好歹咱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黄妨怒道:“要不是你的前队不争气,没有用,贼兵会能冲近中军的这么快?”

  章卿辩解说道:“不是我的部曲无用,贼兵这么多,突然从里中冲出来,谁看见也得害怕啊!”

  刘小虎说道:“现在不能退。一退,败势就收不住了。章军侯,你无须惊惧。我早已料到番侃会有伏兵,对此也早有布置应对,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虽是你的前队溃退的太快,但也不要紧,我再改变一下事先的应对部署即可。……黄妨,你再上去挡一下。”令身边的另一个大婢,“你去告诉二狗子和刘威,不必等辎重车推到中军了,现即令甲士和弓弩手从车中出来,至我中军列阵;辎重车可跟在后边,再往我中军来推。”令章卿,“你去道两边收拢你溃散的部曲,等我这边发起反击之后,你带着你的部曲从道两边,攻击贼兵的侧翼。”

  黄妨和那个大婢应诺。黄妨领上了数十个健妇,再次出中军,迎向杀来的殷敢等;那个大婢急往后边在往中军来的辎重车队找二狗子和刘威,传达刘小虎的军令。章卿慑於刘小虎的从容和威严,虽是不愿,可也不敢不听从她的命令,亦只好带着亲信折回,去道两边收拢溃卒。

  对面杀来的番侃伏兵中,殷敢依然是冲在最前。

  再有两里多地,就能从田野冲上官道。田野间的地面坎坷不平,殷敢的坐骑不能太快的奔行,但等上到官道以后,就能尽情地奔腾了。他已经看到了刘小虎中军后边那近千人之数的后队贼兵正在列阵,也看到了有百余贼兵在驱赶着民夫,把辎重车往刘小虎的中军推,——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不等那些辎重车被推到刘小虎的中军,组成车阵,他与他的部曲就能冲到刘小虎的中军。而刘小虎的中军不过是由三四百的妇人组成,又如何能是他与他的部曲的对手?只需一两个冲锋,殷敢坚信,就能把刘小虎的中军冲垮!刘小虎的中军一垮,后头正在列阵的那近千贼兵,必然是震恐大乱,他再一两个冲锋,也就亦能把他们冲垮!这场伏击战,虽是因刘小虎的谨慎,发动的时机不是最好,可结果是一样的,他一定又能取得一场大胜!

  迎面再次迎截而来的黄妨等,已然完全不在殷敢的眼里。

  必得承认,这个已是第二次试图截击自己的壮妇,确是有些膂力,也会些骑马进斗的矛术,然毕竟是个妇人,再有两个她一起上,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刚才若非她马快,已可将她刺落。她纵然是又一次的杀了上来,亦无非飞蛾扑火,不足一提。

  又一场大胜在即,策马前冲的殷敢乃至现有闲心疑惑:刘小虎咋想的?竟敢布些妇人阻我?

  忽然之间,他望见,正在被推向中军的那些辎重车停了下来,辎重车上掩盖着的毡布打开,一个又一个的贼兵露出了头,他们迅速地从辎重车上下来,在两个妇人的引领下,飞奔向刘小虎的中军。辎重车到中军不到百步的距离,推车过去会有点慢,但跑步过去就很快了。再次迎上来的那个壮妇等尚未与殷敢接战,这些从辎重车上下来的贼兵已到了刘小虎中军。

  这,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没时间让殷敢为见到的这一幕惊疑,更没有时间让他为此多想了,黄妨等已经杀近!

  殷敢挥矛,拨开黄妨刺来的一矛,顺势斜下砸击,用矛杆砸向黄妨的肩膀。黄妨躲避不及,被矛杆砸到。这一砸,势大力沉,她手上一松,长矛坠地,忙俯身马上,催马前驰。殷敢未有拨马回追,继续前冲,仗着甲精,将跟在黄妨后的那数十健妇冲散,胯下战马踏上了官道!

  殷敢催马疾驰,抓瞬间,距离刘小虎中军,不到两里地了!

  刘小虎黄色的将旗,依旧是岿立不动。

  风大了,夹带湿意,扑打到疾驰的殷敢脸上,视线越过刘小虎中军前排的部曲,他牢牢地盯住黄色将旗下骑在马上的刘小虎,奋声叱令:“擒刘小虎者,赏金五十!杀!”

  紧从其上了官道的七八从骑拍马挺矛,同声呼应:“杀!”

  刘小虎中军阵中,从后边辎重车上下来,及时赶到的弓弩手挽弓开弩,劲矢俱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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