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如合力俱攻（五）
议定之后，曹幹召来了高况、戴兰和张朗，对他三人做了一番交代。
便於当天下午，高况三人带上礼物，与陈获所派出的往谒城头子路、刘诩、董次仲的军吏，一同踏上了路程，分头前赴城头子路等人之处。
如前所述，陈获此次到任城，担负的共是三项任务。
派军吏去谒见城头子路等是一件，派斥候去山阳各地打探是一件。
遂於军吏派出以后，他於当天，把随行带来的斥候们也都派遣了出去，命令他们潜入山阳郡内，务必要把山阳郡军、政等方面的情报，限期一个月内，打探清楚。
两件任务办下，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任务了，便是看一看任城、亢父的情况。
陈获是个做事细心、办事麻利的人，他没多做耽搁，即於当天晚上，曹幹为他洗尘的酒席上，当面向曹幹提出了“想到任城县城里转上一转”的请求。曹幹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他这个请求，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不就是想替刘昱看看自己在任城的根基稳当不稳当么？想看就看吧，曹幹是无所谓，没什么可隐瞒的，便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令王庭陪他一起去“转”。
乃於次日，一大早起来，稍作盥洗，吃了点饭，陈获就在王庭的陪同下，出营前往任城县中。
说是去城里转转，陈获实际上不止去了城里。
大清早出的营，入夜后他才回来。
整整一天，他不仅去了任城县城，还顺道去了任城的东乡，等於是城里、乡里他都转了一圈。
一圈转下来，一整天没歇脚，按理说，应该是很累的了，陈获却一点也不觉累！
回到营中，到了住帐。
等王庭告辞离去，陈获背着手，在住帐里踱来踱去，踱了好一会儿，他来到案前，坐将下来，展开方锦，提起毛笔，写起了给刘昱的第二封去书。比之前天的第一封去书，今晚的这第二封去书，明显的长了很多。陈获足足写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这封去书写完。
写完之后，他把之封好，叫来帐外的亲兵，令道：“明日一早，将此书送回蕃县，面呈刘郎。”
……
两天后，这第二封回书，被送到了刘昱的案上。
刘昱展开看罢，冷笑几声，把之递给了正陪坐堂上的陈直，说道：“姑丈，陈获最新的来书，里边讲的俱是他在任城县、乡的见闻。你看看吧。”
陈直接住，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完过后，抚须沉吟。
刘昱说道：“姑丈，又是甚么‘打土豪’，又是甚么‘减租减息’，照曹幹这个搞法，我看他在任城必难待久！……姑丈，这不会影响到咱们已经决定下的最晚四月，用兵山阳此事吧？”
“郎君，你为何说照此搞法，曹幹在任城必难待久？”
刘昱说道：“这还用说么？姑丈。他又是‘打土豪’，又是‘减租减息’，照他这个搞法，任城的士绅、豪强不都被他得罪完了？他把士绅、豪强都给得罪了，则他在任城当地岂会能得民心？既不能得民心，并且恰恰相反，激起众怒，……姑丈你说，他咋可能会能在任城待久？”
“郎君，陈获在这封来书中写到，曹幹在任城施行的政策，除了‘打土豪’、‘减租减息’外，还有组建‘农曹’、‘合作弹’等政。‘农曹’是为何物，陈获语焉不详，且不必说它，但这个‘合作弹’，以陈获来书中所言观之，却似良政啊！此政若能得成，将会颇有利於任城的农耕之事。任城的百姓若是果然从中得到了好处，……郎君，任城民心，曹幹不见得不得矣。”
刘昱不以为然，说道：“姑丈，陈获来书中写得明白，这‘合作弹’，所面向的俱是贫民。贫民下无立锥之地，家徒四壁，从他们那里既得不来粮秣，也得不来财货，就算是得了他们的欢心，又有何用？百户、千户贫民，比不上一姓强豪对咱们有用啊！曹幹一边得罪强豪，一边把心思却居然用在了贫户身上，以我看，他这是本末倒置，不知所谓！”
如果从后世的观点来看，刘昱“重豪强、轻贫民”的这个认识，不值一驳。
可如果从当下社会的实际情况来看的话，刘昱的这些话，却不能算错。
毕竟就像刘昱所说，贫民有什么？粮也没、钱财也没。对义军来说，从贫民这里，的确是得不到什么东西。可豪强就不同了，豪强有粮、有财货，较大的豪强还有宗兵、有军械，这些，都是义军所需要的东西！诚如刘昱之言，百户、千户贫民，亦比不上一姓强豪对刘昱有用！
陈直又把陈获的这封来书看了一看，将之还给了刘昱。
随即，他抚摸着胡须，忖思稍顷，说道：“郎君，陈获於来书中，还提到了曹幹在任城推行的一项政策，即是‘优待军属’。咱们在鲁郡招募的新兵，一直以来，对郎君的忠诚都不太够。郎君，曹幹此政，倒像是个能得新兵军心的政策，你看是不是也可在咱鲁南试行？”
“此政嘛……”
曹幹“优待军属”的此政，饶是刘昱也得承认，确然是个能得军心的好政策。唯是他现今对曹幹的观感是越来越坏，曹幹想到、施行的东西，他委实是不想跟着学。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要是跟着曹幹的政策学将起来，那以后再见到曹幹时，他岂不就有点低曹幹一头矣？
刘昱到底年轻，说他是“争强好胜”也好，说他是“抹不开脸面”也好，政治上的手腕还不够老练，脸皮也还不够厚。
陈直知他所思所虑，便递了个梯子给他，抚摸着胡须，笑道：“郎君，咱鲁南三县，不比任城只一县，‘优待军属’此政，若是在咱鲁南试行的话，估计事情不会少。这算是个大事了！确乎是须当谨慎为重。等下把小虎找来，咱俩再听听小虎的意见，如何？”
“好吧，那就把我阿姊请来，听听我阿姊意见。”
刘小虎很快来到。
看过陈获来书，听完陈直询问，她立刻就同意了在鲁南三县，学用曹幹“优待军属”此政。
这件事便就此定下，刘小虎请陈直亲自负责此政的推行。
刘昱把“曹幹在任城必难待久”的判断，又给刘小虎也说了一说，并将他“会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已经决定下的最晚四月，用兵山阳此事”之担心，亦向刘小虎道了出来。
说实话，刘小虎虽然欣赏曹幹，包括陈获在来书所言之“合作弹”此政，她亦能理解一二，可是曹幹为何在任城“打土豪”、搞“减租减息”，她与刘昱无异，却也是不能理解之了！
在她的认识中，治理一县，首先需要倚重的就是本县当地的豪强、士绅。
应该尽一切努力，把本县当地的豪强、士绅招揽到自己的身边，帮助自己，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但曹幹却怎么在任城打起了“土豪”？搞起了“减租减息”？刘昱说的对呀，这样搞法，不是把士绅、豪强全得罪了么？士绅、豪强一旦不和你同心，你还怎么在本县当地立足？
以曹幹的才智，他不应该出此昏招的啊！
刘小虎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晚上，刘小虎亲给曹幹写了一封信，把自己的疑惑和对他的担忧，尽书於信中。
……
曹幹於两天后，收到了刘小虎的书信。
一时之间，曹幹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思来想去，索性先不就此给她回信，把自己所做的《阶级论》这篇文章，工工整整地抄写了一遍，令人给她送去。这篇文章，刘小虎如能看懂，那以刘小虎的冰雪聪明，不用再做解释，她也就能够理解曹幹为何会在任城、亢父“打土豪”、“减租减息”。而若刘小虎没能把这篇文章看懂，则曹幹再措辞写信，想办法给她解释就是。
书信来往之间，一桩重头戏的政务，同时也是军务，已在亢父开始实行。
非是别事，即在亢父募兵此事。
本来按曹幹的计划，他是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募兵的。
一则，他在亢父的民心，还不像任城那么稳固；二者，时当二月底、三月初，正是春耕时节。
依照曹幹原本的计划，他是准备等到“减租减息”、“分粮分地”、“打土豪”等政措，再在亢父施行一段时间以后，待至春耕过去，他再在亢父开始募兵。
但已经定下了最晚四月，用兵山阳，没办法，也就只好提前在亢父展开募兵。
不过亦正是因了上述的两个缘故，所以这次在亢父的募兵，曹幹决定先少募一些。
经过与张曼、曹丰等的商议，把此次募兵的兵额定在了一千到两千之间。
如果亢父百姓应募的情况比较积极，就募两千兵；如果不很积极，就募一千兵。
被曹幹从亢父带来军中的史禹，已在任城的大营里沉寂了快一个月，听说了曹幹将要开始在亢父募兵以后，他求见曹幹，自告奋勇，提出愿为曹幹此次在亢父的募兵“效犬马之劳”。
曹幹夸赞了他的主动热情，但委婉的拒绝了他。
亢父募兵此任，曹幹委托给了两人主责。
一个是主政亢父的苏建，一个是投曹幹未久的新人，名叫邓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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