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其或设伏待我(七)
“我阿弟给我的回书,我给你们转述过了。前日,我去书我阿弟,方与扼着湖陵和单父之间的道路,杨公兵败,现下方与已无我部驻屯,这对咱们来说是个不利的局面,所以,须得先把现驻方与的番侃部击败,才能再后顾无忧地围攻单父。我阿弟已经同意了我的意见。并且我阿弟也同意了我提出的‘我部出湖陵西进,我阿弟遣兵出单父北上,两下夹击方与之番侃部’的此议。我阿弟计於明日出兵北上单父,这支兵马将会由我姑丈亲率。我意咱们不能太晚出兵,便亦於明日出兵,诸位以为何如?”刘小虎看着诸将,缓缓地说道。
杨方虽然在方与吃了败仗,但他是陈直的小妻弟,在刘昱帐下的地位不低,因坐在诸将的前列。
回想起方与的那一场败仗,他直到现在尚觉惊心动魄,他根本就没收到番侃部进入方与的军报,前一天上午,他才收到成通兵败身死的消息,第二天晚上,他的营地就受到了番侃部和满典部的猛烈进攻,方与城中的守卒也趁势杀了出来。那天晚上的场景,他记忆犹新,沉沉的夜色下,营外到处是敌人的火把、敌人的喊叫,他的营地好像是被淹没在了敌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他是半点也招架不住,只抵抗了不久,营地就被番侃部攻破!
亏得在亲兵们的护卫下,他这才侥幸逃出生天,上千部曲最终跟着他逃出来的只有数百,其余的要么被杀、要么成了俘虏,要么或者可能是借着这个机会,逃回了家乡,——刘昱部的新卒多是鲁郡人,方与离鲁郡不远,只要知道路,逃回去的话用不了几天。
杨方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尽量地将那一晚的骇人场景从脑海中抹去,却忍不住还是当着刘小虎的面,大骂出声,骂道:“他娘的!番屠夫当真残忍狠毒!我部被他擒获的部曲,后来全都被他杀了!人头被挂在了道边的树上。好几百的俘虏啊!就这么全活生生的惨死在了他的屠刀下。这狗日的真能狠得下心!老子入他娘的!咱们对被咱俘虏的官军也没这么狠过啊!”
边上一个军将说道:“杨大兄,岂止是你部被俘的部曲,俺听俺弟说,成大兄、刘小郎部被番侃俘虏到的部曲,番侃也都是一个不留,全都杀了!这狗日的心是真的狠毒!”
这个军将的弟弟从在刘昱军中,日前有书信给这个军将送来。
刘小虎抬起手来,往下压了一压,止住了杨方与这军将的说话,说道:“番侃心狠手辣,杨公呼他‘屠夫’,一点不错。不过这件事,且先不必多议。杨公,我刚才说咱们也明日出兵,你以为怎样?”
杨方心有余悸,说道:“明日出兵亦非不可,唯是番侃他娘的不但狠辣,并且狡猾,却有一点,咱们不可不防,便是须得防他会在咱们进兵方与的路上设置埋伏!”
“杨公此虑甚是!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观番侃用兵,确实狡诈,尤其喜好设伏。咱们往方与去的路上,他会不会设伏,此点确是须得提防。我打算今天就遣斥候西行,务要将番侃部主力的位置打探清楚,以及咱们往方与去的路上有无埋伏,亦要探清!”
杨方说道:“此外,还有一点,咱要提防。”
“杨公请说。”
杨方说道:“咱得小心,番侃会不会趁着咱主力离城,西进方与的机会,趁机来打湖陵!”
“这一点,我也考虑到了。是以佯攻,此往方与,我打算亲自带兵前往,而留公坐镇湖陵。”
杨方说道:“留我坐镇湖陵?”
“杨公可愿?”
杨方不是勇猛的人,他绝不争强斗狠,方与城外那一场败仗,固然是让他大失颜面,番侃屠戮俘虏的残忍,也的确是使他痛恨,可要说有没有找番侃报仇的心思?他却亦是无之。刘小虎有意留他守城,不让他再参与底下来与番侃部的交战,说话言之,却是正合他意。
他应道:“大家军令既下,我岂敢不从?”
刘小虎颔首,说道:“那便劳杨公留守湖陵了。杨公,你既已虑到番侃有可能会偷袭湖陵,多的话我就不多叮嘱你了,明日我率部出兵后,你便紧闭城门,小心守城。番侃若果来偷袭,你不必出城与之浪战,把城守住就行了。我闻讯后,会立即率兵回援。”
杨方应了声诺,问道:“敢问大家,此往方与打算带兵多少?给我留多少兵马守城?”
“我意留给你五百兵,加上杨公你本部的部曲,约计千人,以此千人给你守城,可够?”
杨方盘算了下,说道:“只要番侃如果真来偷袭,大家能够及时回援,千人已够。”
“好,那我就率咱城中其余的两千兵马去方与。”刘小虎秀目流转,在堂中诸将的脸上掠过,放低了声音,说道,“诸位,明日出城以后,我有如下安排。”
她轻声细语,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遍。
诸将听了,彼此相视,齐声应道:“诺!”
第二天上午,刘小虎亲引兵马两千,出了湖陵城,沿官道向方与前进。
她所率的这两千兵马,其内有三百多是她的本部部曲,即女兵部,刘小虎把之当做自己的中军。前队四百人,主将名叫章卿,本是鲁县的一个贼率;后队将近千人,主将名叫张抹,本是刘家的一个门客。又有百余人夹杂在后队后头的辎重车队中,这百余人的主将名叫刘威,名字挺威风,但年纪不小了,已有四五十岁,是刘家的一个远亲,他现在刘昱军中负责辎重运输方面的任务,他和他领着的这两百多部曲,於此回行军中之任务便是保护随军的辎重车。
昨日派出的斥候,已经打探出了番侃部主力的位置,现正在方与城外的军营中,从湖陵到方与沿途的道路,斥候也打探清楚了,并没见有番侃部的埋伏。
随从刘小虎行在中军的二狗子、黄妨等近婢的心情因是都得到了略微的放松。
二狗子骑着马,紧跟在刘小虎的马边,说道:“大家,这番侃老贼也算个识趣的,知道他不是大家的对手,不敢故技重施,在咱往方与的路上设伏!”
黄妨年纪大,比二狗子沉稳,并无二狗子以刘小虎的能征善战为荣的“得意”之态,反是神色凝重,她说道:“大家,番屠夫狡猾如狐,却还是不可大意。”
二狗子哼了声,说道:“斥候打探的已经是明明白白,番侃老贼的主力在其城外营中,从湖陵往方与的道路沿途,也没见有番侃老贼的埋伏,黄阿姊,你未免太过小心。”
“番屠夫的主力在不在营中,斥候不见得能打探明白。他的主力又不是在营外列阵,是在营内,隔着营壕、营墙,斥候怎能打探确知?番屠夫若找些民夫、壮勇,令在营内走动,於营外高处远眺之,又怎能辨别得出,这究竟是民夫、壮勇,抑或是他的主力部曲?至於道路沿途,湖陵到方与百十里远,不但官道两边近处有可供伏兵之处,官道远处、稍远处的乡里村舍亦可伏兵,二狗子,你又怎能确定番屠夫虽未在官道近处设伏,却也没在远处乡里藏伏?”
二狗子哑口无言,问刘小虎说道:“大家,你说呢?”
刘小虎没有回答二狗子,她骑在曹幹送他的“阿雪”上,握着缰绳,举目四望。
上午的阳光下,眼前是向西延伸往方与县城的官道,越过前边的行军部队,可以看到,在队伍的前方,官道上不见人踪;仲夏的麦子一天一个样,道路两边田间的麦子已然泛黄,金灿灿的,微风吹拂之下,如似起伏的金色波浪。蝉鸣於道边树上,混入部队行军的声响中,竟是也给人一种金戈铁马之感。她再往路的两边远望,遥有乡里村落的围墙、房舍入目。
二狗子又问她说道:“大家,你咋不说话?”
番侃确实狡诈,他守湖陵时,敢打开城门,诱本部进城,便可看出其人之敢於用计。只是未曾想到,湖陵城他没能守住,结果如今却带着娄政给他的兵马,给本部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不先集中力量,把他消灭,也许刘昱此回攻打单父的这一场仗,还真会有头无尾,狼狈告终。
刘小虎开口说道:“我在决意率部来方与,会会这个番侃的时候,就已估计,其或设伏待我。今虽斥候探知,并无伏兵於道,然阿黄说得不差,番侃狡猾,咱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过话再说回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他伏或不伏,咱们亦不必担心,便就等着他即是。”
由番侃想开去,她蓦然想到了刘宣。
刘宣一直是在与刘昱联系,自刘昱离开湖陵,去打单父以后,她就没了刘宣的消息。也不知刘宣现在作甚?番侃这般难缠,若此回夹攻,仍不能败他,能否通过刘宣,帮本部一臂之力?
……
在刘小虎忽想到刘宣之大约同时,爰戚城外的曹幹营中,曹幹正在看刘宣的来信。
把刘宣的书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曹幹又惊又喜。
陪坐帐中的张曼、张适等,都注意到了他的异状。
张曼抚须问道:“郎君,刘宣书信中写了什么?”
曹幹把刘宣的书信放下,摸了摸颔下短髭,说道:“张公,说来你们都不会相信!”
张曼笑道:“什么惊天的消息不成?我等不会相信?”
“张公,请你自己看吧。”曹幹示意张朗过来,把刘宣的这封书信拿给张曼。
张曼接住,细细看了,脸上或不能说是也露出了惊喜之色,但至少惊奇却是有之,他将这封书信转给坐在他下手的张适。张适看罢,亦是相近的表情。
胡仁等人忍不住了。
高况说道:“小郎,他书信里到底写了啥?别打哑谜了,你快些与俺们说吧!”
曹幹摸着短髭,说道:“刘宣书信中称,他建议娄政给番侃、满典拨了千人援兵,援兵已经出城,现下昌邑城中空虚,守卒总共不到两千,并且多是壮勇。他建议咱们可趁此机潜渡泗水,直扑昌邑,他说他已聚得义士三四百,随时能在城中响应,昌邑城可为我等有矣!”
此话道出,胡仁、高况诸将无不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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