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可以将计就计(二)
满典现下正带兵在方与与刘昱所部相持,左膀右臂少了一个,娄政只能和刘宣商议了。
依照惯例,郡县长吏每五天升堂办公一次,今天不是升堂办公的日子,娄政是在后宅接到的单父求援的急报,接到急报的当时,他就赶紧派人去请刘宣。
刘宣才到未久,娄政与他说道:“士和,现今看来,攻方与的那支贼兵应只是刘贼部的别部,利父属正向我急报,留贼所部的主力,现已入境利父,号称万众。他派斥候打探了,虽然没有万人之多,可刘贼所率的实际兵力,也得有五六千之数!利父的守军,因你的建议,我调了千人来到昌邑,而下利父城内只剩下守卒千人,属正向我求援,这可如何是好?”
“府君不必惊慌,且容在下思之。”刘宣没有坐下,抚着胡须,背着手,在室内踱步。
这里是娄政的书房,面积不很大,但收拾得很精致。屏风、案几、书架、坐席,都是上好材料所制,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其上,软绵绵的很舒服。案上的香炉中燃着香,清香入鼻,令人神怡。刘宣蹙着眉头,如似深思,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停下脚步,展开了眉头,微微笑着与娄政说道:“府君,以下吏愚见,无须焦急。”
娄政说道:“无须焦急?士和,刘贼引数千众已至利父,利父现只守卒千人,我若不遣兵往援,利父恐怕有失,可我如果遣援的话,……潘章这个没用的东西!又败给了曹贼。戚亭求援的军报,昨晚又送到了郡府。昨晚戚亭军报到时,我就找你来议了,对此你也是知道的。现下是北边有戚亭求援,南边复有利父求援,我昌邑的郡兵仅有两千矣,士和,我怎能不急!”
——戚亭,即爰戚。
“府君,依我看,利父暂时不必往援,还是按咱昨晚议定的,再遣些兵马,往援戚亭为上。”
娄政说道:“士和,戚亭虽然要紧,利父也很要紧啊!利父是我郡的属正治所,利父一旦有事,我郡必然震动!”
刘宣从容地说道:“府君,利父城和戚亭城不一样。”
“不一样?”
刘宣说道:“府君,不一样有三。第一,利父城远比戚亭城坚固,利父是属正治所,墙高壕深。第二,利父的守卒虽然被府君调来昌邑了千人,可还有千人之众,再征募一些壮勇,守城足矣。第三,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属正知兵善战,年初的时候,属正亲率兵马,进剿李青驹、云里虎诸贼,斩获甚多,大胜而还。以此三不一样,府君,以我料之,刘贼其势虽众,定是难以攻下利父。因以我之计,当下还是应当以援戚亭为上。戚亭与我昌邑之间只隔着一条泗水,戚亭一旦有失,只凭借一条泗水,恐怕是不好挡住曹贼。”
“士和,可若利父如果有失,利父距我昌邑只有百余里,刘贼两三日即可至我昌邑城下啊!”
刘宣说道:“府君,利父距我昌邑虽只百余里,但利父与昌邑间却还有告成、成安、西防诸县,足为我昌邑南边之藩篱。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利父真被刘贼攻下了,刘贼要想就来攻我昌邑,他也是不易为也。因下吏愚见,相比利父,仍时戚亭为要啊!”
——告成、成安,即郜成、成武。
“士和,你此意不妥!不妥!”
刘宣听娄政话音的意思,好像他是已有主意,便就试探着问他,说道:“下吏斗胆,敢问府君,是不是已有良策?”
“接连三次遣兵出援,皆是损兵折将,我郡现三面告急,北则戚亭、东则方与、南则利父,戚亭已是不可再派兵往援!”
刘宣问道:“戚亭不可再援,府君是打算派兵往援利父?”
“我就是还没有想好,所以士和,我才把你请来,与你商议!你说利父,我是援好,还是暂且不援的好?”
刘宣听出来了,娄政这是怕了,他是在害怕,如果再从郡府往外遣援兵的话,会不会像他前三次遣援一样,又是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果仍是这样的话,则还不如不援,把现有的郡兵全都留在昌邑,以加强昌邑的守备;可同时,却就又像娄政自己刚才说的,单父,也即利父,对於山阳,又实在是太过重要了,他如果不派兵去援单父,万一单父真的被刘昱攻下,他又承受不了这种后果,故此他现在的内心中,大概是充满了矛盾。
——简言之,他一边是不想援单父,可另一边,又觉得不援不行。
刘宣摸着胡子,背起手,又开始在室内踱步。
娄政一双眼睛紧紧的跟随着他的身形,强耐性子的看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却竟是好像要转个不停,终是按捺不住。说道:“士和,你别再转了。你想定主意了没有?利父援不是援?”
“府君,我想来想去……”刘宣借着坐下的机会,偷偷的觑了一眼娄政,说道,“还是派兵往援戚亭为上。利成与我昌邑间,犹有诸县为隔,而戚亭万一失陷,曹贼就能直驱南下,临我昌邑了啊!”
娄政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戚亭如果保不住,丢了,曹贼果真自戚亭南下,至泗水北岸,那么我就调兵出城,在泗水南岸屯驻,把守南岸渡口,务使曹贼不能渡泗水而至我昌邑城外。”
“派兵进驻泗水南岸?”
娄政点了点头,说道:“对。”
刘宣悄悄地松了口气,他一个劲儿的鼓动娄政再援戚亭,所为者何?为的是让娄政没有更多的兵力南下支援单父。娄政现已吐口,道出了他预备调兵到泗水南岸把守渡口的打算,那么换言之说,这也就和他派兵往援爰戚没什么区别了。
既然如此,刘宣倒是不必再和娄政“纠缠”援爰戚此事了。
刘宣放宽了心,说道:“这样也好。虽然是一旦戚亭失陷,曹贼南下,我昌邑县中士民不免就会害怕,但只要泗水南岸的渡口在我手中,确实也如府君所说,曹贼他也难以到我城下。”
“戚亭不要再说了。士和,就说利父。利父,我援还是不援?”
一人在书房外向娄政禀报:“启禀於公,番公求见。”
娄政问道:“湖陵县宰番公么?”
堂外之人说道:“是。”
娄政说道:“快快有请!”
很快,番侃来到了书房外头,脱去鞋履,进到室内,他向娄政、刘宣各行了一礼。
刘宣离席起身,回了一礼。
娄政也起了身,还了半礼,请他入座,说道:“番公,你怎么来了?”
对番侃,娄政还是很敬重的,别的不论,就只看番侃在湖陵大败过刘昱,就值得娄政敬重他。
番侃未有就坐,他回答娄政,说道:“回府君的话,下吏闻之,利父送来了求援的急报?”
娄政说道:“不错,刘贼领众数千,已至利父。正是为此,这不,我才请了功曹过来商议。”
番侃问道:“敢问府君,可已有对策?”
娄政说道:“尚未议出对策,我正在为难要不要遣兵往援利父。”
番侃说道:“府君,这还有什么为难?”
“番公的意思是?”
番侃说道:“利父是我郡南重镇,我郡属正之治所也。利父假使有失,一则我郡中诸县必然震怖,二者,李青驹、云里虎诸贼多在郡南肆虐,他们肯定会与刘贼同流合污,则在他们的引领下,我郡南百姓,将尽为贼涂炭矣!府君,利父,是必援不可的啊!”
“可是属正的急报中说,刘贼引众达五六千之多!现下我昌邑郡府只存郡兵两千。……番公,你可能还不知道,日前我派去救援戚亭的援兵,又被曹贼歼灭,昨晚戚亭向我再次求援;还有方与,典主簿在方与虽然未有败绩,然一时间,却也难以击退刘贼部攻方与之贼,主簿也已向我来书,请求我派兵增援。番公,却不知为何,忽然之间,我郡内就处处火起!我兵力不足,实是左支右绌,不敷够用。”
番侃说道:“府君,下吏不才,斗胆以待罪之身,敢向府君请缨。”
“向我请缨?番公,请何缨也?”
番侃昂然说道:“府君,下吏不需兵多,只需府君拨给我兵马五百,再容许我在昌邑张榜征募壮勇五百,另外再劳请府君传檄告成、成安、西防诸县,各与我县兵一部,我便足以为府君攻破刘贼,取其首级献给府君,以解利父之围,安郡南之危。”
“……,番公,告成诸县除留以守备所用之兵外,最多能各出二三百县兵与你,加在一起,不过千人而已,再加上你求要的五百兵马、五百壮勇,总计也才两千部曲!刘贼其部,可是足有五六千之众!番公,我知你智略高明,然你以此两千之众,往击此五六千贼,如何使得?”
番侃面露轻蔑,说道:“府君,刘贼无谋,才疏矜高,两千兵马,足够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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